麗行酒店鉑金VIP私人泳池。
李君昂正懶洋洋地躺在長椅上,悠閑地吸著手里的巴黎氣泡水,另一只手隨意著劃拉著手機(jī)屏幕,余光卻不可抗拒地被泳池里的一方魅力吸引——
他的同伴又是輪一鼓作氣游回到的淺水區(qū),握著扶手從水中探出身來,矯健又撩人的腹肌,勻稱而精致的身體線條,就這樣隨著水花滑落驀然顯露,如一尾鱗片嬌美的錦鯉躍然眼前。
他隨手將泳鏡推至額間,水珠攀附著他精雕細(xì)琢的眉眼一滾而下,然后用力地吐息了一口水面上的氧氣,就著水力,撐著池臺利落地從泳池里彈出……
看著來人將泳巾隨意地披在身上擦拭,把泳帽和泳鏡利索取下,額間的碎發(fā)洇著水珠,璀璨的荷爾蒙氣息噴薄著,順勢就倒在了李君昂身旁的躺椅上……
陳翊這小子的身材管理,簡直比在美國的時候還要過分!
寬肩窄腰,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該死的雄性魅力,就他這身材和臉蛋……一男的看了都心尖一顫,更別說女的了,誰看了不迷糊?
“你說說你,大周末的非要出來游泳,你家里不就有泳池?”李君昂揶揄。
陳翊習(xí)慣性地先看了眼手機(jī),眉心微動,快速地回復(fù)著什么,臉上卻已經(jīng)寫著興味不濃了,
“家里今天有人要來,能躲就躲。”
“呦呵!誰???這么討我們陳總嫌?”李君昂說著將另一杯氣泡水遞給他,“不會是我們夏董吧?”
陳翊淡然一笑,搖搖頭。
雖然與李君昂關(guān)系好,但是有關(guān)他們家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事,能少提還是少提,畢竟現(xiàn)在也算是敏感時期,何況他與李君昂還有商業(yè)合作這一層關(guān)系。
他無奈地將陳菁云發(fā)來這段話杵到了李君昂眼前——
“今天晚上早點(diǎn)回家,有重要的客人來介紹你認(rèn)識?!?p> “哎這不是典型的‘你媽叫你回家吃飯’嗎?你說這大周末的,既然是阿姨提的,我看肯定不是啥工作上的人,鐵定跟私人相關(guān),哎不會是……要給你介紹對象吧?”
李君昂靈光閃現(xiàn),分析得頭頭是道,陳翊卻不置可否地輕笑: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對象,也一定不是什么阿貓阿狗之類的人物。”
“那不是廢話?你們家哪是小門小戶攀附得起的?不過就是這背后的利害關(guān)系得問清楚,別娶回家后發(fā)現(xiàn)……”
感受到陳翊的無奈的白眼錘到自己臉上,李君昂才剎住嘴里的話:
“不好意思說順嘴了,咱陳總,早就心有所屬,非她不娶!”
“打住吧,跟這無關(guān),”陳翊佯裝無意,“只是自從上次的摩天輪的案子后,我越發(fā)感到身邊的一些‘臥龍鳳雛’,好似要藏不住了……”
“你們慕白家大業(yè)大的,人多事雜,有這狀況也難免,不過哥們勸你一句,有啥事不要都自己扛,哪怕你不好告訴哥們我,也要有個可以商量的人……”
“你指誰?”陳翊瞥了他一眼,顯然是對這小子所指的人心知肚明。
“繼續(xù)裝傻吧你個‘慫總’!我看你啥時候加上她微信,把你在公司舌戰(zhàn)群儒那功夫用在這上面,她早就跟你回家了!”
“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跟她又不像你和簡璐,能水到渠成?!?p> 陳翊抿了口氣泡水,又咸又澀的味道在口中打轉(zhuǎn),格外清爽,
“她沒那么容易接受我,上次也是事發(fā)突然,沒辦法,你應(yīng)該清楚的,做生意、談投資都要慢慢磨,更何況……是她呢?”
李君昂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毛,表示有道理。
“行吧,你能想開就好,至少咱陳總現(xiàn)在……算是在追女孩了?有進(jìn)步有進(jìn)步!”
聽到“追”這個字眼,陳翊感到嘴里有無數(shù)只蝌蚪在游弋,心也在噔噔作響——
這算是在追她嗎?
平心而論,他自己都不知道現(xiàn)在對白音該是什么態(tài)度。
這些年他輾轉(zhuǎn)來回,不管是在美國還是回國后,他是遇到過各色各樣的女孩,有的婀娜纖巧,有的美艷動人,更有的婉約從容……
可從沒有一個女孩,像白音那樣出塵,有著遺世而獨(dú)立的氣質(zhì),也有一股神秘又?jǐn)z人心魂的力量,令他捉摸不透,難以忘卻。
她淡然恬靜又滿腹心事,像一團(tuán)握不住的煙霧,氤氳著繚繞著他的心緒,他剛想要伸手想要觸碰,對方又一溜煙地消失在塵埃里……
這是他年少時,唯一未能抓住的遺憾,所以他對白音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原以為白音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了,可一次毫無征兆的重逢,幾乎打亂了他所有的心緒,同時又讓他暗自慶幸。
在摩天輪爆炸后,兩人因沖擊而咫尺即逝的瞬間,陳翊終于直面了自己多年來的內(nèi)心——
他是喜歡她的,是男女之間的渴望,而且從來都沒變過。
李君昂說的沒錯,既然上天讓她再次回到豐海,他就不能再躊躇怯懦。
這一次無論結(jié)果,他都要拼盡全力去證明——他陳翊可以做好白音的家人,并且保護(hù)好她。
陳翊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溫柔了起來,看得李君昂臉上是一派欣慰:木頭終于開竅了。
“哎哎既然都提到這了,哥們兒我給你透個題唄……”
“?”
“麗行,是我們TR最近要打通的渠道之一,但很不幸……哥們兒我被勒令與小白兵分兩路了,所以這個燙手山芋,現(xiàn)在是鄧微帶小白來做,但微姐那行事風(fēng)格,不知道會不會折騰小白……”
陳翊聽聞,臉色顯然一變,“鄧微回來了?”
“還不是我們樂園項(xiàng)目沒談下來,總部要搞我們唄?唉我都習(xí)慣了,就是這次微姐親自上陣,還非帶著小白,不知道葫蘆里賣得什么藥?!?p> 鄧微之前因?yàn)閭浞菔录寻滓魮Q掉,所以她不得已才留在了豐海,現(xiàn)在又回來主動要求帶著白音談麗行這么大的客戶……她到底安得什么心?
“你們要和麗行對接?”
陳翊環(huán)視了一圈設(shè)施環(huán)境,自己目前身處的地界,就是李君昂口中大名鼎鼎的“新渠道”,不免在意。
“嗯哼!哎反正你也不想在家里呆,不如多來麗行串串門,干脆住上個十天半個月,保管你跟小白偶遇,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哥們兒是不是又給你想了一好轍?”
聽李君昂這眉飛色舞的建議,簡直比他自己談戀愛都上心。
陳翊早已習(xí)慣了李君昂對自己“感情進(jìn)展”的指手畫腳,一臉氣定神閑地喝完最后一口氣泡水,將那雙修長傲人的腿隨意地搭在了長椅上,整個人直接躺了下去,一如當(dāng)年二人在西海岸那樣,對Leon的高談?wù)撻熛ぢ犠鸨恪?p> “哎我跟你說這追女孩啊,雖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是咱也不能太低調(diào),得時不時地制造點(diǎn)……偶遇啊,意外啊,然后才能順理成章,不然你這打好的完美地基,上來停工十天半個月,人心思都飄沒了怎么行?
要我說,你們兩個這種情況,復(fù)雜雖復(fù)雜,但也不難解,只能智取,不能硬上!你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知根知底,你們兩個這種類型在言情小說里……叫那什么,偽骨科,破鏡重圓,一般套路就是重新認(rèn)識,解除誤會,就可以歡喜收場了……”
誰料陳翊噗嗤一聲,嘲諷著回了他一嘴:“拉倒吧,拿言情小說的套路來比照我跟白音,你這是在拿我尋開心呢?”
這懶懶的語氣,學(xué)的跟李君昂一模一樣,“平時少跟簡璐聊點(diǎn)有的沒的,知道得還不少。”
有一說一,這陳翊在感情里是個憨憨,但在察言觀色洞察人心上,真是一刻都含糊不了,他李君昂一男的能懂什么言情小說,一聽就知道沒少跟女朋友八卦陳翊跟白音的事,這些肯定是簡璐給的“參考”。
“哥們兒這不是想幫你……”
“行了行了,好哥們兒,”,陳翊說著又翻起身來,游了好一會兒往后一躺還真有些困倦。
“我回房間歇會兒,你隨意,今天算我請你的,今天晚上我得直接回家了,下次一起吃飯!”
他拍了拍李君昂的肩膀,繞到長椅離開了露天泳池。
回到房間里,他簡單沖了個涼,吹干了濕漉漉的頭發(fā),不加修飾的額發(fā)懶懶地垂在鬢角,沒了人前那副容光煥發(fā)的姿態(tài),此刻帶著些許慵懶的疲倦感,像只正在打盹的緬因貓。
不消一會兒,這只困倦的大貓沉沉地遁入了短暫的夢鄉(xiāng)——
夢里的他回到了十八歲,秋意盎然的花園里,他風(fēng)塵仆仆的姿態(tài),伸手將法蘭絨西裝外套披到女孩身上,她正在洋桔梗的簇?fù)硐滦Φ谜凉狻?p> 場景一轉(zhuǎn),秋風(fēng)瑟瑟,雨意瀟瀟,他的腳下忽然多了一把巨大的黑傘,白音卻不見了蹤影。
單薄的內(nèi)襯不消片刻就被雨水侵濕,可他只能躑躅在原地,不知所云……
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他感到腦內(nèi)一陣暈眩,睜開雙眼意識到自己還坐在摩天輪上,可對面除了自己的外套,分明不見任何人……
白音呢?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西裝里口袋,滅掉的雪茄已經(jīng)將布料染黑了,里面卻除了他震動的手機(jī),并無其他。
他打開手機(jī),里面是白音留下的訊息:也許我一開始就不該回來。
不……
黑色的幕布如漆般拉下,不遠(yuǎn)處,夏明徹和白音緊緊依偎在一把透明的傘里,兩人還是年少時的模樣,繾綣在傘下的樣子像極了情侶間的喃喃細(xì)語……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身后又突然傳來了另一個白音的聲音:
“你有什么資格說關(guān)心我?”
她還在雨里,每個秋季略帶微涼的雨里。
“阿音!”
他下意識地吼了出來,身體也終于如掙脫了禁錮般朝她奔去——
這次,他終于抓住了她,不是胳膊,不是手腕,而是狠狠地將她禁錮在懷里。
雨卻突然停了。
他聽到自己情不自禁地,略帶懇求的低語:
“阿音,你不要再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微潤的眼皮,房間里若明若暗的燈光閃爍著,另一只枕頭不知怎得正被他緊緊抱住,他像是淋了雨的孩子,有些無助,有些悵然若失。
手機(jī)屏幕此刻亮了幾秒,看到陳菁云的催促的消息,他慢吞吞地起身,洗了把臉,出門驅(qū)車,就著夜色的流動離開了富麗堂皇的麗行酒店。
***
當(dāng)夜的月光些許明亮,大約是近期晴空萬里的緣故。
白宅前院。
陳翊將車子開進(jìn)車庫,獨(dú)自一人踏著院子里皎潔的月色,徐徐走向主宅的會客廳。
想來挺怪,今天居然沒有人迎接,自從上次的案子發(fā)生后,每次他一進(jìn)門都會有人來接洽他,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大明星忙著躲狗仔呢。
今天這是什么客人,居然讓那個對自己一貫緊張的母親,都收起對自己牽腸掛肚那一套了?
快要走進(jìn)主廳之時,他的耳邊漸次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鋼琴奏鳴曲,不出幾個音節(jié),他便聽出這曲子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呼應(yīng)著今晚這清冷的的月色,竟還挺應(yīng)景。
家里的鋼琴自從父親去世后,鮮少有人去碰了,他之前也學(xué)過,不過也就是當(dāng)個業(yè)余談資,耳朵倒是比手指還靈。
隨著距離的拉近,流水般的曲調(diào)逐漸清晰,抑揚(yáng)頓挫地婉轉(zhuǎn)起來——這是個陌生人?他有些好奇。
鋼琴就在主廳隔壁,他應(yīng)聲而去,耳邊的悠揚(yáng)隨著他推開門的瞬間,清晰明亮地撞入耳膜,而那彈奏者的背影,倩麗優(yōu)雅,指與肘的交互也格外自然……
望著此人的背影,陳翊忽得有一瞬間的茫然——
如瀑的長發(fā),典雅的腰身,讓他不自覺地想到了另一個人,白音。
可面前這人并不是她。
他眼眸中的篤定悄然而至,靜靜地走向她,等待著此人一曲終了,停下月光略帶悲愴的這一樂章。
而后,平靜的氣氛被他的一句話淡然打破——
“最后四個小節(jié)的節(jié)奏,有些亂了?!?p> 女孩的表現(xiàn)有些意外,她趕緊站起身來,回頭朝著陳翊略茫然地開口:
“不好意思,我沒意識到有人進(jìn)來?!?p> 陳翊定定地望著她的雙眼,不消一會兒,他便看透了來由,迎面來句:
“你前面彈得都很流暢,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我推開門之后,你的節(jié)奏開始有些拖沓了,是因?yàn)槁牭接腥诉M(jìn)來,所以有些緊張嗎?”
女孩圓亮的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仿佛被陳翊一語道破般,竟有些赧然。
“其實(shí)……最后那一段我本就沒有彈得很流暢,獻(xiàn)丑了?!?p> 這女孩嘴上這么說,但陳翊早就看出來這里面的貓膩——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月光的第一樂章本來就不簡單,其中的包含的情緒轉(zhuǎn)換,還有指法技巧練習(xí)都不容易,你剛剛彈得那一段,已經(jīng)可以說是出神入化了。”
陳翊還是禮貌地夸贊了一下,看到對方的嘴角剛要勾起一絲弧度,他竟毫不留情地接道:
“不然的話,我媽也不會讓你在這,彈著琴等我回來?!?p> “……”
空氣直接凝固了,宋知裊一臉不知所措地朝后看了看,這演員演不下去了,導(dǎo)演組也該登場講戲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角落里,傳來了兩個女人悻悻的步伐聲。
陳翊則依舊一臉悠哉淡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