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翊隔天一早醒來時,白音還在熟睡。
他溫柔地撫摸著白音鬢角的碎發(fā),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心,還是決定穿好衣服下了樓。
雖很想看著她醒來,可萬一白晚她們回來看到兩人從一間房里出來,豈不是很尷尬?
恐怕白音少不了聽姐姐數(shù)落,而他也少不了被白眼。
他去了廚房,打算先準備早餐。
煎鍋里的蛋液蔓延得有些無序,就像他昨晚的心思。
悱惻的場景又不合時宜地回溯進了腦海里……
那些時刻仿佛置身多維空間里,每一次轉(zhuǎn)換都是日月如新——
天河傾落,月光流淌,森林潮濕,溪流湍急。
他抱著眼前之人,跳入那一望無際的海里,然后帶著她在沙漠穿梭,偶遇了一場森林大火,呼吸急促,然后她的發(fā)絲纏繞拖拽著自己,去到無人知曉的樹洞里,只有兩個人靜靜的沉淪隕落,再次跌落回宇宙之間。
隔天一早她又安謐地躺在自己枕邊,與他相擁而眠。
將他拉回現(xiàn)實的,是糊焦味嗆鼻的煎蛋。
他趕緊關(guān)了火將廢蛋液倒掉,順便開了油煙機……
“雞蛋煎壞了?”
沒料想到白音突然進來,陳翊自然快速斂去臉上的無所適從。
“沒事,再煎兩顆就好了?!?p> 說完他就又生了火,重新拿了兩顆雞蛋打出來……白音又忽然從身后環(huán)繞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今天是周末,想讓你睡到自然醒,最近你這么辛苦?!?p> 他佯裝淡定。
“哪有你昨晚辛苦?”白音自然又狡猾地補了句,“還替我加班來著,連自己生日都忘了……”
陳翊被她這雙關(guān)弄得忍俊不禁,毫不示弱地補了一句——
“幸好你替我留意了,這個生日……我過得很滿足?!?p> 他話音落得曖昧,倒把白音弄得害羞了,順手捏了一下他的腰腹。
“別鬧阿音……”
這次他掌握好了火候,將兩顆熟了的煎蛋放入盤子里,又依次煎好了培根,涮了生菜。
?!?p> 面包機里彈出了奶香味濃郁的吐司。
“面包好了,先吃飯吧?!?p> 白音這才老實放開了他,去面包機前把烤好的吐司抽了出來,兩人這才在餐桌上面對著坐好。
空氣靜默流淌,陳翊主動問及:“對了,阿晚姐她們什么時候回來?”
白音看了眼手機,不論是白晚還是方姨,還沒有消息過來,不過倒也正常。
“她們昨天下午才走,最早也得傍晚才到家。”
陳翊點頭。
空氣再次沉默了片刻——
“你想不想……”
“要不今天……”
陳翊如常讓渡:“你先說?!?p> 可白音卻堅持,“你先吧,我每次先說,就沒你的份了……”
兩人竟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這還真是。
陳翊這才認真道:“我是想問,你想不想跟我約會一天?”
而聽聞此言的白音,竟笑得更開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剛剛也想問,要不今天我們出去約會吧?”
一拍即合,令這簡單的吐司加牛奶都香了不少。
盡管集團的事情還一團亂麻,盡管那幅丟失的畫還未找到,但總歸往事都塵埃落定,陳翊生日也過完了,兩人也徹底敞開了心扉,反正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是該好好地忙里偷閑,正式與對方擁有一次輕松愉快的約會。
想來還真是微妙,明明兩人曾經(jīng)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卻極少單獨出去,哪怕只是逛街、壓馬路。
早餐后,陳翊留下將廚房清理干凈,包括昨晚的酒水、蛋糕、蠟燭,而白音則回房間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了身印花長裙,披了個白色針織以作保暖。
陳翊敲門進去的時候,白音剛換好衣服梳頭,他便一把從背后摟住了她,將鼻子埋進了白音的長發(fā)里,像小動物一樣刻意蹭了蹭……
“別鬧……頭發(fā)又該亂了?!?p> “亂了也一樣好看,我的阿音什么時候都好看。”
望著面前梳妝鏡里的她,陳翊發(fā)自內(nèi)心地夸贊著。
“油嘴滑舌,之前覺得你悶還真看錯你了。”
“你本來就看錯我好多年?!?p> 陳翊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趁機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剛想要親吻她,卻被白音眼疾手快地制止——
“等等,我一直有個問題?!?p> “什么?”
白音認真地回敬了他——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鼻梁。
“這是什么意思?我不止一次見你做這個動作。”
見她問得如此認真,他不禁笑出了聲,“你觀察倒是細致……這不過就是我下意識的動作而已,每個人都會有吧?”
“那你的下意識是什么?”
陳翊猶豫兩秒,示意她湊近一點,白音剛湊過去,便被他的陷阱迷惑了,溫柔的吻覆了上來,呼吸微瀾。
“我的下意識,就是意識到我對你的愛意欲言又止,又難以自洽。”
他離得那樣近,回答得又那樣直白。
所以那些時刻,都是他下意識里對她愛意的收斂。
理解到此的白音撫上了他的臉,一個猝不及防的吻,輕輕啄在了他的鼻梁上……
“以后我批準你,可以不用對我欲言又止了。”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就惹得他想要得寸進尺……接下來又是一場綿長又細膩的親吻,幾乎快讓他忘卻今天的約會,陳翊甚至覺得,也許都在家里度過也不是不行……
“唔……陳翊,”白音及時捉住了他的手指,攔住了他的未及的熱情?!拔覀冋娴脑摮鲩T了?!?p> 可當(dāng)兩人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后,陳翊才恍然意識到——
“我們要去哪里?”
“……”
某情侶某周末兩個腦袋忽然一熱,不約而同決定去約會,但是在化妝打扮了快兩個小時,握緊了方向盤,整裝待發(fā)的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無計劃無安排無目的。
陳翊尷尬地抿了抿嘴唇說,“要去看電影或者逛街嗎?”
可白音看似對這兩項都沒有太大興趣,“還有別的項目嗎?”
說起來,這也算是陳翊人生中第一次正經(jīng)八百的約會,他思索了一下,
“或者……你想去看畫展、音樂劇之類的嗎?”
他拿出手機,立刻去檢索了一下近期豐海在展在映的展覽和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秋意非晚”畫展推送量居然還不少,最近應(yīng)該都快閉展了吧?
“不如就去這里吧?”白音湊過來認真提議,“天天說這個畫展,我還一次都沒去過,靈溪明徹也不止一次請我去捧場了,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去看看明徹,他父母那事后,都沒怎么聽他的消息了?!?p> “聽你的,女朋友最大。”
陳翊放下手機,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正式出發(fā)了。
***
今天的天氣對約會是及其友好的,天朗氣清,秋高氣爽。
陳翊如常將車子停好,白音已經(jīng)在畫廊門口等待。
上次他來這里是四個月前了,那時候夏明徹剛剛?cè)肼殻€與他在畫廊里因為一幅畫差點起爭執(zhí),而那幅畫的內(nèi)容,也正是他面前的人——白音。
他想著,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你笑什么?”
“待會兒進去給你講。”
他自然地攬上白音的肩膀,朝畫廊院子走去。
今天是閉展倒計時兩天,又適逢周末,畫廊幾乎人滿為患,由于限流,隊伍的尾巴都排到了院外。
白音直接打了個電話給夏明徹,看能不能內(nèi)部通融一下,但不知是太忙還是他最近都不想被聯(lián)系,手機居然一直處于忙音狀態(tài)……
陳翊默默地拉上白音走到隊伍里,先排著看情況。
“我給靈溪打一個試試,她肯定能聯(lián)系到明徹和他們畫廊的老板?!?p> 白音不認識鄒笑,而陳翊與她也不過一面之緣,沒留聯(lián)系方式。
“……靈溪也是忙音。”
白音微微蹙眉,這對小情侶在搞什么?既然都是忙音,那大概率說明他們在一起,或許那里信號不是很好。
正好下一個時段開始放行了,他們跟著朝前挪動了不少,一下子就到了院門口……
鄒笑剛要將帶子攔上,就瞥見了陳翊——這種身高和顏值,放在人堆里還挺扎眼的。
“陳總?”
鄒笑趕忙走過來,可臉上似乎帶著些點不安。
既然是老熟人,那她自然是先行歡迎的。
二人進來后,白音忙問,“明徹今天不在嘛?”
“哦……他最近請假和女朋友出去散心了?!?p> 果然如此。
鄒笑今天一個人要照顧三層區(qū)域,交代他們自便,自己則抽身忙碌去了。
白音與姐姐一樣,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幅自己的油畫肖像……自然率先走了過去。
陳翊凝望著這幅畫,當(dāng)初見到它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他把當(dāng)初的事復(fù)述給白音聽——關(guān)于他偶然來到畫廊,偶然看到了未展出的畫,又被夏明徹明確禁賣,最后不歡而散的軼事……
“原來還有這么一回事???你還挺會給明徹找臺階下?!?p> “他當(dāng)時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殺了,給我嚇得落荒而逃。”
白音假裝白眼他,“得了吧,你還會有落荒而逃的時候呢?”
陳翊卻搖搖頭,認真回憶起當(dāng)初的點滴。
“你知道嗎阿音?就是那天來過畫廊后,第二天一早董事會前,我就再次遇到了你,在電梯門口潑了咖啡……也許是夏鴻的預(yù)謀,但命運冥冥之中也確實把我推向了你,也把你推向了我。
阿音,雖然知道自己在這場局里被利用良多,但我還是很慶幸……多虧了這場局,才讓你愛上我?!?p> 他望著這幅畫,眼里滿懷柔情,白音也暗自搓了搓他的手心,語重心長地回應(yīng)他:
“是啊,多虧了這場局,我才能愛上你。”
兩人相視一笑后,她轉(zhuǎn)而就對著他和畫打趣:
“不過擱在現(xiàn)在,明徹應(yīng)該會同意把這幅畫賣你,畢竟……你可是這畫的精準目標受眾,你要不要再問問夏老板?”
陳翊卻篤定搖頭,牽著她的手逛去了別的作品前,
“交易這東西呢,就是講究一個時效性,就算他現(xiàn)在想賣,但我不想買了,畢竟我天天都能見到本尊,何必多此一舉呢?除非他免費送我,我還會考慮考慮……”
“你想得美啊,”白音伸手點了一下他太陽穴,“真是資本家嘴臉,又摳又壞的。”
“五十步笑百步,也不知道現(xiàn)在誰才是那個‘大權(quán)在握’的資本家……”
熙攘喧鬧的洋房里,兩人一唱一和地打趣,時間仿佛都抹了蜂蜜一般,甜蜜而粘膩。
直到白音在二樓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畫作——《干草堆》。
這自然不是莫奈的原作。
原畫的尺寸要大太多,這個只是縮小影印版的。
由于只是作為簡介宣傳,所以才會放在這不起眼的角落里。
不由得讓她想起了自家的被偷走的那幅《干草堆》真跡。
她從來沒有仔細研究過那幅畫,因為它一直被放在二樓餐廳,而那個餐廳本就少有人去,甚至還是母親生前臥室改造的。
她一直不理解,為何要這樣。
潛意識里的星羅密布,仿佛就要編織成網(wǎng)……
如果母親當(dāng)年是在刻意模仿名畫的話……或許那幅《干草堆》也是假的呢?
可,為什么獨獨那一幅被放在了家里?
如果夏明徹在就好了,他看懂畫里的門道比自己多。
還沒從這些細碎的線索里理出頭緒,手機竟震動著響了起來,差點嚇到她。
而來電的人,竟然是程靈舟——正好。
她懷著焦急的心情接下了電話,而對方的語氣卻比她還急——
“喂白音,那個竊畫賊的行蹤已經(jīng)掌握了,在近郊的鏡水別墅。但他手里有人質(zhì),是你姐姐……”
仿若一道閃電劈進了白音的腦海,臉色瞬間煞白無比……
“他的條件是什么?錢的話我可以立刻準備!”
“你先冷靜,我現(xiàn)在立刻回警局出警,你……”
就在白音拉著陳翊下樓時,程靈舟那張焦急的臉忽然就出現(xiàn)在了二人身邊……著實驚上加驚。
他怎么也在畫廊?
而緊跟著他過來的,是鄒笑……臉上的表情稍作尷尬。
“來不及解釋了,這是剛剛收到的消息,我立刻趕去那里,你先別輕舉妄動,等消息就是了。”
說完他就立刻沖了出去。
而此消息無疑一個晴天霹靂,白音和陳翊自然沒心思約會看展了,兩人立刻也回了車子,準備立馬啟程去近郊。
“Anthony怎么會綁架阿晚姐?”
陳翊啟動引擎,疑慮便脫口而出。
“我爸媽的墓地就在那里?!?p> 聞此,陳翊愣怔著打了轉(zhuǎn)向燈,駛向主干道。
“在鏡水別墅,那是我爸生前置辦的一套宅子……”
陳翊疑惑:“我知道爸名下的宅子別墅很多,秋月山的莊園和酒莊也是,不過后來給了俞家……鏡水別墅,我從來沒聽他提起過,遺囑里好像也沒有寫明?!?p> 可白音像是想到了什么,雙手不停地摩挲著,骨節(jié)煞白。
那里在豐海近郊別墅區(qū),面積寬廣,氣候宜人,近年來很多富商都會在這里購置房產(chǎn)。而白長黎則是極有先見之明的人,早在兩個女兒出生后就已經(jīng)在預(yù)備建造了。
白音回憶著當(dāng)年的只言片語……
父親說:“阿慕,你要是覺得家里憋屈,就搬來鏡水住,這里空氣好,環(huán)境好,宅子的裝潢還是你自己設(shè)計挑選的,住起來應(yīng)該心情會好很多吧?可惜就是離市區(qū)太遠……”
母親說:“這么好的地方,活著的時候不去住,死后去也挺好的,清凈。”
后來母親還是沒有搬去,因為她到死都是在自己床上,不過,一語成讖,死后,白長黎真的把她的墓地選在了這里。
鮮少人去的別墅,母親死后的墓地,被綁架的白晚,消失的畫作……
Anthony偷了真假未明的《干草堆》,卻莫名跑去了鏡水別墅。
白晚一定是掃墓的時候被挾持的。
或許他認出了白晚,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威脅她,說不定還有一線逃出國內(nèi)的希望……
車窗外的天氣格外宜人,車內(nèi)的氣氛卻黑云壓城。
直到程靈舟又一個電話撥過來,徹底剿碎了這團烏云——
“白音,夏明徹也被那人當(dāng)人質(zhì)困在別墅里,前兩天聽說要出去散心,不知怎么也跑到了鏡水別墅那里,特警那邊出動了,我在路上……”
“那靈溪也和他一起?”
程靈舟長吁一口氣,擔(dān)憂的語氣幾乎要突破通訊——
“大概率吧,不知道這倆人在干什么!”
仿佛哐當(dāng)一聲驚雷炸響,白音心中的陰霾瞬間化雨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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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聲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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