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三人在偏廳，一坐就是整個下午。等到外面大雨停歇，天色昏暗。
王從軍和馬博偉也沒有等到朱普善過來見他們。
“周兄弟，你二師兄看來今天是不會回來，我就不在這里打攪了，和馬博偉先回家去?！?p> “等你做好準備，隨時再來找我，要是不記得我家?？梢匀V場的千年大榕樹下，那里沒過半個月就會舉行一場江湖人士的交易大會?！?p> “我一般都會去，很少錯過?！?p> 周玉起身送他們出屋。門外有一個仆從等候，告知仆從兩人將要離開。
周日一路送他們到府門口。和他們揮手作別?！皫兹蘸笤僖姟！?p> 外面下著小雨。沒有來時的大，但添了幾分離愁之意。
蒲從送他們到門口，轉(zhuǎn)身就和周玉說道：“周公子，應老爺?shù)姆愿溃麄冸x開以后，要讓我?guī)闳??！?p> 回到書房，只有二師兄他娘在這里，翻看周玉堆疊在桌上的各種書籍。
見到周玉來了，放下書邀請他坐在一旁，并且詢問到：“振之，今日你和啟山他們臨時出去，都去了哪里玩？”
長輩都好奇小輩們一天都在做些什么事情？不方便問自己的兒子，但問起兒子的伙伴，可是老喜歡了。
在周玉的記憶中，從山莊開始算起，就總是有各種長輩前輩向他問話，他的應對已經(jīng)十分嫻熟：“伯母，啟山師兄就是帶我到揚州城中央廣場逛了一圈，剛剛只是看到有賣藝的人舞獅，還沒看多久天就下雨，圍觀的人群紛亂，我迷了路?！?p> “之后遇到一些事情，碰到兩個江湖大哥，才安然返回。”
周玉的話說的有詳有略，關(guān)于二師兄的就多說了幾句，關(guān)于自己的則一句帶過。
夫人點點頭，又問起其他的事：“今天出門，你臨走時讓仆從不要整理桌上的這些書籍。是因為你還在看，這桌子上的書著實有點亂?！?p> “佛經(jīng)，小說話本，散文游記，古籍藥方等等，你同時看這么多類型的書，可以學得進去嗎？”
周玉想了想，總不能告訴夫人自己有面板這回事吧。于是撒了個謊：“我記憶力好著呢，看過一遍的書基本上能夠過目不忘?！?p> 夫人喔了一聲，來了興趣：“介意我考校一下你嗎？”
周玉露出笑容：“夫人愿意教我讀書識字，我當真是求之不得。”
周玉說著就彎腰敬禮，拱手拜了一下夫人。
夫人在書桌上隨意挑選了一本圣賢書：“就這本吧，《孟子》。你要先翻看一下內(nèi)容嗎？”
周玉自信的說道：“夫人不用了，我知道書名就知道里面的內(nèi)容?！?p> 夫人贊了一聲：“好?！比缓箅S意翻開書本，提問到：“孟子公孫丑上，第二章。講的是什么？”
周玉略微思索了一下，集中注意力開始回憶，很快視野中的面板出現(xiàn)，一幕幕畫面不斷的在眼中變化，最終定格到一處靜止。
夫人在說完話之后就盯著周玉的眼睛等他回答，看到他兩眼呆滯了兩三秒，然后回過神來，流利的背誦。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
夫人沒有打斷周玉的背誦，他此刻看起來并不像把所背的內(nèi)容理解透徹，而是照本宣科的念誦一般。
周玉還真是在念誦，他的視野中，可以清楚的看到被留影下來的書籍字幕。
等他一口氣念完，已經(jīng)口干舌燥的不得了。夫人已經(jīng)倒好了一杯茶，放在桌子邊上。
“辛苦你了，先把茶喝了吧。”
周玉面帶得色，走近桌邊，拿起茶碗就喝，幾口喝完，暢快的嗬了一聲。然后看著夫人等待她的表揚和夸贊。
夫人面帶笑容：“振之果然了不起，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彪S即話鋒一轉(zhuǎn)：“不知道剛才所背誦的文章，是講什么東西？表達了什么意思呢？”
周玉被問到了，一時語塞。
夫人可是貨真價實的讀書人，學識淵博，學富五車。很照顧周玉的面子，看在他這么聰慧的份上，打算點他一下，悟到多少都算他自己的本事。
她說：“我聽說金溪那邊，有一家世代耕種的農(nóng)戶，家中有個叫仲永的孩子，在他五歲的時候，突然吵著哭鬧問他爹娘索要書具。于是他們向村子借來筆，仲永拿起筆就在紙上寫詩，內(nèi)容以贍養(yǎng)父母，團結(jié)族人為主......文采斐然，同縣之人爭相花錢求取仲永之詩，他爹以為有利可圖，整日拉著他四處拜訪，不讓他學習......后來，漸漸的泯然眾人?！?p> “天賦只會讓你占有短暫的優(yōu)勢，它不會帶來一生的勝利。把天賦當做你手中的劍，當做你身上的武功，好好去用，但別依賴?！?p> 周玉被震到了，震耳發(fā)聵，猶如醍醐灌頂，他恭恭敬敬地給夫人作了個長揖。
“振之，受教?！?p> 臉上的得意消失，盡是謙卑。
敏而好學，知錯能改，這樣的人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夫人微笑道：“來，振之，到我身邊坐下，我詳細和你說一說這篇文章的涵義?！?p> 夫人因周玉的態(tài)度，起了愛才之心。
......
“王兄，能否借我五十兩銀子，我去客棧找間便宜的房間住著，就不去你家，麻煩你了。等我在商行賺到錢，第一時間就還給你。”馬博偉和王從軍離開朱府，在路上邊走邊聊。
“馬兄弟說的哪里話，不愿在我家過夜，可是因為去了朱府，見過奢華的房屋，心中有落差？”王從軍心知肚明，這是在朱府被監(jiān)視，生了疑心。于是說話刺激他，看看他的反應。
馬博偉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心有顧慮，但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說出害人面子的直話。
他抬頭看了看飄雨的天空，在街上胡亂瞟過幾眼。
醞釀了一下措辭，找了個借口：“我這不是為了好好打理一番行裝，明日去商行應聘差事，養(yǎng)足精神么。況且去你家，你還要勞心照顧我，我可不好意思。”
王從軍見他顧左右而言他，暗道：“果然是混過江湖的老鱉，不像周振之那么好套話?！?p> 隨即露出虛假的微笑：“這樣啊，原來馬兄是在為我考慮，行吧?！?p> 說著把手伸進懷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個錢袋，解開系緊的拉索，倒出里面的財物，銀錢混裝雜七雜八共有二十多兩。
“哎喲，你看，我身上沒帶五十兩那么多錢，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趟。取了錢再去客棧？”
馬博偉假裝看不到，他掏出一個錢袋后，依舊是鼓鼓囊囊的衣服?？隙ú恢挂粋€錢袋。
就好像王從軍料到他絕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身無分文，需要借錢住宿。
馬博偉打了個哈哈，一點也不客氣，厚著臉皮道：“哎，去你家就不用了。你看都已經(jīng)到路口，撞的巧，就在這里暫別吧，借我二十兩也行?！?p> 王從軍也不墨跡，直接把錢袋遞給他：“明天我就在家等你，早點來，去商行給老板留個好印象?！?p> 馬博偉拿著錢袋，滿臉笑容：“一定，一定?！?p> ......
次日，經(jīng)過雨水沖刷的揚州城，似乎干凈不少。
昨天夜里，雨云已經(jīng)飄離揚州城，大清早就有清道夫拿著大掃帚清理積水和殘留的落葉垃圾。
今天是揚州城慶的第六天。
街邊的商家店鋪，陸續(xù)開門營業(yè)。閑來無事的百姓，繼續(xù)昨日的熱鬧，在揚州的各個地點，迎著初升的朝陽，開啟新的歡度。
普通人的日子就是這么平凡，既不波瀾也不壯闊。
客棧的內(nèi)院，大師兄早就練習了一個時辰的武功。大師兄深記王教頭在他學武第一天教他的話：“練武需勤學不輟。不光練武，世上所有事情，均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p> 大師兄嚴格要求自己，哪怕每天只練一拳。也要認認真真的把這一拳打好。
向前向上，自古以來都是寸步難行，向后向下，放棄和墮落，向來都是輕而易舉。人們心中一直都供著兩尊像，一尊佛，一尊魔。
腳踏實地，日日精進就是向善，安穩(wěn)平靜。
投機取巧，一步登天就是向惡，冒險刺激。
世間的代價，每個人心中都清清楚楚。具體在事情上的抉擇，不過是白天和黑夜的區(qū)別。
能說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二師兄墮落嗎？能，也不能。
武功上的懈怠，代表他在這一件事上的不思進取，可在生意場上，他是比誰都認真精明。每個人器形不同，掃把和瓢，一個掃地用，一個舀水用。向前之義，在于用己能用。
大師兄閉目收招，調(diào)整呼吸，放松身體，精氣神在這一刻合一，武功又進步一點。
二師兄在客房床上微微睜開一只眼睛，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
坐起身，伸展一下身體，打了個哈欠。
“一會就回去吧，大師兄應該已經(jīng)練完功了?！彼咨闲樱┖靡路?，打開門，正好看到大師兄拿著巾帕擦汗回來。
“師弟，今天天氣不錯，抓緊時間去練功吧。”
二師兄敷衍道：“好嘞，師兄，我這就去?！庇腥硕酱?，二師兄也不好騙自己忘記練武，草草去內(nèi)院打了一套猛虎拍山就收工。一貫的懶散和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