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00:30,飛離礦場過去了三個小時。
艾麗曼達·芙妮莎,這位曾經(jīng)王國的貴族小姐,此刻躲在浴室里已經(jīng)呆了近兩小時了,或許還在釋放和調(diào)節(jié)情緒吧。
高嵐靠在床頭放下書,放棄了繼續(xù)聊一聊的想法,時間還很長,留給她一些緩沖時間吧。摁滅了燈,高嵐側(cè)著身躺下思索著計劃,聽到浴室門響緩緩閉上了眼。
艾麗曼達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頂著浴巾,她有些尷尬的看著飛船內(nèi)僅有的一張床,想了想輕手輕腳的鉆進被窩里,就著飛船玻璃透過來的星光看了看高嵐放在床頭柜上的書,小聲說:“您睡了嗎?需要我去打地鋪嗎?”
沒有得到回應,她小心翼翼的把頭伸到側(cè)著身子假寐的高嵐眼前,長長的頭發(fā)其實都垂在高嵐鼻尖,癢癢的。
飛船外是向后流動的星河,她不知道自動駕駛會開往哪里,不過總歸是很好的地方罷。
就在她好奇的看著高嵐敞開胸口處熔巖般流淌著銀光的皮膚裂縫時,一雙折射著墨綠色澤的眼球一寸寸睜開注視著她?!巴悼磩e人可不是很好的習慣哦艾麗曼達小姐?!?p> “???您還沒睡?。俊彼行┦肿銦o措的捂著胸口縮到一邊,臉上濃濃都是被人發(fā)現(xiàn)的不自然。
“你別躲那么遠,躺下我們說說話。”高嵐不太喜歡她畏畏縮縮的樣子,這樣什么時候才能幫自己解決問題啊。
“嘿嘿,好?!卑惵_心中了然。放松下來對著微弱的星光慢慢縮進被子里,大大方方的袒露著上身。
高嵐看著她梳洗后素凈白皙的臉,盡管一些粗體力的勞作讓她的神色仍帶著掩飾不了的疲憊和病怏怏的狀態(tài),可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底子還在。她的眉宇間仍然有股難掩的貴氣,這對于一個處境變化極大的女人來說很是難得。高嵐能想象到她玩弄心機時那自己還未領略到的女性美。當然眼下這種小女孩的心態(tài)讓高嵐很難把她和她二十六歲的年紀聯(lián)系在一起。
飛船在泰爾瑞帝國的上空劃過,沿著既定的航行向著帝國東部駛?cè)ァ?p> 時間劃過飛船控制臺凌晨四點的電子屏,兩人還在不溫不火的聊著,只是距離似乎越貼越近了。
高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起她家的事,而她也閉口不談,保持了難明的共識。
“所以說兔姐姐只剩下一年多的時間了…”艾麗曼達晃著酒杯,“而且嵐先生你也…”她為高嵐的事所感傷,面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其實她都忘記了自己才從一個怎樣的魔窟中逃脫。
“對于想利用你的打算我沒什么好解釋的,我沒能及時救下你弟弟,我很自責?!备邖归]目養(yǎng)神,此時的他聽不出語氣的波動。
“不?!卑惵_纖細的手掌摩挲著他布滿裂痕枕在自己頭邊的臂膀“我很感激你能對我說這些,其實你讓我做什么都沒關系的?!彼鶅?nèi)靠了靠,揚起的腦袋那一片水波樣的眼眸看著高嵐眼底縫隙中墨綠色的瞳孔:“你不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么,就像其實我也才明白你的想法一樣?!?p> 高嵐覺著那一點最初的畏懼都變成了如今越發(fā)的自來熟,這個女人觀察人心的能力真是一絕,幸好是自己身邊的人。
她手臂環(huán)繞在高嵐脖子上:“你給了我家人最后的訊息,更將我從地獄帶了出來,甚至向我交心坦白你的想法,帶給我現(xiàn)在的生活…其實無論你怎樣對我,在你救我的那一刻在我心里你已經(jīng)等同于我的家人。”
她淺淺笑著,既沒有兔子那樣的毫不顧忌大大咧咧也不是高瑤那樣小孩似燦爛的大笑,只是婉約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幅度不大但足以讓你感受到她的喜悅和滿足。
其實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把這么脆弱單薄的一面給人看了,或許只有他是個特別吧。
“嵐先生,芙妮莎不會讓你失望的?!睆娜菖c自在重新回到這個被折磨的風聲鶴唳的女人身上,她輕描淡寫的話卻有誓言般沉重的力量。
付出心底最后的柔軟,從此堅硬如鐵。
......
“風吹起來了?!?p> 遙遠的星河彼岸,一只細嫩晶瑩的手掌從冒著熱氣的肉團中探出,幽幽的話語回蕩在空腔內(nèi)。
“成功了!凡古斯的最偉大杰作!”隨著最龐大臃腫身軀的吼叫,接連的掌聲和吶喊自黑暗冰冷的星體上擴散而出,帶著無邊的狂熱和迷戀:“我們偉大的女王誕生了!”猙獰的怪物們圍繞著從孵化室緩緩爬出,帶著人形薄膜的肉體狂亂的叫喊,那是感染者們最得意的作品!那是他們登上偉大種族的憑借!
冰冷星球荒蕪衰敗,只靠一座座塔狀建筑支撐著種族的延續(xù)。偉大種族伊達將它們困守于此,那殘酷的環(huán)境壓制剝削著他們每一寸肌膚,時刻都在割裂他們的心。
“我是...”那團軀體艱難的站直了嶄新的肉體,她的身軀濃縮著所有凡古斯感染種類的基因,她就是凡古斯開展偉大征程最鋒利的一把刀!
“你是艾達·歐律狄克,我的孩子,是我救了你?!庇纺[的感染者族母晃動著腦袋,親昵的走上前:“你就是我們星球的王,你將帶領我們掙脫這幾千年的黑暗封鎖?!彼秸f越激動,拉著艾達的手走出空腔,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無數(shù)猙獰可怖的身影狂舞著用盡全力制造耀眼的光。
“凡古斯最強大的女王,帶著我們重回巔峰!”感染者族母聲音激昂的都走了調(diào),艾達低下頭,黑暗的群山被層層疊疊的怪物們點亮,突兀的,一架破損不堪的戰(zhàn)機安靜的躺在自己的腳底山崖之下。
“那是...”她瞪大眼睛,一張帶著和煦微笑的臉隨即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他是...
劇痛被黑暗的念頭勾起,雙眼攀附上病態(tài)的血絲,艾達·歐律狄克,感染者們新塑的王,走上了崖頂,隨著她站定,腳下整座孵化室顫動起來。大地震裂獨角巨獸咆哮著站直了身軀,那身形如巍峨丘陵,尖銳的角就是女王的立足之處。
凡古斯種族不畏死亡,在它們眼里敵人只能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那是他們恐慌,他們畏懼我們的種族能力!
“王,我們要向哪里沖鋒?”身后長著怪異犄角的古蛇開口。
“哪里有人,我們就去哪里?!毖┌椎碾伢w浮起層層鱗甲,兩只蝶蛾的觸須從她額間鉆出,好似惡魔的雙角。
身后猙獰的伙伴聚攏,為她唱著黑暗文明的圣歌。
“是你未能找到我,還是...你拋棄了我呢?”她閉上眼,眼角崢嶸的鱗甲下無聲無息的泛起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