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陽

　　日子是一年接一年的過，似乎沒什么太大的變化。除了那兩鬢的白發(fā)，越來越佝僂的腰，在無時無刻提醒著他們的遲暮。

　　2012年，楊明的大哥突發(fā)腦溢血去世。送去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希望了。老大哥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冒著血泡，一雙眼睛盯著來看望的人使勁地看啊看，仿佛想抓住點什么繼續(xù)留下來。楊明站在大哥的床前，只聽見老大嫂的痛哭以及親朋們的說喊。老大哥是還想說點什么的，楊明卻是什么也不想說。好像不管說了什么，那都是對人生最后的告別。

　　可是，人生總歸是告別。

　　2015年，兒子、女兒在城里相繼安了家，回村里頭看望的時間少了。孫女、外孫女也都長大了，離開了家鄉(xiāng)去上大學，村里人都夸老兩口能干，帶出了兩個大學生。趙碧嘴上不說，心里確實是高興。楊明更是見人就樂呵呵，活像個笑羅漢?？墒歉吲d勁兒一過，老兩口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原本熱鬧擁擠的房間不在熱鬧，也沒有了兒孫繞膝的聒噪，屋子里變得冷冷清清。好在，兒孫孝順，時常打電話陪他們聊聊天，經(jīng)常往家里寄吃的用的，給老兩口買手機、安裝網(wǎng)絡電視，也算消除了些寂寞。更重要的是，還有個人陪著自己，總能說說話，取取暖。

　　趙碧和楊明的身子骨也還算硬朗，偶爾有點小傷小痛，在熟識的醫(yī)生那里拿點藥吃了也就好了。年輕時吃過苦，現(xiàn)在更是舍不得花錢。老兩口都是一樣的倔，只肯每年在鎮(zhèn)上醫(yī)院做做免費體檢。好在，老兩口順利地度過了各自的70歲生日。兒子、女兒一手操辦，親戚朋友們齊聚一堂，回憶著過去的光輝歲月，又感嘆著如今的衰老氣敗，真是好不熱鬧。在那一聲聲老二哥老二嫂里，都飽含著對楊明和趙碧的祝福，也包含著對自己的祝福。

　　2019年春節(jié)剛過，楊明吃完酒席回家，覺得有些頭疼，便躺下睡了個午覺。楊明想，還是應該帶上帽子去吃席的，上了歲數(shù)吹了丁點兒風就容易感冒頭疼?？墒沁@一覺醒來，楊明便覺得左半邊身體有些麻木。趙碧趕緊給兒子女兒打電話，將楊明送去了醫(yī)院。幸好發(fā)現(xiàn)得早，再遲一點便是腦梗。也就著這次機會，給老兩口都做了一個全面檢查。全家人輪流照顧著生病的小老頭，白天陪他說話夾豆子，聽他講當年當兵的趣事，看著他神情里流露地都是對故地的向往。他說，現(xiàn)在身體不行了，不然真想再去XZ看看。半個月后，楊明出院了。因為發(fā)現(xiàn)的早，中風的癥狀也比較輕，不說他中過風，旁人絕看不出來?？墒沁@小老頭倔得很，硬是偷摸著抽煙，喜吃肥肉，誰勸說也沒用。好在，還是去按時復查，心態(tài)也還和以前一樣，開朗得很呢。

　　2021年春節(jié)，全家開啟了自駕游，帶著楊明和趙碧去了云南。上了年紀的他們，去不了寒冷的地方，總能去溫暖如春的地方。

　　畢竟，生活總是向陽的。

　　即使是遲暮，也是向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