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穿，要以生命作為代價。
鬼怪之所以沒有立刻殺人，陳有德猜測是自己方才的話模棱兩可，既可以指妹妹受傷，也可以解釋成妹妹以往受過傷。
也就是說，姐姐現(xiàn)在處在懷疑狀態(tài)，只有當(dāng)她確定話語所指，才會行動。
快速捋清處境，陳有德定了定神，放松肩部故作心煩，沒好氣道：“還不是因為那件事……”
哪件事？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只是用來誘導(dǎo)姐姐的。
“……”
姐姐似是想到什么，短暫沉默后，正過身，低頭嘆息一聲。
“還在因為那件事生我的氣嗎？”
盯著絲絲烏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的陰晴，陳有德的腦海中無端涌出大量的悲傷情緒，之后是憤怒……
還有一點喜悅？
喜悅與悲傷，在陳有德的認(rèn)知中是相對的，很少情況下才會同時出現(xiàn)。
姐姐口中的那件事，多半與妹妹的傷有關(guān)，而作為父親，在姐姐談及那件事時，居然有喜悅的情緒？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喜悅在悲傷之后，且只占極少一部分，甚至都不及憤怒。
喜悅極大可能是妹妹的傷被治愈，一個幾乎無法治愈的傷被治好……
恍惚間，陳有德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
“你真不該那么做，看看你現(xiàn)在過的?！?p> 聞言，姐姐怔了一下，像是被這句話戳中某個致命點。
“呵呵……”
姐姐埋下頭，苦澀地笑了笑，“我從沒后悔把肺移植給妹妹，我只希望妹妹能過得好一些，不想再看她這樣受苦下去……”
移植肺部??？
這一句，震驚陳有德，黃大勇也驚愕地瞪大眼睛。
“很小的時候，你和媽都在外面掙錢……”姐姐回憶起過往，語氣中帶著傷感，“我和妹妹今天在姑姑家吃飯，明天在叔叔家……一開始沒有什么，都很熱情，給我們夾菜，讓我們像在家里一樣，還給我和妹妹買禮物，鋪床……”
“時間長了，熱情淡了，他們看我和妹妹，就和看乞丐一樣，吃飯吃多了就不給好臉色，想休息，話里話外又在譏諷……”
“我不覺得苦，因為知道你和媽是在為了我們努力掙錢?！?p> “那時近年底，家家團(tuán)圓，我和妹妹也在期待你和媽能回來陪我們過個年。我和妹妹興奮的跑到村口，擠著人群，迎接一隊又一隊提著年貨回村過年的人……”
“到最后，有一個叔叔過來，卻告訴我們，你和媽工作忙，今年不回來了?！?p> “妹妹大哭大鬧了好久。我們回到姑姑家，看著他們一家團(tuán)圓，給孩子穿新衣……豐盛餐桌上，父母給孩子夾菜……畫面很溫馨。”
“我和妹妹卻無論怎么努力，也融不進(jìn)這樣歡樂的氛圍里……”
“我們期盼，有一天，你和媽賺夠錢，也帶著我們過年?！?p> “這一盼啊……就是好多年……直到你們真的賺了很多錢，開車接我們?nèi)コ鞘?，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一大村子人都來歡送……”
話到這，姐姐語氣一變，“可是，路上出了車禍，妹妹住進(jìn)了醫(yī)院，一躺就是好幾年?！?p> 姐姐抬頭轉(zhuǎn)向陳有德，眼已泛紅，淚已決堤，“你知道當(dāng)我聽到你要放棄妹妹的時候是種怎樣的心情嗎？”
陳有德默不作聲，這種時候，沉默是金。
姐姐抿住紅唇，仰頭眨了眨眼，淚花化作淚痕，“算了，提這些做什么……都過去了……”
說完，她起身走進(jìn)臥室，關(guān)上了房門。
餐桌前，黃大勇低垂著眼睛，過了良久才慢慢開口，“姐姐和妹妹好可憐啊……”
陳有德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姐姐與妹妹的經(jīng)歷的確凄慘，引人深思……
但他清楚，不盡快通關(guān)，下一個可憐的就是自己，到時候哭都找不著墳頭。
方才姐姐的第一句話，就讓陳有德的腦袋嗡的一聲，姐姐把肺移植給了妹妹，妹妹的病好了，而且父親知情，是在父親死之前完成的，那母親殺父親的動機就不存在。
至今的推理被全部推翻。
黃大勇感慨一陣，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猛然抬頭：“母親沒有殺父親的理由，那是誰殺了父親？”
想了想，陳有德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
他另起了一個話頭：“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等母親離開，我們?nèi)N房，看看有沒有新發(fā)現(xiàn)?！?p> “啊？時間不多了？什么意思？”黃大勇一臉疑惑。
“這個劇本殺是一家四口離奇死亡，現(xiàn)在追求者死了，父親死了，恐怕再死兩個游戲就結(jié)束了?！?p> 追求者算不算在四口之中？陳有德想過這個問題，秉持趕早不趕晚，他認(rèn)為還是算進(jìn)去比較穩(wěn)妥。
“是嗎！？”黃大勇張著嘴，竟然有些激動，“游戲結(jié)束我們不就能回家了嗎！？”
哦，原來激動在這。
“對啊，能回家了……”陳有德不否認(rèn)。
“那太好了，我們就坐著等不就行了？”
“有道理！坐著等鬼把你圍起來大卸八塊，然后剁吧剁吧塞進(jìn)小盒里郵寄回家，路費都省了。”
黃大勇渾身哆嗦了一下，啞口無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客廳寂靜無聲。
陳有德轉(zhuǎn)身掃了眼四周，接著把目光投向廚房，等了三五秒，這才正過身，眼中透著古怪。
“怎么了？”
黃大勇看他眉頭皺到一起，好像在沖人喊：快來問我！快來問我！
于是他配合的發(fā)問了。
陳有德微微抬眼，視線對著他，半晌，壓低聲音道：“你不覺得少了什么嗎？”
“你別嚇我?。∧挠猩倭耸裁?？不挺正常的？”黃大勇縮了縮脖子。
陳有德瞇起雙眼，成一條縫，“你洗碗刷鍋都沒聲音的嗎？”
“我不洗碗啊?！?p> 陳有德：……
“你是說……”黃大勇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腦袋不自覺后仰，同時目光投向廚房，“母親死了??？”
廚房亮著燈，地上和墻面的潔白瓷磚熠熠生輝，甚至有些晃眼。
陳有德像是受到某種驚嚇，愣神了好幾秒才趕忙離開座位轉(zhuǎn)向廚房，黃大勇緊隨其后。
“我滴娘??！”
果不其然，黃大勇進(jìn)門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見到母親倒在血泊中，半縮著身體，右手還拿著粘了一層黑油的刷子。
廚臺上鐵鍋裝了半下水，一片片淡黃透亮的油漂浮在上面。
看現(xiàn)場，是在刷鍋過程中，被人偷襲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