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南京禮部、工部、戶部,還有南直隸、浙江、江西、福建。”
“這可真是萬眾一心?!?p> “陳矩,你去把內(nèi)閣幾位叫到養(yǎng)心殿?!?p> 回京第二天,萬歷皇帝看奏疏,今年辦了幾件大事,《萬歷會計錄》編寫完成。
蠲免百姓一年賦稅。
張居正、徐階案件。
都察院、吏部京察。
封土蠻忠順王,安撫東部韃靼。
遼東剿滅阿臺。
打擊永謝布部,斬殺黃把都。
幾個大臣拜了拜,按照萬歷皇帝的指示坐下,小太監(jiān)們上茶。
“這一陣子,你們在京挺忙,都忙什么事呢?”
張四維說道:“這幾日忙著調(diào)集糧食的事,上諭叫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陜西、寧夏、甘肅、遼東百姓運糧到邊關,臣等和宗人府協(xié)商出個法子。”
“三石糧食二兩銀子,少不少?”
張四維回道:“并不少,秋收糧價不到七錢銀子,現(xiàn)在運糧食一石十二錢銀子,圣上又允準百姓攜帶貨物?!?p> “這是良法?!?p> “圣上,河南有一孝子鄭賢,河南巡撫上奏疏,請求朝廷褒獎?!?p> “朕知道這事,讓禮部去辦這事,其實孝順這事,論心不論跡,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p> “朝廷中的官員,就有一個非常孝順的人?!?p> “楊巍就很孝順,他的老母在老家,他多次不貪戀權勢,回家照顧老母?!?p> “他巡撫陜西時,由于母親年近九旬,他多次申請回歸鄉(xiāng)里?!?p> “對朝廷他是盡心盡力,對老母他是盡孝,這樣的人,這樣的官員,做的就很好?!?p> “朕的意思是,加封楊巍太子少保,仍任吏部尚書。”
“你們看呢?”
眾人沉默不語,申時行的臉色有些難看,楊巍這個人有能力,而且資歷很老,他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
申時行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楊巍比他早十五年中進士。
萬歷皇帝就是把楊巍丟出來,看一看能掀起什么水花。
申時行雖然在京城的勢力不行,但是在江南幾個省,支持他的很多,特別是南直隸還有南京六部。
萬歷皇帝加封楊巍,局勢有些模糊,很多官員找到趙錦。
“趙御史,如今這局面?”
趙錦是浙江人,他是嘉靖二十三年進士,原本能接替徐炌擔任都察院左督御史,萬歷皇帝把海瑞安排在都察院,他的仕途被擋住。
“圣上說過,申先生是民意所向,楊巍又沒入閣,你們胡思亂想什么?”
“應該怎么舉薦就怎么舉薦,咱們的票多,不怕!”
鴻臚寺卿王一鄂問:“是不是把王錫爵拉過來?”
趙錦擺擺手:“別!王錫爵和申先生不和,他不落進下石就好?!?p> “原來一些人等著圣上回來舉薦,現(xiàn)在圣上加封楊巍太子少保,這些人都不敢再舉薦,他們在觀望著?!?p> “不可強求,可以找一兩個代表,聯(lián)名上個薦章,這樣他們就沒顧慮了?!?p> “麟陽公老成謀國,他日管著都察院,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p> 趙錦擺擺手,讓他們?nèi)マk。
……
九月二十二,各地的薦章都送上來,萬歷皇帝看了幾眼,按照薦章上的意思,他不選申時行都不行。
“通知內(nèi)閣、六部、九卿、都察院、各司堂官,到乾清宮議舉內(nèi)閣首輔?!?p> 常言道,當斷不斷,要留后患。
這股歪風邪氣,萬歷皇帝要掐死。
原本東林黨不能起來這么快,御門逼宮張居正和他頂牛,為了控制局勢,朱翊鈞不得不殺張居正,把曾省吾、方逢時、潘晟抓起來。
乾清宮的氣氛凝固,人人都透不過氣,侍衛(wèi)太監(jiān)打起精神,等會就有事發(fā)生。
現(xiàn)在魚咬鉤,朱翊鈞不得不吃這條魚。
眾人到了后,萬歷皇帝站起來,他看了一眼敬天法祖匾。
“今個兒叫你們來,就是議一議內(nèi)閣首輔的事?!?p> “申時行,朕問你一句,朝廷公舉內(nèi)閣首輔,這其中你有沒有串連?”
申時行后背都是汗,額頭也流出汗,他出班道:“旨今百官舉薦,惟公是從,并無串連之事。”
“哦,這么說,你穩(wěn)坐內(nèi)閣首輔嘍?”
申時行的面色很難看,被萬歷皇帝訓斥,他無所適從,只能硬著頭皮說:“臣本是大學士,朝中百官公舉,他們選臣,這事臣知道?!?p> “王錫爵,你舉薦的是誰?”
王錫爵出班道:“臣身為禮部尚書,惟公舉才,臣舉薦大學士張四維?!?p> “哦。”
萬歷皇帝露出肯定的眼神,眾人恍然大悟,看來圣上并不喜歡申時行,而且這段時間趙錦、余有丁、王世貞太跳了。
“王錫爵薦章寫的好,張四維一心為公,識大體,有大氣,不像有的人,幾百人舉薦,要沒人串連,就這么一心?”
“圣上,王錫爵諛君取寵,平日薦章不呈遞,單單御前呈遞,這等小人,臣羞與他為伍?!?p> “你余有丁是禮部的,王錫爵是禮部的,這么說你不想在禮部?”
余有丁不敢說話。
“你余有丁一個,都察院趙錦一個、還有王世貞、還有一個宋纁,還有一些人,朕就不點名了。”
“你們以為朕不知道?”
申時行冷汗直流,他的臉色蒼白,他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盡快回家靜養(yǎng)。
這時趙錦出班道:“圣上,難道這么多官員舉薦,圣上就視而不見嗎?”
“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
“我大明要的是一心為公的官員,不是為了祿位,為了錢財?shù)墓賳T?!?p> “他申時行錯就錯在私心太重,張居正兒子中狀元怎么回事,還要朕抖落出來嗎?”
“朝廷的科舉需要何等公正?”
“進士就是大明的官員,要管理一方百姓,如果取士不公,豈不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你去問問萬歷八年沒中進士的讀書人,他們答應不答應?!?p> “圣上當時不說,不查,現(xiàn)在如此反復,這么對待申先生,是否有失公允?”王世貞出班道。
朱翊鈞看了一眼王世貞:“你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找了一個姓徐的妖人,禍亂朝綱,妖言惑眾,你難道把朕當傻子?”
“你還是博學鴻儒之人,怎么能信這些?”
“圣上,您親口說的,徐鴻儒的話,也代表民意。”
“你個孽畜!這是跑到京里專和朕打擂臺!”
“朕說過這么多話,叫你們不許逛妓院,不許你們貪污腐敗,你們聽嗎?”
“好話不記,壞話記?!?p> “看來你王世貞心里沒有大明,朕本寬仁大度,召你進京任職博學鴻儒館,看來你也就動動嘴?!?p> “你回家去吧。”
王世貞低著頭,他不再說話。
“申時行。”
“臣在?!?p> “朕不是不教而誅之人,做過什么你心里清楚,朕已原諒你幾次,這次你串連百官,不得不罰。”
“降你一等,為東閣大學士,奪你太子少傅銜,內(nèi)閣位于張學顏后?!?p> “臣,謝圣上隆恩。”
“還有沒有舉薦張四維的?”
這時嚴清拿出薦章,他寫了兩份,一份舉薦張四維,一份舉薦楊巍。
“其余人等,朕這次就不責罰?!?p> “內(nèi)閣首輔這次就定了。”
“張四維。”
“臣在!”
“升你為中極殿大學士,太子太保,內(nèi)閣首輔?!?p> 張四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臣謝圣上隆恩,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非朕意也,乃公舉?!?p> “維者,思也!”
萬歷皇帝說完這句話,揮動衣袖離開乾清宮。
此時張四維終于走到大明官員最后一步,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子。
他不知道,當他坐上內(nèi)閣首輔的位子,深淵正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