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并沒有裴墨想象中的陌生與尷尬,而是像幾個老同學聚會一樣,充斥著活潑的空氣。
大家討論的也大多是些段子趣事,除了焦寧年紀太大、少些共同話題外,幾個驅(qū)魔人都很聊得來。
但在默默聽著的裴墨看來,這幾個驅(qū)魔人所討論的話題卻有些怪異。
他們平時都不接觸電子游戲的嗎,好像也很少看影視作品……
裴墨從他們的談話之中能大概推測出,驅(qū)魔人平時很少接觸電子游戲和影視作品,就算是用手機,也只是當做了解外界信息的工具。
不僅如此,之前的驅(qū)魔事務(wù)所里,焦寧帶他進的那間房間,里面完全沒有電氣設(shè)備。
就算是休息室,也很少見電氣設(shè)備,最多就是燈泡和電風扇。
焦寧坐在飯桌邊,見裴墨一直發(fā)愣,晾著桌上飯菜不顧,不免問了起來:“怎么了?這里飯菜不合你胃口?”
驅(qū)魔人的這次晚飯?zhí)粼诹艘患掖笈艡n里二樓的一個小包間,雖算不上精致,但菜式也還算豐富。
“焦叔?不是,我只是覺得事務(wù)所里電器太少了,電燈什么的太少了,也沒有空調(diào)什么的,那里面到了夏天不會很悶嗎?”
見裴墨的吐槽,焦寧也沒說什么,只是笑笑,隨后舉起酒杯,示意裴墨干杯。
裴墨的杯子里并沒有酒水,而是一杯茶。
今晚需要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重新整理一遍,必須要時刻保持清醒。
象征性地干過杯后,裴墨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圈。
古山龍和傅博聊得正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的緣故,嘴里時不時蹦出些奇奇怪怪的話,諸如“鏡子對大床,求醫(yī)日日忙”等怪話,頗有點神棍的味道。
焦寧似乎沒什么共同話題,只是看著他們談笑,自己也在旁邊聽個樂呵。
而許柔荑,不知是面容僵硬還是刻意為之,雖然時不時開口說幾句話,但卻有些拘謹。
唯有姜辰夜,與裴墨初識的印象不同,面色有些嚴肅,坐得也算端正,似乎只有他一人在認真享受晚餐。
“對了,所長,有件要緊事差點忘了跟你說了?!惫派烬堃慌哪X袋,站起身來,走到裴墨座位后,兩手搭在裴墨的肩膀上,“新來的裴墨,我知道他為什么天生高靈性了?!?p> “說說看?!苯揭拐Z氣平靜,就像一道不起波瀾的海面。
“這小子,有我大東方傳說里的陰陽眼!天生就能看到一些靈性相關(guān)的東西。自然就有高靈性伴身了。”
“陰陽眼?”許久不曾開口的許柔荑發(fā)了話,“能看到鬼魂?”
“不是那種神神叨叨的陰陽眼,是能看到靈性、異魔的氣息這些東西的眼睛,屬于萬中無一的那種天才!”
古山龍說話時,一股股熱氣直撲裴墨脖頸,讓他有些發(fā)癢。
“這樣的話,之前他能看到你啟世錄上的文字,也就有道理了?!苯箤幯a充道。
“古山龍,這么說,你對裴墨的這雙眼睛,也就是陰陽眼,很有研究?”姜辰夜不緊不慢地問了回去。
“呃……”古山龍愣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以后可以慢慢研究,應(yīng)該有不少資料可以查查?!?p> “那就辛苦你了?!苯揭箤派烬埮e起酒杯,象征性了干了杯,一口便喝光了杯中美酒,“今天就當是給新人,裴墨,的一次歡迎,也算是對他考核的開始?!?p> “接下來幾天,各位都是考官,培養(yǎng)新人不易,希望你們也認真對待?!?p> “裴墨,今后幾天你會進行最基本的驅(qū)魔人培訓?!?p> 說到這里,姜辰夜停頓了一會兒。
他看向裴墨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感,似乎有些惋惜,有些懷念,又有幾分欣喜。
姜辰夜斟滿酒,舉起杯子,對著裴墨說道:
“希望你能認真對待驅(qū)魔人這份特殊的職業(yè)?!?p> 裴墨似乎從姜辰夜的神態(tài)里察覺到了什么,但還是過于模糊,只好懵懵懂懂地舉起杯子,碰在一起。
我會認真學習驅(qū)魔人的知識,最后找到回家的辦法。
裴墨在心里默默重復著自己的想法,讓這股想法隨著杯中的茶水流進身體里。
透過包間里落滿灰塵的小窗,裴墨能勉強看到天空中的星環(huán)月亮,而星環(huán)月亮也正靜靜注視著世界,雖然與裴墨的世界不是同一個月亮,卻也勾起了他對家鄉(xiāng)的懷念。
……
古山龍和傅博已經(jīng)喝得大醉,連路都走不穩(wěn),最后還是焦寧送他們回事務(wù)所。
倒是裴墨在和姜辰夜認真商討住宿的問題。
“也就是說,在事務(wù)里,驅(qū)魔人所有單獨的住房?”
“沒錯,為了方便工作,有些人即使在外面有房子,也會有一段時間住在事務(wù)所內(nèi)?!?p> 裴墨自己也有焦寧給的SVIP卡,住在外面顯然條件更好,但是到事務(wù)所卻有段距離。
“過幾天我會考慮直接住在事務(wù)所里?!迸崮€是決定住在賓館里,倒不是為了優(yōu)厚的條件,而是他需要一個隱私空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能知道。
寒暄一番后,裴墨踩著白熾燈光,沿著漫長的人行道,慢悠悠地走回了賓館。
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裴墨才算徹底放松了這一天緊繃的神經(jīng)。
但在他心里,卻還有三個問題揮之不去。
陰陽眼是怎么來的?
事務(wù)所為什么對我一個外人毫無保留?
焦叔說的,知識、詛咒、理智這些在暗示什么?
裴墨從床上坐起,來到窗邊,瞪大眼睛俯瞰外面的街道。
但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異象出現(xiàn),和平時觀察的世界沒什么兩樣。
還是說,這看似平常的世界其實就已經(jīng)是陰陽眼中的世界?
也不對,若真如此,和別人的交談中應(yīng)該早就能發(fā)現(xiàn)了才對。
現(xiàn)在連陰陽眼如何使用都還不會,去想它的來歷,很讓裴墨傷腦筋。
第二個問題,事務(wù)所為什么對我一個外人毫無保留?
我剛?cè)肼氁惶?,他們就對我毫無保留,有些很重要的消息,絕對不能讓外界的人知道的消息,就這么放心地告訴我?
總不可能驅(qū)魔事務(wù)所都這么神經(jīng)大條吧?
難道他們還有什么后手?
裴墨實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釋。
第三個問題,也是一直在困擾裴墨的問題。
今天焦叔說的那些像是警示的話,似乎有另一層含義。
但細想后,卻覺得焦叔的話說得相當直白,沒什么隱藏含義。
倒是姜辰夜今晚在飯桌上說的話,說要認真對待工作。
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句話,由所長說出來,卻讓裴墨感到脊背微涼。
知識的詛咒,會使人陷入瘋狂?
難道這些知識還能讓我得精神病不成?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天空中的星環(huán)月亮。
有那么一瞬間,星環(huán)月亮仿佛也在凝視著自己。
出于身體本能,裴墨連忙收回視線,身體連著后退幾步,險些摔倒。
他呆滯了好一會兒,身體才猛地一激靈。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裴墨心里還有點后怕。
這月亮太邪門了,還是別去看了……
緩了一會兒,裴墨決定去街上透透氣。
自己雖然已經(jīng)找到了工作,但是對當?shù)氐娘L土人情還不甚了解。
時間已才到晚上八點,而自己又沒有手機,也沒什么可消磨時間的活動,不如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碰碰運氣,說不定兜里兩百塊錢能撈一部老人機湊合用用。再不濟也能換兩件得體的衣服。
說做就做,裴墨整理好儀容,離開了賓館。
今天早上裴墨來時,能經(jīng)常看到一些求神拜佛的涂鴉字和畫像。
而到了夜晚,路邊便出現(xiàn)了各種算卦、占卜、抽簽的攤子,算姻緣、仕途、學習等等一應(yīng)俱全。
相比裴墨原來的世界,這一點倒是沒什么變化。
“哎!哎呀!”一聲驚嘆突然從裴墨右方爆出,一個戴著圓形小墨鏡、穿著灰布長衫、戴著頂小圓帽的瘦弱算命先生朝裴墨疾步走了過來。
裴墨本能地向后退了幾步,和算命先生拉開了點距離。
“小兄弟!”算命先生一把抓住裴墨的胳膊,身形雖然瘦小,力氣竟是格外地大,把裴墨硬生生拽了過去,“你這可不得了?。 ?p> 不等裴墨說一句反駁的話,那算命先生又急著開口:
“你命里必有一劫,但若渡過此劫,必能大富大貴,不,必能平步青云!”
“要渡過此劫,你必須找到你命里所缺的一樣東西!”
裴墨已經(jīng)想象到這算命先生接下來該如何收費了,奮力掙脫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就要離開。
那算命先生似乎也懂了裴墨的意思,慌張地沖裴墨喊:“小兄弟,我不收錢!不收錢!”
“不收錢,難不成你要收我小命嗎?”對于這種江湖騙子,裴墨并沒有什么好感。
他曾經(jīng)就因為江湖騙子吃錯了藥,最后在醫(yī)院待了兩星期才能下床。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收!”
“什么都不收?”裴墨停下離開的腳步,回過身來,“真的假的?”
“童叟無欺。”
“那你倒是說說,我命里缺什么?”
算命先生很是配合,右手掐指算著什么東西。
突然,他好像算到了結(jié)果,四處張望,最后把視線鎖定在五米開外的一個占卜攤上。
算命先生發(fā)了瘋似地沖了過去,撲到攤子上,把那位可憐的占卜師嚇蒙了。
他在地上灑落的一堆紙牌里摸出了一張,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裴墨身邊。
“就是這個,看好了?!彼忝壬e起那張紙牌,頂?shù)脚崮矍啊?p> “這是……塔羅牌?”
裴墨端詳卡牌上的圖畫,天色雖暗,但也能隱約看到一張圓盤,四周有形態(tài)各異的生物。
“命運之輪?”
“沒錯!你命里缺的就是這張……”算命先生話都沒說完,就被幾個圍上來的人拖走了。
一個男人跑過來向裴墨道歉:“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這個人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總是會找你這種路人的麻煩,打擾您了?!?p> 說著,又朝背后那幾個拖著算命先生的男人大喊:“下次看緊點,別讓他又出來了!”
“我沒事,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牌也還給你們。”裴墨將紙牌交還后,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所以說我很討厭神棍啊……”
他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雖然心里有些被戲耍后的不爽,但對那張“命運之輪”,裴墨心里還一直念念不忘。
為什么一個東方的算命先生會說我命里缺了西方的塔羅牌呢?
還是說……他真就只是神經(jīng)質(zhì)吧……
裴墨只是稍微思索了一會兒,很快就拋到腦后了。
因為他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一家商場。
不如趁這個機會買幾件衣服,不然再等幾天,我這衣服都要臭了。
裴墨剛一走進商場,一個占卜師打扮的人便把他攔住了。
占卜師披著黑色長袍,戴著頂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面部還有一層薄紗遮掩,看上去神神秘秘。給裴墨的第一印象就是江湖騙子。
今天我怎么凈招神棍啊……
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啊?占卜花費超過兩塊我都不接受。
占卜師微微抬起頭,把一張紙牌交到了裴墨手里。
“小兄弟,別告訴別人我在這里?!?p> “是剛才的江……算命先生?”
“哼,想抓我?我好歹也在劉華清老師門下學過點真功夫,剛才那都算小場面?!彼忝壬p笑了兩聲,拍了拍裴墨的肩膀,“小兄弟,你我命里有緣,今日我?guī)湍闼氵@一筆人生,改日飛黃騰達了,可不要忘了我。”
雖然心里不信,但出于禮貌,裴墨還是開了口:“敢問閣下貴姓?!?p> “免貴姓李,叫我李玉繼續(xù),玉石的那個玉?!?p> “在下裴墨,筆墨的墨。”
“裴墨小兄弟,記住這張牌,相信我,以后你一定會借此牌渡過難關(guān)?!?p> 說罷,李玉四處望了望,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倆后,便匆匆告辭離開了。
總算擺脫掉這家伙了……裴墨隨手把紙牌塞到衣兜里,便不再去想這件事。
商場內(nèi)部的商品琳瑯滿目,種類齊全,但價格似乎有些虛高,手機這一類電子產(chǎn)品動輒三四千朝上,裴墨也只有看看的份。
倒是衣服專賣的區(qū)域,有幾件他買得起的款式。
見裴墨在此駐足,店員也熱情地迎了上來:
“先生,這一款是我們今年的最新款風衣,這不馬上冬天了嘛,有不錯的保暖性能,而且……”
裴墨被之前的算命先生整得有些心煩,干脆打斷了店員的話:“這款多少錢?”
“這款是最新款,所以不打折,一共是198元?!?p> “198元……”裴墨心里默念著這個價格。
在之前的世界,裴墨從來沒有砍過價,到了這個世界,他卻突然萌生了改變的念頭。
“我剛搬來這附近,以后打算在這邊定居了。我剛到這邊,找了個咖啡館的工作,就在前面的海月咖啡館工作?,F(xiàn)在還沒穩(wěn)定下來呢,您看能不能稍微便宜點?”
裴墨竭盡全力,也只能從父母身上回憶起一點點砍價的話術(shù),能不能起作用還看運氣了。
“海月咖啡館?你去任職了咖啡師嗎?”店員依然面帶笑容,并沒有因為裴墨剛才那番話而不悅。
反而是裴墨警覺了起來。
他的關(guān)注點為什么是咖啡館?難道他知道咖啡館的隱情?
“是,我在那里工作?!迸崮孟喈斂隙ǖ恼Z氣回答道。
店員臉上的笑容仍然未變,語調(diào)熱情地說道:“您現(xiàn)在就可以取走這件衣服,回頭我會把賬單寄到咖啡館那里的。”
“您是?”裴墨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對店員的身份產(chǎn)生了好奇。
難道他也和焦寧幫過的那個賓館老板一樣……
店員只是微笑,并沒有說話。
孤獨白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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