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易位的神座
時間回到半天前,在“神”甘·福爾位于天使島的會客廳中。
“抱歉,所以閣下之前的意思是——?”
“神”甘·福爾端坐著,陽光從高大的落地窗照射進來,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已經(jīng)脫下了破爛的鎧甲,換上了寬松的常服,胸前的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了里側纏繞著的大片繃帶。
甘·福爾的身體向前探著,眼神探究地看向了坐在他對面的強大青海人,神情復雜,尊敬中又悄悄地摻雜著幾分防備。
坐在對面的雷納,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神態(tài),他的手掌只是在柔軟的云椅上輕輕撫摸著。
這東西挺好,到時候也要在自家的新船里擺上幾套。
“這座空島真是個好地方啊?!?p> 忽然,他沒來由地輕聲贊嘆了一句。
“可惜身為它的守護者,你的實力有些弱了?!?p> 甘·福爾面色一僵,當下身負重傷的他也的確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語。
“所以啊,你那屁股底下的神座就讓給我坐坐好了?!?p> “你覺得怎么樣呢,老爺子?”
雷納此刻也坐正了身子,他的雙肘支在面前的茶幾上,下巴托在交攏的雙手上,笑瞇瞇地看向對面的老人。
這并不是他一時興起,而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
首先,想要建造方舟箴言,需要大量的材料和人手。
光依靠斯托曼一個人來建造,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
而等到新船建好,它對于雷納一行機動能力的提升無疑是巨大的。
前往空島這一行為,也將由一項危險重重的偶然性事件變?yōu)轱L險極低的尋常性操作。
這樣的話,空島在雷納眼中的意義也隨之發(fā)生了改變。
雖然他現(xiàn)在還沒有建立勢力的打算。
但是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雷納海賊團的實力越來越強,勢必會引來世界政府更大程度的關注,也會遭遇到更多、更強大的敵人。
而一座隨時可以休養(yǎng)生息的后備基地的存在,無疑是十分必要的。
常言道,狡兔尚有三窟。
在這片大海上行走,如果不多給自己準備幾條后路,一旦遇到危機,勢必會落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樣的話,早晚會被別人給吃干抹凈。
即便雷納不為自己考慮,也不能放著一船伙伴們的安危不管。
所以,這座空島他是勢在必得。
至于失敗的可能?
抱歉,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額——”
聽到了雷納的回答后,甘·福爾的臉色登時漲的通紅,雙手也緊緊地扣著椅子的扶手上。
他猛地想要起身,卻又突然想到什么,最后只能頹然地跌回了座椅上。
“唉——”
老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神情苦悶。
兩人之間鴻溝一般的實力差距,就他這副傷重之軀,連一絲一毫的勝算都沒有。
“老爺子,不要唉聲嘆氣嘛?!?p> “或許等我講完之后,你會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p> “愿聞其詳?!?p> 甘·福爾認命般地垂下了頭。
他心中已經(jīng)暗下決定,對方要是殘暴不仁的話,哪怕是拼上自己這條老命,也要……
“其一,我不會再增加什么額外的稅負,一般也不負責對島嶼的直接管理。”
雷納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沖著面前的老人晃了晃。
“其二,我可以解決山迪亞人和空島人幾百年來持續(xù)不斷的紛爭。”
隨著雷納第二根手指的豎起,甘·福爾的眼睛也逐漸地瞪大。
雷納看著對面老人一臉將信將疑的糾結表情,只是淡淡一笑。
或許,任何一個空島人擔任“神”之職,去和山迪亞人進行談判都會讓對方產(chǎn)生極大的抗拒情緒。
畢竟這樣的議和,難免充斥著卑微的,如同是向對方投降認輸般的屈辱。
但如果是以一個青海人的身份,一個以征服者姿態(tài)登場的青海人的話,情況就會好辦許多。
空島人和山迪亞人一下子處在相同的,失敗者的位置上。
這樣,至少在感情上更好接受了一些。
雷納只要再承諾山迪亞人可以返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實現(xiàn)他們先祖的遺愿。
給與他們和空島人一樣的,平等地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權利。
一個能夠有尊嚴地獲得和平的方式擺在面前,他相信對方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沒有人,會喜歡連綿不斷的戰(zhàn)爭。
實在不行,那就再稍稍地展示一下武力好了。
畢竟恩威并施,無往不利。
聽了雷納的敘述后,甘·福爾沉默了半晌。
他的眼神搖動,說實話雷納的這番說辭,已經(jīng)大大地超乎了他的期望。
“哎——”
雷納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
“其三嘛,如果有什么強大的敵人侵擾,我肯定也是會處理的?!?p>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過腦袋,等待著老人的答復。
甘·福爾思索了半晌,緩緩地站起身來,向著雷納垂下了腦袋。
“老朽,見過新神。”
他的右手輕撫在胸前,向著雷納微微欠身。
“我就先去一趟云隱村,這里就交給你了?!?p> 說罷,雷納便晃悠悠地向著門外走去。
“嗚,介個真好次哦?!?p> 此時雷納海賊團的剩余成員都聚集在裝飾精美的餐廳中,享受著空島的美食。
為了感謝雷納在之前襲擊中的幫助,甘·福爾特意安排要以最高的規(guī)格招待他的同伴們。
此刻的維拉嘴里被食物塞得滿滿當當?shù)模磺宓刭潎@著。
她的雙手舉著刀叉,兩眼冒光地環(huán)顧著餐桌,尋找著下一個獵物。
“吱呀”
餐廳的大門被從外面推開,雷納緩步走了進來。
“達茲,準備一下,去開船。”
雷納的視線望向達茲,眼神示意了一下。
“喂,走了,笨蛋?!?p> 而后,他的手輕拍在維拉的腦瓜子上。
自從維拉吃了響雷果實后,雷納就把她當成雷達來用了。
“我不要?!?p> 維拉可憐巴巴地搖了搖頭,一臉抗拒地抓住桌沿,雙腳也緊緊鉤在屁股底下的椅子腿上。
今天,沒有人,能在她吃飽前將她拖離餐桌。
雷納的額頭暴起了一個十字路口,這個臭丫頭,又欠抽了。
最后,某個紅毛丫頭只能頭頂著一個大包,眼淚汪汪地被無良的船長拖離了她心愛的餐桌。
-------------------------------------
“是你!”
看著從黑暗中走出的人影,瓦坎的眉頭狠狠地皺起。
他面色嚴峻地擋在了酋長的身前,戒備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也在迅速地回憶著。
他在返回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跟在身后。
所以這家伙是怎么找來的?
他又有著什么企圖?
“陌生的客人,不知你來我們云隱村有何貴干?”
一道沙啞,平緩的聲音從瓦坎身后響起。
老酋長抬起頭顱望向雷納,一雙眼睛深邃如寒潭。
不同于瓦坎緊張而又激烈的反應,那位頭戴獸帽的老酋長卻是表現(xiàn)得十分冷靜,甚至他的雙腳連一步都未曾挪動過。
“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雷納?!?p> 雷納止住腳步,停在一個讓對方不那么緊張的距離上。
“身份嘛,空島剛上任的“神”這個身份怎么樣?”
他微笑著歪了歪頭。
“甘·福爾那個老頭死了?。俊?p> 心直口快的瓦坎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身負重傷的天空騎士不治身亡了。
就連老酋長的雙眼也猛然瞪大,那古波不驚的眼眸中也蕩起了波瀾。
“哦?那倒沒有,他還活得好好的。”
“那神之位,怎么會落在你這樣一個青海人手中?”
雷納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瓦坎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對方帶來的信息讓他的心緒有些混亂。
至于對方說謊的可能?
像這樣的事情他們只要稍微打聽就能夠獲悉,對方?jīng)]理由在這種明顯的問題上說謊。
“我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處理你們山迪亞人和空島人之間的仇怨?!?p> “切,所以你也是來給那群家伙當說客的嗎?”
“這里不歡迎你,滾出我們的村子,青海人!”瓦坎怒視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拳頭緊握著,發(fā)出一陣“咔咔”的聲響。
“是什么,讓你產(chǎn)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的呢?”
雷納臉上的笑意也收攏了起來,他又重新邁步向前走去。
看來,還是得先表現(xiàn)出點強硬的手段啊。
“我只是不喜歡,自己治下的子民繼續(xù)無謂的廝殺罷了?!?p> “不要再向前了,混蛋。”
瓦坎大喝一聲,隨即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骨哨。
不一會兒,大批手持武器的山迪亞戰(zhàn)士蜂擁而出,成半弧形向著雷納包圍了過來。
“滾出去?!?p> 瓦坎又怒喝了一聲,山迪亞人的命運不需要他人來決定。
“哦,是嗎,我們來打個賭怎么樣?”
“你們一起上,如果我倒退半步,我扭頭就走?!?p> “但如果你們輸了,那就老老實實地聽我講完?!?p> “怎么樣?”
在這大海上,實力的強弱決定話語權的大小。
強者為尊,這對于山迪亞人這種較為原始的部落尤為管用。
“一起上!”
瓦坎大喝一聲,隨即手持著各式武器的,漫天的人影向著雷納撲擊而來。
反觀雷納,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掙扎。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嗡——”
一點紅芒在雷納的眼中閃過,狂暴的氣勢瞬間透體而出,席卷向所有向他撲來的山迪亞戰(zhàn)士們。
“撲通——”
被霸王色掃到的戰(zhàn)士們紛紛泛起白眼,如同墜落的鳥雀一樣狼狽地砸落在地上。
而后,雷納輕輕地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合在一起,夾住了一截向他刺來的,顫抖著的矛尖。
瓦坎握著長矛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單膝跪倒在了雷納的身前。
“是什么,這種力量!?”
瓦坎的眼睛大睜著,剛剛在他的眼前隱約間出現(xiàn)一頭遮天蔽日的遠古兇獸,正磨牙吮血,釋放著恐怖的惡意。
一瞬間,在他四周的戰(zhàn)士們就全都被擊潰了。
這種可怕的力量,超乎了他的認知。
“這個世界很遼闊,可不止有你所認知的這片狹小空間?!?p> 雷納的捏合的手指稍稍用力,鐵質的矛尖瞬間崩裂開來,碎裂成點點碎片。
“尊敬的客人,還請您高抬貴手,饒恕他們一條性命?!?p> 老酋長顫巍巍地彎下腰來,向著雷納深深一鞠。
雷納卻是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徑自向著村子里側走去。
“那我們就到里面談吧?!?p> 他側了側腦袋,對著老人說道,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一樣。
......
“酋長,你真的決定要去嗎?”
瓦坎一臉擔憂地看向站在身旁的年邁老人。
就在不久前,雷納向一眾山迪亞人講述了他的安排。
雷納承諾,只要山迪亞人只要愿意放下仇怨,臣服于他。
他們不僅可以回到闊別了四百年之久的故鄉(xiāng),還能夠自由地在那里定居。
此話一出,頓時在座的山迪亞人都騷動了起來,他們交頭接耳,神情激動。
就連一向是強硬派的瓦坎,心跳也隨之快了幾分。
沒有人喜歡戰(zhàn)爭,就連他也是如此。
或許臣服于這個青海人也是一個可以考慮的選項,至少比屈服于那些空島人要強。
一個念頭突然從他心中冒出,他連忙搖晃著腦袋,想要將這個可笑的想法給甩出頭腦。
不知為何,自己的動作卻莫名地遲疑了幾分。
這個男人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僅憑一招莫名其妙的招式就輕松地瓦解了他們的戰(zhàn)斗力。
更何況,對方又提出了這樣的條件。
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微微有些心動。
在臨走之前,對方還邀請他們參加幾日后舉行在阿帕亞多的神位就任儀式。
“萬一是陷阱——”
也不怪瓦坎多想,這畢竟是事關族群命運的大事。
“瓦坎,老頭子我啊——”
酋長微微抬起腦袋,定定地看向了身邊這個比他還要高出大半個頭的強壯戰(zhàn)士。
“實在不希望再把戰(zhàn)爭延續(xù)到下一輩的孩子們身上了?!?p> “就讓那些仇怨,在我們這里畫上句號吧?!?p> 遠處的小丘上,戴著紅色發(fā)帶的瓦帕正糾集著幾個小伙伴,正用著簡陋的木棍激烈地相互對練。
他們雖然還很年幼,卻已經(jīng)在為未來的戰(zhàn)爭做著準備,這也是過往每一代山迪亞人的宿命。
“他們應該有更美好的童年,而不只是作為戰(zhàn)爭的預備隊長大?!?p> “所以我必須要去,不管前面是陷阱還是希望?!?p> “為了下一代的未來,我這把老骨頭無論如何也要去蹚上一趟?!?p> 老人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堅定的光彩。
“好,那我陪你一起。”
瓦坎懷抱雙臂,淡淡地說道。
一老一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遠處練習著搏擊的孩子們。
這一刻,他們之間達成了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