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有神明,化為犬狀,常寐之,千載得遇一有緣人,喂以四時之清風,山間之朝露而覺醒。忠之。
故謂之,半狼。
小紅早就饞著這個上山的機會了,以往她都是和外婆,還有村里的一些爺爺奶奶一起來的,路上得搖搖晃晃地走半天,為了不錯過時辰,以來就直奔目的地——狼神廟。這次,小紅終于可以和自己的好兄弟小灰一起來狼神山,好好逛逛了。
小紅帶著小灰兜了好幾個圈,終于爬上了狼神山的半腰。放眼東方,朝陽還未完全升起,山頭上還籠著蒙蒙的水霧,像一條白紗,飄舞空中。
小紅和小灰的頭上也在不知不覺中掛滿了細密的水珠。
兩個家伙嘻嘻哈哈的,也絲毫不知疲憊,在山野的雜叢之中,竄上竄下,活像兩只不太聰明的野兔子。
小紅在一棵矮樹上發(fā)現(xiàn)了正在打架的天牛和大甲,它們磨刀霍霍向著彼此,絲毫沒有任何給對方讓路的意思。小紅想拉著小灰一起來看,轉過頭卻發(fā)現(xiàn)小灰正低頭盯著一小塊長滿雜草的土地出神。它搖頭晃腦又全神貫注的樣子,讓小紅相信那地底下一定埋藏著什么有趣的東西。
別忘了,小灰的鼻子可是全村上下無犬能比呢!
但,到底埋了什么呢?小紅好奇地將頭湊了過去,完全忘記了身后還在積極干架的兩位老兄。
突然,小灰發(fā)了瘋似的開始用兩條前腿刨土,一下子泥巴,草屑全都朝它身后飛了出去,小紅趕緊躲開,不想在回家的時候把身上的白衣服變成黑衣服。
小灰刨了不知多久,地上已經被它刨了一個半人高的深坑。小紅蹲在一旁,雙手撐著腦袋,內心有些懷疑——難道這兄弟什么時候偷偷過來藏骨頭了?
也不是不可能!上次外婆給了小灰一根大肉骨頭,這家伙吃完了上面的肉,就叼著骨頭跑到門口的沙子堆里,挖了個坑,將骨頭放到了里面,還用鼻子將沙子拱平了。后來,這塊骨頭被小紅用木柴翻了出來,小灰又咬著骨頭,飛速跑去了其他地方藏了起來,完事了還一臉鎮(zhèn)定地回來,好像在對小紅說:骨頭已經被我吃了,你就別想了,貓更不可能!
過了一會兒,小灰突然一躍,一個猛子扎進了坑里,隨后又跳了出來,嘴里叼了一只瘦不拉幾的小狗崽。
小灰將小狗輕輕地放在鋪滿草的地上,用鼻子拱了供它,然后便將大眼睛望向了小紅。
小紅將狗崽身上的泥土輕拍干凈,又用紙巾給它擦了擦,隨后將它捧在手心,開始前后左右地仔細端詳起來。
小狗通體雪白,鼻子和四只小爪子倒是粉嫩嫩的,眼睛還沒有睜開,身上沒有有一點肉,皮包骨頭病懨懨的,長得和阿強婆婆家的小白一模一樣。剛開始小紅以為它死了,畢竟被埋在這么深的土坑里,但是當小紅的指尖碰觸到它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它的身上,暖呼呼的。但是小紅湊近它之后,卻聽不見它的呼吸聲。
小紅捏著小狗的后頸,提高了看它會不會有什么反應——小灰小的時候被提高了可會罵人了。然而,小狗毫無回應
小紅心想,會不會是有人因為自己家的母狗生了白狗,覺得晦氣,特意來這里埋掉的。村里可是有這樣的說法的,一般來說人們總喜歡黃狗,灰狗,偷狗的人也特別喜歡這兩種顏色的狗,但要是說道白狗,好像除了村里的阿強婆婆家有一只,整個村子都沒有了。總有人說它晦氣,養(yǎng)了會走霉運,據說連偷狗的人都不屑一顧。
小紅正氣憤這種行為,突然一陣輕柔的山風拂過小狗的毛發(fā)。小白狗的鼻子動了動,發(fā)出了微弱的呼吸聲。
小灰連忙叫了起來。小紅察覺到了這幾聲不尋常的聲音。她將小狗重新捧在手心,并對小灰說:“小灰啊,你看這只狗狗這么可憐,我們帶它回家好不好?嗯——我知道,你同意了,那我們走吧!”
小灰不明所以,只是興奮地叫著。
小紅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再次被拋棄,便起身,準備將它抱回家。
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難,早晨的露水還沒有干,雜草又多,小紅在下山的路上毫無懸念地抱著小白狗從山坡上滑了下去,小灰拼命在她身后追,結果也滑了下去,還好下面是軟軟的草堆,他們只是翻個底朝天,而沒有撞上什么石頭,樹干,不過,這下子,小紅的白衣服可徹底變成黑衣服了,唉,要不怎么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
但是一路的翻滾,讓小紅,小灰和小白狗的身上都沾滿了山野間四方來的朝露,,變得濕噠噠的。
小紅懷里的小白狗,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鼻尖的露水,緩緩地睜開了那雙血色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一汪泉眼。
在那血色的清泉里,倒映著一個笑靨如花的少女,她留著一頭及腰的長發(fā),雖然經過了一路的翻滾已經有些炸毛,但卻仍像是從刺球中裂開的板栗一樣好看。
而此時少女的黑色的瞳孔中也全是這只雪白的小狗,連同它鮮血一般的眼睛。
它頑強地蘇醒過來了,那么她便更堅定了要收養(yǎng)它的決心。
三名“俠客”回到了家里,狼狽的樣子讓本想說道小紅幾句的外婆憋不住笑出了聲來。
“你們是做賊去了?”外婆忍不住問道,然后又接著對小紅說,“快把衣服脫下來,阿婆洗洗,估計要搓好久了?!?p> “不用,阿婆,我自己會洗的。阿婆,你猜,今天我和小灰找到了什么?”小紅一臉炫耀。
“你和小灰還能找到什么,金條?。俊蓖馄湃⌒Φ?。
“不是!”小紅將小白狗從身后拿到前面來,說道,“阿婆,小灰今天在狼神山的土坑里挖出來一只小白狗,肯定是被人丟掉,埋起來的,但是我找到它的時候,它還活著,我能不能養(yǎng)它?”
外婆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白狗,趕緊拿來了暖在溫水里本打算留給小紅的牛奶,扎了個小孔,讓小紅喂給它吃,然后對她說道:“都帶回來了,還能不讓你養(yǎng)啊,但是都說白狗不吉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p> 小紅看著外婆有些擔憂的神情,安慰道:“阿婆,沒事啦,那些都是騙騙小孩子,嚇嚇人的,又不是真的。你看阿強婆婆不是養(yǎng)了只白狗嗎,這么多年了,也沒事啊。像阿婆這么好的人,只會有福報的!”
外婆笑得滿臉皺紋,說道:“要是真的有什么霉運,就拿你床頭那些符咒趕趕?”
“外——婆!”小紅羞得無地自容,嫩白的臉上立刻升起了兩道晚霞
“你看你現(xiàn)在能長這么大,也要多謝謝道士嘛哈哈哈……”外婆再次笑彎了眼。身旁的小灰不知道外婆為什么這么高興,但也咧開嘴,大口地哈著熱氣,一蹦一蹦地過來和外婆親昵。
那是小紅更小一些時候的“丑事”。那是她還在讀小學,大概三年級的樣子,因為很喜歡聽鬼故事,自然也把抓鬼捉僵尸的林正英系列影片看了個遍。當僵尸出沒的時候,電影里的人閉上了嘴巴,捏著鼻子停止了呼吸,她也在電視屏幕外面捂住了小灰和自己的鼻子,生怕萬一被僵尸發(fā)現(xiàn),直到僵尸離開,所有人開始呼吸了,她才放開手,長舒一口氣。
該怎么說呢,那對于小灰來說,也是極其驚險的時刻,因為僵尸稍微走得慢了些,它的狗命可能就要不保了。
后來,小紅因為晚上做夢總是夢到僵尸,便在學校上電腦課的時候,偷偷坐在最后一排,一個人默默地從網上摘抄了很多的咒語,記下了很多僵尸害怕的東西,比如:桃木劍,黑驢蹄子,黑狗血,公雞血,墨斗線……她將記下的小抄隨身攜帶,以便半路遇上僵尸,可以立馬喊出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先唬住它,然后再回家砍桃樹,找?guī)褪?。她還依葫蘆畫瓢地仿了很多黃符的畫法,回家找了黃色的卡紙,畫了下來,貼在了自己的床頭,意圖辟邪。空閑的時候,她還要忙著教自己的同桌區(qū)分遇到什么僵尸要念哪一類的咒語,千萬不能搞混了。
有沒有邪祟找上門來,小紅不清楚,但是在她的“鬼畫符”被外婆看到之后,全村的爺爺奶奶都笑了她一整年。
后來,雖然床頭沒有掛黃符了,但是外婆還會時不時拿這件事出來取笑她。
小紅看著懷里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吞著牛奶的小白狗,問外婆:“阿婆,你說它叫什么名字好呀?”
外婆脫口而出:“叫小白吧!”
小紅一臉黑線:“阿婆,那是下面的阿強婆婆家狗的名字……”
外婆:“哦哦,對,那就叫小小白,還是小白白?”
小紅氣得跺腳——自己家的狗小時候毛發(fā)是灰色的,外婆就叫她小灰,自己因為出生時頭發(fā)紅呼呼的,外婆便給自己取名叫小紅,估計外婆的媽媽,也是因為生外婆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又看見了月亮,所以給她取名叫小月的?,F(xiàn)在好不容易又來一只狗,可不能再隨便取名字了。
“不行,阿婆每次取名字都太隨便了,我要好聽一點的?!毙〖t翹著嘴巴。
“名字簡單,容易養(yǎng)活,我們都是這么過來的呀。”外婆笑道。
“不行不行!”小紅全身心都在拒絕,然后突然說道,“阿婆,這是我在狼神山上找到的狗,我以后就叫它小狼吧!”
小紅希望它能健康成長,長大以后像狼一樣健壯勇猛,可以保護外婆和自己,她也希望,偶然找到的這只狗和狼神有緣就好了,說不定還能帶著她見到她的父母呢。
外婆說過,凡事只要誠心地去相信,總會有靈驗的一天。
小紅用新名字開始一遍一遍地輕聲叫著懷里的狗,而它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動作,像是也能聽懂似的“嗚嗚嗷嗷”地回應著小紅,仿佛接受了這個新名字,也接受了成為這個家新成員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