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城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尤其是這里文氣鼎盛,是天下才子求學的圣地!
項寧雖然貴為大楚天子,卻是第一次離開楚國地界。
此刻,皇帝儀仗遠遠能看見呂城城頭,項寧已是興奮不已。
“好山,好水,好城!”項寧忍不住贊嘆道。
她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山水與城都好,只不過這種好,都是用錢財堆砌出來的?!?p> 項寧的好心情迅速打折。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范離。
這家伙竟敢乘坐龍輦,而且未經過自己這堂堂天子的允許!
范離可不管項寧是什么心情,儀仗千里迢迢而來,難道他要忍受旅途的折磨?
以范離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委屈自己。
皇帝的龍輦是非常舒適的。
當然,范離也可以自掏腰包,用范家龐大的財力打造一架舒適度更勝龍輦的車架。
只是時間有點緊,范離只是想想,便作罷了。
蹭項寧的龍輦又如何?
身為大楚第一權奸,這只是基本操作,誤6。
“山水由天地生成,呂城因文氣而昌盛。晉公僅以庸俗銅臭評價呂城,不覺得自己太淺薄嗎?”
項寧本就生著范離的悶氣,這會抓住機會,立刻出言諷刺。
范離聽了,卻絲毫不生氣。
“陛下還需多讀書?!?p> 他不等項寧發(fā)火,又繼續(xù)解釋。
“呂氏先祖,第一代文信侯,乃是當時的天下巨富,其財力甚至遠勝一般諸侯國。”
“自前朝滅亡之后,呂氏遷徙至此,畫地建城。呂城耗時百年才徹底完工,而在這期間,天下各國都未攻打此城,陛下知道是什么緣故嗎?”
項寧聽得發(fā)懵。
她不愛讀書,尤其不讀史書,哪里知道呂城的淵源?
項寧尷尬得搖頭,范離也不嘲笑她。
“呂城一地,當年其實是死地。土地貧瘠,山窮水盡。天下諸侯棄之如敝履,連派駐一兵一卒都嫌浪費?!?p> “這不可能!”
項寧立刻反駁。
“朕觀呂城山水,方圓百里可謂魚米之鄉(xiāng),足以屯田、蓄民、養(yǎng)兵。”
“呂城之山,朕也聽說珍藏豐富,可定期采摘珍貴靈藥。當今天下修行者,煉丹所需藥草,半數出自呂城一帶的山脈?!?p> 項寧說完,得意洋洋的看著范離,那眼神仿佛在說,朕還是有些學識的。
范離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小丫頭居然和自己比學識?
雖然自己是一名穿越者,但原主范離卻是真的學霸,通讀當世的經、史、子、集。
范離說道:“早年的呂城,確實是一片死地。但呂氏先祖來此地建城,也正是看中這一點,因它被天下諸侯拋棄,呂氏才能安心建城。”
“呂氏建城,遷移民夫無數,開墾萬畝良田?!?p> “荒山之上,又有呂氏雇傭的修行者親自栽培,定下千年內不取一草一木的規(guī)矩,終于將一片荒山養(yǎng)成了滿是靈根異草的寶山?!?p> “至于興建呂城,其規(guī)格標準完全仿照前朝的京城。僅建設主城的費用,在當時諸侯割據的天下,便足夠再開一國!”
“主城建好之后,第一代城主立刻開始講學?!?p> “憑著家傳《呂氏春秋》一書,來呂家求學的儒生,修行浩然氣的速度是尋常儒道修行者的數倍。”
“漸漸的,無數儒道中人慕名來到呂城求學?!?p> “又幾百年后,天下儒道修行者幾乎都學過《呂氏春秋》,呂氏文信侯遂成為天下儒道之師,呂城因此文昌鼎盛!”
范離詳細解讀,項寧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范離看她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也有心賣弄,讓這丫頭見識自己的博學,便繼續(xù)說下去。
“我還聽說,《呂氏春秋》也并非呂氏太祖所寫,而是呂氏太祖以巨量財富遍請當時的天下名儒,共同撰寫此書。”
“所以,呂城和《呂氏春秋》,都是用錢堆出來的?!?p> 項寧忍不住問道:“呂氏哪里來的這么多錢?”
她渾然忘了,剛才自己還嘲笑范離滿嘴銅臭。
范離笑道:“數千年的積贊,天下第一望族難道是注水的?建造呂城的費用,聽說也只是呂氏家族積蓄的不到十分之一?!?p> “而且我還聽說,當年編寫《呂氏春秋》的耗費,甚至超過建造呂城?!?p> 項寧張大了嘴巴,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修行者而言,俗世財富價值不大?
表面上看,或許是這樣的。
但如果財富積累到一個相當恐怖的程度,畢竟是再怎么清高出世的大修行者,恐怕最終還是要折腰!
項寧徹底服了。
原來,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她這位富有大楚天下的女帝,在呂氏面前怎么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范離說夠了錢財,也開始聊文化。
“有一種說法:天下之才共一石,呂城獨得八斗。楚、漢、明朝堂共分一斗,天下江湖隱士再分一斗?!?p> “我們這趟來呂城,正可以見識當代文信侯風采?!?p> 項寧已經很心虛了。
她底氣不足的問道:“朕……朕讀書不多,如果文信侯要考較朕的文采,還請晉公助我?!?p> 范離點頭:“這是自然,文信侯說破天也只是侯爵,憑什么考較天子?”
哇!
項寧聽得那叫一個感動,對范離的好感‘蹭蹭’連續(xù)提升了好幾檔!
突然,前方有人來報。
“離城五里,有大漢天子儀仗?!?p> “漢帝派遣使者詢問,陛下是否愿意與他一道進入呂城?”
項寧不敢做主,看了范離一眼,后者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整肅隊伍,向漢帝儀仗靠攏,并行進城?!表棇幃敿磦髁畹?。
……
…………
呂城,文信侯府。
偌大的侯府正堂,華貴寬闊不輸宮殿。
仆役侍衛(wèi)全部退下,僅有兩名年紀相仿,外貌似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站立著與彼此對視。
其中一人穿明黃龍袍,面方額闊,尊貴威嚴。
另一個人頭巾束發(fā)、身穿儒服,文氣斐然。
儒服文士拱手說道:“陛下招攬,呂春秋甚為榮幸。只是,尚未見過楚、漢二帝……”
嘉靖帝面帶微笑,卻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上位者威嚴。
他眼中閃過一道寒芒,緩緩道:“呂氏不可能終究中立,文信侯終究需要一座靠山。但莫非侯爺以為,朕是供人隨意挑選的商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