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12點時,安憶順利來到市圖書館,然后打電話把顧和顏叫了出來。
“不好意思啊,上周末沒能抽出時間教你畫畫,為了聊表歉意,我請你吃飯吧,快上車?!?p> 安憶坐在主駕駛上,隔著車窗,對站在臺階上的顧和顏笑嘻嘻道。
顧和顏聽到他這些話,卻覺得有些變扭。
教畫一事,雖然她確實需要,但這并不是對方的義務與責任。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平白接受安憶的免費教學,才是占便宜一方。
對方臨時來不了,她并沒有什么好責怪的。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啊?!鳖櫤皖佉荒槾裘鹊乜粗?,“你有時間就教,沒時間就算了?!?p> “哎,話怎么能這么說,我之前答應要教你畫畫的,豈能言而無信?”
安憶卻是一本正經(jīng),又道:“而且我都把你從畫室里叫出來了,現(xiàn)在卻因為自己的事耽誤了你,這就是我不對,我必須跟你道歉。
行了,你別在臺階上站著了,這大太陽,不曬嗎?趕緊上車?!?p> 顧和顏一時間無言以對。
論嘴皮子功夫,她向來不擅長,根本不是安憶的對手,最終只能上車。
不過當她看到副駕駛位置的兩瓶白酒時,又愣住了。
“額……這是早上別人送的,我隨便放座位上了?!卑矐涄s緊把酒放到后排的座位上去,給顧和顏騰出位置。
“別人送你茅臺?你不是實習生嗎?”
顧和顏上車后,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這玩意兒對普通人來說,等于奢侈品,她家里很多,一眼就出來了。
“這是別人給我老板的啦,我一個小小的打工狗,哪有福氣喝這么名貴的酒?”
安憶不想多解釋,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
“你要帶我去哪,我下午還有功課要預習?!鳖櫤皖佉娝囋介_越遠,換了個話題問道。
“馬上到了,這附近有一家牛排店,據(jù)說味道不錯,我們吃牛排?!?p> 這是安憶提前跟張采薇了解好的西餐廳,地方離市圖書館其實不遠,開車就十幾分鐘。
不過安憶點牛排時,坐他對面的顧和顏又開口了,“你別點這么貴的啊,普通的就行了,我不挑食?!?p> 安憶好不容易約對方出來吃頓飯,自然不想太寒酸。
“沒事,就吃進口的,這玩意兒偶爾吃一次,花不了幾個錢,而且你放心吧,我今天剛發(fā)工資,有錢。”
他上個月工資發(fā)了9400,按財務那邊給的算法,7月工作日一共21天,一萬月薪,日工資就是476元。
但他8號才上班,所以要先減去五個工作日。
不過進入公司后,他每周都在加班,周末兩天算一個工作日,又加回四天,等于只有一天沒上班。
至于為什么被額外扣了一百多,那是因為上個月,他遲到和忘記打卡的次數(shù),加起來居然高達十余次,一次扣10塊……
當然,鐘鼎設計是沒有五險一金的,否則他要扣的更多,而且他明面工資只有3000,多余的錢是財務那邊直接給現(xiàn)金的。
這是曾應隆的手段了。
隨即,牛排上桌后,安憶便準備幫顧和顏擠上檸檬汁,但手剛伸到半空中,耳邊卻響起一道熟悉且詫異的聲音。
“老四?你怎么在這?”
朱楊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安憶,隨即發(fā)現(xiàn)在他對面還坐著顧和顏,更是直接傻眼。
“顧美……顧和顏?”
他本想叫顧美人,還好及時改口了。
安憶見到朱楊,也是一臉懵逼,尤其看到對方還帶著一位臉上化著妝、但頗有佳姿的美妞。
這小子在學校里可是有外地女朋友的,沒想到正牌回家后,居然這么浪,又在本地找了一個陪自己過暑假。
“老朱,你也來吃牛排啊,真巧哇?!?p> 安憶朝他呵呵一笑,手中動作不停,繼續(xù)幫顧和顏擠檸檬汁,眼神卻落在了朱楊身邊的妹子身上。
“咳……我今天只是湊巧來這邊辦點事,順便吃個牛排,不像你,今天是正兒八經(jīng)來這邊用餐的吧?”
朱楊嘿嘿一笑,不甘示弱地回了句。
“少貧嘴,趕緊點你的餐去,等會吃完飯,我找你聊點正事?!?p> 安憶不想舍友在自己面前礙眼,主要是怕對方口無遮攔,說一些有的沒的,讓顧和顏不高興就不妙了。
“切,我早就點完餐了,現(xiàn)在等位置呢?!?p> “我們這里有空位啊,你們要是不介意,可以一起坐?!币恢背聊谎缘念櫤皖?,突然插了句。
她和安憶本是坐的四人桌,所以還剩兩個位置。
“額……這可以嗎?”
朱楊比安憶還要意外,隨即他和安憶對視一眼,發(fā)現(xiàn)后者不說話,便又看了看身邊的新歡,“要不別等了,就跟他們一起坐?”
這妹子聲音嬌滴滴的,正是夾子音,低聲回道:“我都可以呀?!?p> “額,那就坐這里吧?!?p> 朱楊二話不說,一屁股在安憶邊上坐了下來。
但隨后用餐時,四人話題卻不多,偶爾聊上一句,也是為了避免過份冷清的氣氛,真是巨尷尬。
“老四,你可以啊,居然真把顧美人泡到手了?現(xiàn)在都一起出來吃牛排了?!?p> 午飯過后,安憶將朱楊單獨拉出去談話時,后者才露出真正的說話本色。
我倒是想,可惜八字沒一撇!
安憶在心中吐槽,卻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從錢包里掏出五千塊,遞給對方道:“吶,之前說好的,這個月還你錢?!?p> 朱楊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道:“算了吧,你先留著用,這里的牛排可是很貴的喔,你沒錢怎么泡妞?”
“行了啊,趕緊拿著,我身上還有工資呢,而且我又不天天請她吃進口牛排,有病啊。”
“切,就你那點工資,有一千五么?在兄弟面前就別硬撐了好吧?!?p> 朱楊不屑,他覺得安憶肯定跟家里要錢了。
但實際上,他是真的在為后者著想,畢竟他自己不缺這五千塊。
“你甭管我工資多少,反正我身上的錢夠用,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嘛,要是真沒錢了,我再找你借就是了?!?p> 安憶把錢硬塞到朱楊手中,之后便換了個話題,“剛才那誰啊,你新歡?你就不怕事情敗露,被你那正牌女友報復?
以她那野馬般的性子,小心她趁你睡著時,拿剪刀殺死你的小兄弟啊?!?p> 朱楊一臉無所謂,“你這是什么話?那是我高中同學好嗎,我和她很久沒見了,出來敘敘舊而已?!?p> 安憶無話可說,只能朝對方豎起大拇指。
這家伙一向主張“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除了正牌外,每個備胎都說是自己的普通朋友,要么就是過往同學。
偏偏還從不會翻車,也是牛逼的不行。
安憶年輕時,也曾試圖學習對方的放蕩不羈,奈何以失敗告終。
這是天賦差距,只能望塵莫及。
“你別說我了,還是說說顧和顏吧,你和她現(xiàn)在到底什么情況,你不是在實習么?怎么,工作不好好做,時間都用來泡妞啦?”
“什么什么情況,她是我大學同學?。 ?p> 安憶不想解釋,其實泡妞一事,他兩世加起來都不算特別擅長,至少和朱楊是比不了的。
他要跟對方說,自己想通過繪畫來增加顧和顏的好感,慢慢融化她的堅冰,估計會被對方笑死。
這家伙幾天就可以把一個剛認識的女生騙上床,效率簡直驚人。
當然,這一點和對方的鈔能力,多半是離不開的。
但誰叫對方是公子哥呢?
“放屁,我才是你大學同學?!敝鞐铖R上反駁了他的話,“她最多算你的大學校友?!?p> “哎,不都一樣嘛……”
安憶擺擺手,隨即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居然是曾應隆,便對朱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喂,曾總,你到江城啦?找我什么事!”
剛到江城某酒店的曾應隆直接回道:“公司之前有一個老項目,業(yè)主打電話跟我說準備裝修,下午你帶人去量一下房吧?!?p> “啥,量房?這事不是張姐負責嗎?干嘛叫我去!”
安憶很無語,他在公司是故意不做設計工作的,這種事他真不想干。
況且,曾應隆也好不容易出差去了,他還想趁著下午比較閑,去教顧和顏畫畫呢。
“采薇最近手上的新項目很多,忙不開嘛,你反正有時間,幫她分擔一下。”
而不等安憶回話,曾應隆又接著說道:“好了,這事就這么定了,下午兩點碰面,你提前帶人過去測量,地址是海濱花園#18棟別墅,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p> “喂、曾總,不是……喂、喂!”
然而,不等安憶再多說,聽筒中已是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我擦,這曾胖子……真是絕了。”
安憶心中忍不住暗罵。
這家伙都去江城了,還TM跨省給他安排工作,也是夠狠的。
但其實,他心中能猜到曾應隆真正的想法,對方顯然是想讓他開始參與設計工作。
畢竟他已經(jīng)把公司的基層效率,提升完畢,接下來如果還只是跟跟工地、審核審核圖紙的話,再付他一萬月薪,曾應隆覺得不劃算了。
“媽得,看來上個月的工作節(jié)奏有點太快,早知道不那么快成立材料室了?!?p> 安憶心中腹誹,原來工作效率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這不,曾應隆開始提防和避免他劃水混日子了。
“誰啊,你老板?”朱楊等他掛掉電話后,才開口問道。
“是,一個催命鬼老板,讓我下午帶人去量房呢?!?p> 安憶滿臉無奈地回了句,心想,老子今天又沒法跟顧和顏增進友誼了。
“帶人去量房?”朱楊對這個說法倒是很新奇,“你現(xiàn)在在公司什么職位啊,還有人比你職位更低的?”
安憶直接瞪了對方一眼。
“老朱,別看不起人好嗎,我實話告訴你,老子現(xiàn)在在公司,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了?!?p> “呸,不吹牛你能死是吧?不要臉。”
朱楊直接給他了一拳。
隨即兩人說說笑笑,一起往西餐廳返回,準備接各自的女人各回各家。
“老朱,那我先去忙了啊,開學見。”
安憶把車開到路口后,一邊讓顧和顏上車,一邊跟朱楊道別。
“我草,你小子有車了?”
朱楊見安憶開了輛車出來,卻是看傻了。
雖說這就是輛破現(xiàn)代,新車也就二十萬不到,但轎車就是轎車。
“公司的,我哪有錢買車?!?p> 安憶如實回了句,之后便不再啰嗦,先送顧和顏回市圖書館,再回自己公司。
……
“許強,你和胡一天準備一下量房工具,等會兒我們要去量一棟別墅,下午一點出發(fā)。”
安憶回到公司后,直接對剛到設計師區(qū)域工作的許強傳達了命令。
對方剛剛成為主任設計師,前天晚上又請自己吃了頓飯,他準備給對方安排點任務,順便帶帶對方。
“好的,安經(jīng)理,我馬上準備。”
許強現(xiàn)在對安憶已是心悅臣服,聽到工作安排后,也不嫌量房這種工作太低級,馬上行動起來,開始準備測量工具。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明白,很多工作看似平淡無奇,實際上堅持久了,卻有著深遠的意義。
與其一味抱怨,還不如像安憶說得一樣,嚴于律己。
尤其在高強度的模式下,往往做著做著,專業(yè)水平較之身邊的人就已經(jīng)拉開距離了。
“走吧?!?p> 下午一點準,安憶帶上許強二人,一同離開公司,前往遙遠的海濱花園。
約四十分鐘后,他們順利來到目的地,但剛一下車,就忍不住一陣面面相覷。
“安經(jīng)理,那些人該不會是……?”
“沒看錯,應該就是我們的同行及競爭對手。”
“那我們……”
“先讓他們量吧,我們晚點再進去。”
安憶無語地搖了搖頭。
這業(yè)主忒不講究,邀請他們量房的同時,居然還請了另一家設計公司。
“行了,他們已經(jīng)走了,我們進去吧。”
約半小時后,等前面那批量房的人走沒影后,安憶才帶著許強二人進入別墅。
但剛一進來,在看到業(yè)主本人后,他整個人就呆住。
他認識眼前這個人,卻分不清對方是哥哥,還是弟弟。
“安經(jīng)理,實在不好意思,說好兩點碰面,卻讓你們在外頭多等了一些時間,我是江河,這房子是我哥的,我店離這邊近,所以幫他過來對接一下?!?p> 安憶聞言,頓時沒好氣地調(diào)侃了一句,“江總,你們這么做,可是搞得我很尷尬啊,雖說貨比三家是你們的自由,但也不能把我們湊在一起,這不明擺著讓我們同行相輕么?”
江河聽得一陣汗顏。
他是做生意的,當然知道同行相撞是很忌諱的事情,只能露出一絲歉意道:“實在對不住,確實是我們考慮不周了。”
安憶見對方道歉,趕緊擺了擺手,不再追究,而是對許強二人吩咐道:“你們倆去量房吧,抓緊時間?!?p> 隨后,他便和江河在門口聊天:
“安經(jīng)理,我跟你說實話吧,原本我哥這棟房子,其實只訂了你們一家設計公司,但你們公司這費用……收的真是有點太高了。
設計費600元/平米啊,要按你們這標準,這一棟別墅,光設計費差不多就得30萬。
你知道嗎?就剛才在你們前面量房的那家設計公司,每平米設計費才收280,比你們整整低了兩倍多啊?!?p> 安憶聽到對方如是說,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設計費是高是低,這玩意兒可不是他能決定的,而鐘鼎設計本是南雁市比較好的幾家純設計公司之一,費用當然不低。
而更重要一點是,安憶本是知道,在國內(nèi)像對方這種50、60后致富的土豪,思想上本是比較老舊的。
他們往往會覺得,設計不就是畫幾張圖紙么,哪需要花這么多錢?
美學價值在他們眼里,實際上是一文不值的。
“江總,費用這東西,關(guān)系到的是整體水平嘛,這就跟你買衣服一樣,你身上這件POLO衫,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從時代廣場買的吧,一件是不是得好幾千?
你覺得它和火車站賣的,那些幾十塊錢能就買一送一的POLO衫,有啥區(qū)別?”
“哎,這區(qū)別很大的,安經(jīng)理,這幾千塊的衣服穿身上,款式如何先不說,料子是真的蠻舒服的?!?p> 江河馬上就做出了對比。
“這就是了,280的設計和600的設計,也跟這衣服一樣,你看著效果可能差不多,但你真住進去了,日子過的舒不舒服,馬上就感覺到了?!?p> “設計這東西,真有這么玄乎?”
江河一臉懷疑,隨之他看了看周圍,見許強二人已經(jīng)不在一層測量,又壓低聲音對安憶問道:“我再多問一句啊,安經(jīng)理,你們公司除了曾總,還有別的厲害的設計師么?
或者說,你私下有認識比較出色的設計師么?
如果我們直接找設計師做,費用上是不是能低一些?”
安憶聽到這話,真是一下愣住。
對方不愧是南雁市里最頂尖的生意人,這小算盤打的,真夠精明的!
他想了想,才半開玩笑地道:“那你恐怕得找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