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別怕我在

　　我倚欄而望，寂靜的夜好像要吞噬掉一切似的。這一天我依在同樣的樓層，同樣熟悉的環(huán)境，只是風不同，那晚有雨。

　　模糊的記憶中，上次那個晚上風雨交加，我同樣在長長的走廊盡頭的樓梯上坐著，窗戶被我開的很大，那雨水打在窗臺上，一聲比一聲還要大。

　　有時候我也會想，或許那個雨夜我的一切本該結(jié)束的。

　　半入清風半入喉

　　清風也識人間愁

　　“菲姐，好好睡一覺吧，有事我在?！?p>　　我從醫(yī)院的護士辦租了一套簡易的折疊椅子，把它平整的展開放在病房門口的位置，沒有租到被子只有一條薄薄的毯子，將就下也能對付一個晚上。

　　身上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我就那么裹著被子躺下。

　　“十一，要不擠擠吧，你那樣躺著也不舒服。”

　　她的聲音壓的很低。

　　“沒事，乖乖睡吧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不用管我。”

　　“哦，對了，你先別睡，把這個藥吃了在休息?！?p>　　我在去租東西的時候，護士又給了藥，我差點忘了。我起身又把燈打開，病房的燈光有些刺眼，我把藥連同一杯溫水一塊遞給她。

　　我試著不去看她的臉，不去接觸她的眼神，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去安慰這個眼前的女孩子。可是依稀能看見她的眼睛微紅，那蒼白的臉頰上掛著還沒有被擦拭掉的淚水。

　　我沒有再看她，而是低著頭剝著手里的橘子。

　　“十一，我吃完了，好苦啊?！?p>　　不多的藥，雨菲緩了好久才一片一片的吃完。

　　“吶，吃個橘子就不苦了，還有棒棒糖?！?p>　　我把剛剝好的橘子整個的遞給她，她又把一半給我。

　　“十一，你朋友一定很幸福，這么會照顧人?！?p>　　“哪來的女朋友，我一個人過呢，習慣了?！?p>　　“好了，不說這些了，乖乖躺下吧，明天早上還要抽血化驗呢?！?p>　　等她吃完藥，我把東西放好，關燈又躺在那。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麻煩你把我?guī)Щ丶液寐??！?p>　　我正閉目準備醞釀睡意的時候，雨菲突然間這么對我說，我一時竟有些難過。

　　“別瞎說，能出什么事，再說了我不在著呢嘛，好好睡一覺。等你好了出院了，我?guī)阋黄鹑デ嗪：黄鹑ゲ杩ǖ奶炜罩??！?p>　　“還有啊，我不許你這么說，一定會沒事的?！?p>　　“嗯，其實也沒什么的啦，我很早就知道了呢。你也不用難過的了，你看我還能遇見你?！?p>　　還不等我說什么，她又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我說。

　　“他們說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了，就是跟別的孩子好像不太一樣唉。”

　　“雨菲，別胡思亂想，我們要相信醫(yī)學，它總是在不斷發(fā)展的?！?p>　　這句哈像是在對雨菲說，又像是在跟很多人說一樣，這個夜晚，我除了她還有那些已將在遠方的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的人們，同樣說著這些。

　　“嗯，我沒事的，睡了呀，晚安！”

　　“晚安！”

　　諾大的病房除了監(jiān)護儀發(fā)出的滴答聲，剩下的就是我倆彼此的呼吸，還有我自己的心跳聲。

　　曾幾何時，我自認我一定放下了很多事很多人，但是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我今晚還會這么難過呢，我把頭埋進那薄薄的毯子中，無聲的哭泣，眼淚在這一刻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回想起這個女孩子，初見時她是那么的驚艷，那么的美麗，自帶光環(huán)，她身上的氣質(zhì)很高貴。像是仙子誤入凡塵。

　　那一日，于塔爾寺的紅墻下，于塔爾寺的轉(zhuǎn)經(jīng)筒前，她就那么站著，我看的入神。

　　一如很多年前的我的女孩一樣，也是那么的一塵不染，像一束光照進那永無止盡的黑暗。

　　叔叔跟我說過，山水一程，你的路得你自己去走，來來往往的人出現(xiàn)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責備不要怨恨，好好的與他們走那一程。

　　我好像不如雨菲，我曾抱怨過，曾感嘆命運的不公平。

　　你看她只說：“她習慣了?！?p>　　思緒萬千，終究是沒能抵過這遲來的困倦，就那么抱著手機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推我，又好像有人叫我。

　　“十一，你去找值班的醫(yī)生，我好難受?！?p>　　朦朧中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她坐在病床上，使勁的用手搖著我。

　　“啊，怎么了雨菲，我馬上去。”

　　我瞬間從床上起來，穿著拖鞋急匆匆的向護士站走去。

　　“您好，護士，xx床的雨菲現(xiàn)在身體有點不舒服，麻煩您去找醫(yī)生看看?！?p>　　“好的，您先回病房稍等片刻?！?p>　　我不敢耽誤，再回到病房的時候，她卷縮在床上，雙手抱著頭有些許顫抖，就那么坐著。

　　“醫(yī)生馬上來，頭又疼了嗎？”

　　“嗯。”

　　我走過去伸開雙手，把她緊緊的抱在我懷里，燈光下，她的臉頰越發(fā)的蒼白。此時的她像個小孩，手掌抓著我的外套。

　　“別怕，我在?！?p>　　“十一，好疼?！?p>　　“沒事，醫(yī)生來了就不疼了，我哪也不去。”

　　很快醫(yī)生就來到病房，做了一些檢查，打了一針不知道是什么的藥，又換了新的氧氣，并告訴我有狀況隨時去值班室。

　　我扶著她側(cè)身躺著，靜靜的坐在床頭不敢出聲打擾。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大大的眼睛，本該又更美好的生活和未來，常年的對抗，讓這樣的人變的異常的艱難，忍常人不能忍。我用毛巾輕輕的擦掉她額頭的汗，還有臉色的汗水。

　　“明天我們出院好嗎？”

　　她突然小聲說著，那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著我。

　　“不行，什么時候出院得聽醫(yī)生的?！?p>　　“哦。”

　　等她再次入睡以后，我獨自一人走到過道，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在我旁邊不遠處的位置，一個中年大哥就那么鋪著報紙?zhí)稍诘厣希砩仙w著一件舊舊的大衣，那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又是一個不容易的中年人，又是一個不容易的家庭。

　　晚上的樓道略微有些涼意，能讓人更加清醒。

　　夜晚的醫(yī)院比白天更殘忍，特別是靠近搶救室的那里，眾生百態(tài)，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度過，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于無數(shù)個夜晚有在這種地方過夜，又于很多個日夜去陪伴我的親人，甚至我自己，多年后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心疼。

　　這樣的人或許還有很多，只是他們隱藏于世人中，就在你我身邊，一如往常他們沒有任何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可是，誰又知道無數(shù)個難免的晚上他們又是靠什么堅持下來的呢。

　　多一些包容，多一些理解，他們也需要受到公平的待遇，公平的對待，但絕不是同情。

　　如果我們沒有遇見，你是你，我依然是我，頂多我會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而我同樣會被淹沒在人流中。更不會知道，原來啊，這個女孩她是那樣的一個人。

　　“等你好了，等你出院了，我們?nèi)プ咔嗪：h(huán)線，這里應該有你的足跡?！?p>　　今晚的夜很黑

　　黑的一如七年前一樣

　　今晚的夜又有些與眾不同

　　不同的是

　　不會再有人會有偏激的想法。

　　那男孩已經(jīng)長大了，他已經(jīng)可以獨當一面了。

　　還可以跟你說一句

　　“別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