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日的秋雨過后,圣京熱終于褪去了。
一陣陣清風拂進文華殿,外面的花圃里,繁花綻放,姹紫嫣紅,為這個初秋增添了一縷寫意。
“圣人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楊吉抑揚頓挫的說著論語。
顧帆全神貫注,不時點頭,以示自己聽進去了。
皇太孫繼續(xù)神游天外,他厭倦了束縛。
余閑,瞪大眼睛,臉色有些漲紅,顯得熱血澎湃,亢奮激昂。
昨日他從皇宮回家的時候,還帶了皇帝賜予他的極道丹。
回家吃完飯,余閑正要服用,卻被威遠侯阻止了,讓他明早再吃。
事實證明,威遠侯的建議很對。
今早出發(fā)前往皇宮時,余閑吞下了極道丹,然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那感覺,比前世吞服藍色的藥丸還要猛烈百倍!
“服下極道丹,你的身體就會開始強烈的蛻變,相當于你的氣血,會源源不斷的被榨出精華,以滋養(yǎng)你的皮肉筋骨。這時候你要多補充營養(yǎng),特別是補氣血的。”
“你的根基打得一般,八品筋骨境至今未大成,服用此藥一周內(nèi),大約可以實現(xiàn)脫胎換骨……放心,你這亢奮的狀態(tài),就是頭一天比較明顯,接下來會慢慢減弱?!?p> “所以為父才讓你昨夜先別吃,否則你一整晚都不消停……咳,你靠近過來……好了,為父鎖了你那穴位。謹記,這些日子勿近女色?!?p> 想起父親的敦敦教誨,余閑只能感嘆父愛如山。
楊吉看見余閑神情亢奮,還以為自己的講學令他心馳神搖了,當即心里振奮,道:“無缺,你來說說你對這段圣人訓的理解?!?p> 顧帆的臉色又萎了,從前這都是他的殊榮。
皇太孫又在幾案下豎大拇指,他越來越喜歡這侍讀了,又仗義又機敏,關(guān)鍵還能替他分擔火力。
余閑哪里懂什么儒家學說。
不過前世刷短視頻,他倒是了解過一些王陽明的心學。
斟酌了一下,注意力轉(zhuǎn)移后,余閑稍覺得熾熱的心緒平復了一些。
楊吉鼓勵道:“不用說得太具體,只需講些你是怎么理解這段圣人訓的。”
“學生敢問老師,圣人訓的這段意思,是提倡學而知、知而行、行而遠嗎?”余閑反問道。
楊吉點頭:“歷代儒家先生,皆認為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p> “那有沒有另一種可能,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你為何有這番感悟?”
“因為我們的祖先,從圣殿中領(lǐng)悟傳承啟示,但學生覺得他們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總該在行動中,一步步核實圣人的啟示。譬如武道,便是一代代修行者開辟出來的。”余閑道:“因此學生認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最好手段,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p> 楊吉的神情再次變了,他又用那驚奇與深情的目光打量著余閑。
半晌后,他欣慰一笑:“為師研讀儒學幾十載,深知知易行難,你如此年輕,卻也能領(lǐng)悟此真諦,實在難得?!?p> 正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知易行難,楊吉開始對祖先們領(lǐng)悟的圣人啟示萌生了疑問。
同時由于曾經(jīng)的那個愛徒沉淪詭辯,他發(fā)現(xiàn)有許多儒家人都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夸夸其談、眼高手低!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好!很好!無缺,你能否將此句借給為師一用,為師有意將此句刻在儒院門口的石牌上?!睏罴蛏塘康?。
“老師盡管用?!庇嚅e想也沒想就答應(yīng)了,反正專利權(quán)不是他的。
都不知道是誰說的,也許是魯迅吧。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隨口的“轉(zhuǎn)述”,將造成多大的影響力。
旁邊的顧帆,已經(jīng)目瞪口呆了。
儒院是儒家在圣京的“總部”。
集合了大景最頂級的儒家精英和學子。
而門口的石碑,鐫刻著眾多大儒的名句格言。
偶爾也有一些外人或者儒家學子的,但很少很少,加起來都不超過十根手指,而且清一色都是天賦異稟的奇才。
余閑,他何德何能,前陣子還是圣京世家子弟的反面教材,今天一句話,就讓他成為無數(shù)儒家人的榜樣模范?
楊吉則越品越有滋味,都沒心思教授皇太孫了,交代了他們自學,就急匆匆的先走了,怕是要趕著去刻字。
“余閑,你這話言之有理,讀萬卷書確實不如行萬里路。”皇太孫也深有感悟,拍案而起:“我這就去尋父王,央求他讓我出宮走一走,達到學以致用的目的?!?p> “……”
真特么現(xiàn)學現(xiàn)用??!
皇太孫說干就干,他覺得自己再在這文華殿浪費時間在看書上是一種罪孽,立馬屁顛顛的開溜了。
那些太監(jiān)們想攔也不好攔,畢竟皇太孫是在執(zhí)行太傅的教義。
等皇太孫一走,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余閑和顧帆。
兩人的目光很快就對上了。
然而顧帆很快便心虛的挪開了目光。
他在暗暗納悶,紅鯉公主今天怎么沒來鬧余閑。
昨日他出宮時,分明看見小公主把余閑堵在了花圃里。
按理說,小公主肯定會不依不饒的,難道,這家伙又用什么歪理怪招糊弄了小公主?
正想著公主,
公主就來了。
“紅鯉公主駕到?!?p> 隨著門口太監(jiān)的提醒,屋內(nèi)的氣氛頓時凝固。
唯獨顧帆的眼神里透著小興奮,公主雖遲但到,得有這余閑苦頭吃了!
等見到娉娉而來的紅鯉公主,顧帆立刻欠身作揖道:“公主殿下,小殿下有事去尋太子殿下了,楊太傅也有要務(wù)先離去了?!?p> “不找他們兩個?!?p> 紅鯉公主的蔥蔥玉指一指余閑,興高采烈地道:“我找他?!?p> 顧帆笑了。
正準備開懷欣賞余閑被公主折磨的慘狀,小公主的指頭又轉(zhuǎn)向了顧帆自己:“還有你?!?p> “找我?”顧帆懵了。
“對啊,因為你是工具人呀。”小公主一臉純真又認真的道。
昨天余閑給她科普了何謂工具人,她突然愛上了這個形容詞。
“我?工具人?”顧帆突然有了強烈的不祥預感。
……
一刻鐘后,一件件工具被太監(jiān)們搬運進來,擺在了屋內(nèi)。
還附贈了一個約莫一米九的大塊頭,身著一身素衣長袍,額頭還綁著束帶,印著黑色的五芒星。
值得注意的是,這人有些斗雞眼。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本宮在天地會的學兄,陳旦,字清北。”紅鯉公主介紹道。
余閑一聽這名字,就知道這仁兄才高八斗,拱手道:“清北兄,名不虛傳啊?!?p> “你聽過我的故事?”陳清北那張憨厚的臉上露出疑惑。
“沒有,但我覺得你必然不同凡響!”余閑認真道。
“你說對了,清北學兄是我們天地會目前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天文地理無所不通,是當下我們大景最年輕的五品天師?!毙」鲹P起弧度優(yōu)美的天鵝頸。
“不敢當,神州浩土,藏龍臥虎,我只能靠埋頭苦學才能勉強跟得上?!标惽灞憋@得很謙遜。
余閑懷疑這位仁兄就是太用功給整成了斗雞眼,嘴上問道:
“清北兄,會用電嗎?”
陳清北點點頭:“但不是道教的雷法,而是靠這東西?!?p> 說著,陳清北掏出了一塊黑石制作的五芒星盤,在五個角,依次雕刻著風、雨、雷、冰、霧五個大字!
余閑輕輕點頭,和了解的信息一致。
相比其他學派,天地會這個學派的學習途徑有些特殊。
因為這個學派的天師和地師,一開始的修行方式不同。
天師修的是掌握風雨雷冰霧,練成一項算一品,陳清北是五品天師,就是練滿了五項。
地師修的是掌握金木水火土,品級分類如上。
余閑猜測他們玩的是元素操控。
五品之后,天師和地師殊途同歸,開始鉆研光暗、陰陽、空間和時間!
據(jù)說,那位叛逃的國師,就是三品大法師,可以令天地變色、日月顛倒!
“需要我做什么?”陳清北問道。
余閑道:“放電,可以掌控雷電的大小嗎?”
陳清北點頭:“可以,在這里,我也不敢濫用。”
“那、那我呢?”顧帆惴惴不安的道,他已經(jīng)意識到余閑成功躲開了自己挖的坑,還準備把自己推進這口坑里。
余閑面露和藹微笑,口吐兩字:“套頭!”
又是一刻鐘后……
“余閑,你這是要對我做什么?小公主,可別聽他的胡言亂語啊?!?p> 一聲聲慘叫從顧帆被布袋套住的腦袋里傳出來。
布袋在脖子一圈還用繩子捆住,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
但他叫得再大聲都沒用,因為屋內(nèi)的太監(jiān)婢女全都被小公主調(diào)走了。
“你忍一忍,有本宮在,還會害你性命嗎?”紅鯉公主不為所動。
“是啊,顧兄,為了科學事業(yè),得有奉獻精神,你今日的付出,或許能載入史冊?!?p> 余閑一邊擺弄工具,一邊隨口安撫。
“余閑,你……”
“少說話,否則里面的活氣很快就沒了?!?p> 余閑倒是想盡快讓顧帆嘗嘗窒息的滋味,不過太聒噪了也會影響他的發(fā)揮。
“首先得制作一個簡易的電源輸出裝置……”
余閑倒沒傻到直接讓陳清北往水里放電。
好歹上輩子他為了從手機里提煉金子,積攢了一定的物理化學知識。
雖然最后因為成本高于收益導致了這份煉金事業(yè)以虧本告終……
他先將一根銀質(zhì)的導線分別綁住銅片和鐵片,作為電源輸出的正負極。
接著,又將草木灰放入一盆水中攪拌,以增強導電性。
小公主和陳清北目光灼灼的看著余閑在那搗鼓,生怕錯過一點細節(jié)。
余閑看到他們的神情,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對了,之前你們天地會是如何發(fā)現(xiàn)氧氣…活氣的?”
“是……是某個人發(fā)現(xiàn)的。”小公主遲疑道,“那人觀察了木炭、硫磺分別燃燒的情況后,提出空氣成分復雜,主要由死氣和活氣組成,活氣可以與可燃物結(jié)合,而死氣仍可安然無恙地留在空氣中?!?p> 陳清北補充道:“那人還發(fā)現(xiàn)活氣主要存在于青石(氧化物)里,如果用火來加熱,活氣就會被放出來?!?p> 余閑知道他們指的那人應(yīng)該是那位國師。
看來這位國師還是位超前的化學家。
“你接下來要怎么做?”陳清北問道。
余閑從容的從幾案下取出一個包裹。
放在桌上打開,里面是一個木制的四方蓋子,側(cè)邊還有一個圓形小孔。
除此之外,還有一根口徑很小的竹筒。
這都是他昨天回去后,托二叔制作的。
“先這樣……”
余閑將連接銅片的那一頭銀線貫穿了四方蓋子的小孔,然后一起扣在了水里。
這是正極,負責電解出氧氣的。
“你們,你好了沒有……我、我快不行了!”
顧帆的腦袋在布袋里艱難的喘息,幾近暈厥。
余閑自顧自的將連接鐵片的那一頭也放入水中,用手比劃著對陳清北示意:“可以了。”
陳清北走到那一盆水的面前,一手托起五芒星盤,一手掐了個指決,對準五芒星盤,喝道:“雷來!”
下一刻,五芒星盤的一角,就是雕刻【雷】字的那一角被點亮了。
隨即一道雷芒乍現(xiàn),鉆入了銀線之中。
水里的銅片和鐵片隱約動了動。
很快的,盆中的水面上冒出來了一顆顆氣泡。
余閑當即將那一根小竹筒插入四方蓋子的小孔里,嚴絲合縫,尺寸剛好。
讓小公主握住固定好這一頭后,余閑將另一頭牽引到了顧帆的面前。
他騰出一只手,將顧帆脖子上的布袋口扯開很小的一角,然后將竹筒管子塞了進去,并且再次扯緊了布袋口,不讓顧帆嘗到一點外界的空氣。
大家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
過了一會,小公主和陳清北的眼神漸漸亮了。
在他們的注視下,本來顧帆在布袋里艱難掙扎的腦袋,漸漸平靜了下來。
如同本來幾乎要溺水窒息的人,再次恢復了生機!
“如何?”小公主迫不及待的問顧帆。
顧帆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道:“好像又可以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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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貓
今天頭暈惡心,可能是每個月的那幾天來了,抱歉,熬到現(xiàn)在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