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在家里
偶爾一時的清醒是生活的調(diào)味劑,但清醒不僅是醒酒藥,更是毒藥,侵蝕著美好的世界,這個世界真正需要清醒嗎?
換而言之,我真的需要清醒嗎?沉醉中的世界如此美好,我何必要像屈原那樣無意義地大徹大悟,眾人皆醉我獨醒,最后投江自殺?
王仁在陽臺吹著風,云洋洋灑灑地填滿天空,陽光透過云層落在事物上,天青色的薄膜如蟬翼般覆蓋,眼里好像開了濾鏡。
他是不明白的,他希望有人來告訴自己,這個世界的真理,這樣他就不會迷茫。
他更希望有人代替自己,完美過完這一生,交上一份正確的答卷。
如果是我的話,會選什么樣的人來代替自己呢……
絕頂聰明?愚笨至極?伶牙俐齒?沉默寡言?游戲人間?踏踏實實?
啊……什么樣子,都很難決定啊。
那么……開心的就好吧,能開心地過完人生,周邊的人都能善待自己,哪怕做錯了事,對于開心,也是絕對正確的……
他又想,這跟我好像啊。
不對,反正開心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是虛無縹緲的。
沒心沒肺的兩年時光終究是一去不復返,就如生命溪流般向前。
他走進教室,又一次看見那位夢同學,心中所有憤懣與腦內(nèi)思索全部平息,越是平靜,就越是想向她靠近。
他說不上來對夢同學是一種怎樣的感覺,那不是男女之愛,更像是一種親和。
親和,是記憶中母親的親昵。
某個想法在腦內(nèi)開始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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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上,王仁準備出來跑會步,就看見一位少年提著行李,走進了隔壁那間“鬼屋”。
說是鬼屋,其實是間大別墅。
他揉了揉眼,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希望是看錯了,他沒空去管別人的事,他連自己都管不好。
拖著略顯臃腫的身體,耳里戴著耳機,不緊不慢地小跑起來。
鳥鳴依舊,好像這里是真的森林一般,順著長江,看天邊紅日初生。
冷空氣拍打在面門上,沿路兩旁樹木散發(fā)清香,很是提神。
他其實是有些喜歡跑步的感覺,只是很少能堅持下來。
眼前一座橫跨長江兩岸的橋逐漸放大,莫名的熟悉感從心底涌升。
迎面跑來兩個年輕人,有說有笑,似乎在討論世界的意義。
意義嗎……這種東西他也想知道。
他調(diào)高耳機音量,加快步伐。
他要減肥,他要變瘦,他要看清夢中那個帥氣的自己。
自從在夢中看見那座城市后,耳邊經(jīng)常傳來什么人的話語,應是幻聽,但減肥的想法卻在腦袋里扎根了,尤其是……尤其是什么來著?
看來最近不僅諸事不順,連記憶也有點衰退了。
奔跑吧,一直向前是不會錯的。
他調(diào)整呼吸,有意識地控制起步伐,增加腳的彈性,減少無意義的力量使用。
奔跑吧,不去奔跑就什么也不會得到。
少年沿著長江,一路向前,在紅日下拉長影子。
一路上全是人,這讓王仁又想起他恒古不變的結論,這個世界上,人真多。
人類像是沙子般密密麻麻散落在世界各地,自己卻是一枚硬幣,孤獨地躺在一角。
他呼出一口氣,那白霧沿著紅日升騰,溶入東方極紫。
太陽已升起許多,于是面對它,作出歌頌太陽的架勢。
太陽騎士王仁在此。
鍛煉的路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中二病?
王仁很奇怪,這個世界的人都不知道jojo,不知道黑魂,不知道寶可夢,不知道假面騎士,不知道傳說之下,不知道許多許多,所以腦袋里這些破碎的記憶,自己是從哪里得來的?難道是夢里?但夢怎么會梳理出這么多邏輯縝密的故事來?
他在這些年里,一直嘗試融入人群,卻一舉一動都傳來異樣感,提示著自己不屬于他們,更無法理解人類的大部分感情,那自己又是誰?外星人嗎?
他剛想繼續(xù)思考,卻又在腦袋里想起某個女生對他說的一句話,便停下了,可無法想起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這個世界真奇怪,為什么會專挑這么些我不明白的事來?
“交給我吧?!?p> 王仁轉過頭,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依靠在樹上。
“把疑惑全部交給我,你的人生將會變得從容?!?p> 看著王仁向自己投來試探的目光,那人笑了。
“真是愛逃避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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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洗完澡,王仁看著鏡中的自己,露出慈祥的笑容。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我?guī)湍闼妓饕苫?,你把身體交給我一段時間,你現(xiàn)在需要一個老師,不是嗎?”
“你可以叫我,老師?!?p> 他打開手機,點開家長群,手指滑動,很快找到了目標。
自己父親的qq。
頭像一杯鮮紅罐罐,上面簡潔畫出一個笑著的孩子,旁邊的名字點題地道出“罐裝”。
“你對父親抱有些許疑問,我發(fā)現(xiàn),你不僅沒有加過父親的qq,甚至不知道父親的名字,現(xiàn)在你看到了這個,有沒有什么疑問?”
旁邊,身軀虛幻的王仁仔細地看著,發(fā)現(xiàn)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這是某某。”王仁道。
“那么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個世界里有沒有某某的存在?!崩蠋熝杆偎阉髌鹉咎K里,暫無搜索結果。
“這個世界里并沒有木蘇里的存在,更不會有某某,自然父親跟那些多出來的記憶有所關聯(lián),因此,父親就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突破點,突破了父親,我們就向著世界的真理踏出關鍵的第一步?!崩蠋熜赜谐芍瘛?p> “那么,父親在記憶中都很少有出現(xiàn)的時候,如何去突破呢?”王仁問。
這個老師真的很厲害,不是像自己去逃避問題,而是選擇去面對那些令人迷惑的難題,不過就算找到了突破點,又該如何突破呢?
“目前已知,在記憶中找不到任何有關的答案,那就找線索,我問,你父親這么久都沒有出現(xiàn)過,你的生活費從哪來,又是誰幫你處理各種手續(xù)?”老師笑道。
不管老師的目的,他的確很厲害。王仁頓感佩服。
利用空閑的星期天時間(王仁原本打算用來學習),兩人走街串巷,進過警察局,找過物業(yè),也打過電話給學校,但無一收獲,回答人都很奇怪,像是刻意在隱藏父親的所有信息,事到如今,王仁依舊不知道自己父親叫什么名字。
時間一晃而過,日落西山,老師拖著疲憊的身軀,站在家門口。
“父親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就是超自然力量了……”他思索著,“我更愿意相信是什么超自然力量,不然沒法解釋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除非我一直沒發(fā)現(xiàn)我是個瘋子天才,喜歡在夢中編些完成度極高的作品來,但這是不可能的,人類沒有辦法創(chuàng)造理解之外的事物。”
王仁在這一天里也有所收獲,主要是關于老師的,他發(fā)現(xiàn)老師對于自己知道的東西了如指掌,老師更像是一個強化版的自己。
“我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嗎?”他這么問自己。
好像沒有,老師是一個知道自己一切,掌控自己身體,比自己更完美更優(yōu)秀的存在,自己像是一個贗品。
“不,你怎能這樣說自己呢……”老師聳聳肩,“有些東西我還不能告訴你,因為那是你理解之外的事物,是屬于設定的存在,你只需要知道,你比我優(yōu)秀太多,因為你的存在,我才能存在,你就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了。”
“我是人格分裂了?”王仁發(fā)出靈魂質(zhì)疑。
“并不是哦?!崩蠋煕]有過多回答,把鑰匙插入了鎖眼。
擰一下,門就開了。
情況不對。
老師緊皺眉頭,繃緊肌肉。
他出門之前明明鎖了門。
有人進來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