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曼姐同樣快要窒息的還有許寧。
前一段時間,許寧從公司辭職后,和郭司南劉秀麗合作,賺了不少錢,收入比在做副總監(jiān)的時候還高,有點揚眉吐氣的味道。對于老郭這個大金主,以及兩人的私生活,他也偷偷向相關(guān)人士打聽過。畢竟自己和人老婆不清不楚,實在心虛。
這才知道,老郭在之前結(jié)過一次婚,婚后一年生了個兒子,后來因為感情破裂離婚,這才和劉秀麗成了一家人。
現(xiàn)在劉秀麗和老郭同樣是婚后一年,生了個兒子后就離婚,這事怎么看都透著詭異。
這時,旁邊有兩個郭司南的朋友暴笑著議論。
“嘿,老郭這是久走夜路必撞鬼,大庭廣眾被丈母娘一鬧,臉都丟光了?!?p> “咱們誰不是千年狐貍,都從草根起來的,以前丟人的事情多了,沒離過幾次婚,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大哥別說二哥,怕個屁。這結(jié)婚吧,其實說穿了就是生娃,生越多越好。畢竟大家辛苦了一輩子,賺下了諾大家業(yè),需要人繼承。可如果孩子不爭氣,成不了事,把事業(yè)交到他手里,也是件麻煩事。銀德管材的老古曉得嗎,得了糖尿病,都截肢了。實在沒辦法,就把公司交給他兒。結(jié)果,老古的兒子小古去了一次澳門,幾天工夫就把公司給輸?shù)?。老古氣得都快跳樓,說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成器,可就這么一個娃,家業(yè)不給他難道還能給外人?!?p> “倒也是,你的意思是老郭……”
“你猜對了,老郭現(xiàn)在五十多歲了,也到了考慮接班人的時候。不過,這老郭思想新潮,常常在我面前說,這孩子聰不聰明,其實看基因。他基因沒問題,怕就怕孩子媽媽不行。所以,老郭就開始物色結(jié)婚人選,專挑年輕健康相貌好的小姑娘,還得是大學(xué)生。生下一個娃后,就給人一千萬離婚,再另外找個女人,繼續(xù)結(jié)婚播種。剛才抓周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劉秀麗生的那孩子不太聰明的樣子,不離婚還等著養(yǎng)人母子一輩子??!照我看來……”
“照你看來,老郭估計過一段時間又會三婚,又會再生一個。這叫什么,這叫廣種薄收,大水漫灌,只要生的娃多,總歸有個聰明的能夠繼承家業(yè)?!?p> “什么廣種薄收,這叫窮舉。”
“我管你什么舉,一把年紀(jì)別弄到最后不舉。話說,老郭這個辦法好象不錯。”
“怎么,你想學(xué)他,也不怕嫂子跟你來一個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
“可不敢,我這人膽子小,也沒有老郭那種耍流氓耍到一定境界的大心臟厚臉皮?!?p> “是啊,咱們心理素質(zhì)都不太過關(guān)?!?p> 兩人嘻嘻哈哈說笑,許寧聽得心中亂成一團(tuán)。
他什么都明白了,原來郭司南和劉秀麗早就已經(jīng)達(dá)成了協(xié)議,孩子一滿周歲就拿錢離婚,兩人僅僅做為孩子的父母相處,以后再無瓜葛。
難怪劉秀麗對自己態(tài)度如此曖昧,甚至還跟他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戲,人家不僅僅是享受少女時代青梅竹馬被人追求的感覺,人家是動真格的,人家是在選夫。
摘花那天午餐,郭司南過來做陪時的奇怪舉止,明顯是在對許寧進(jìn)行考察。什么,你什么大學(xué)畢業(yè)的,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父母是做什么的,甚至連有沒有家族遺傳病使都有問到,對劉秀麗在桌底下握許寧的手也視而不見。
這……就好象是一個慈祥的老父親在看乘龍快婿,人家是在托孤。
最后,老郭滿意的表情好象在說:“不錯,不錯,劉秀麗跟著你我也放心。今天我就把她交給你了,以后要好好對她,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p> “這是什么跟什么?。俊痹S寧感覺渾身滾燙,宛如掉進(jìn)熱水中,禁不住罵了一聲:“變態(tài),郭司南變態(tài),劉秀麗變態(tài),我他媽怎么遇到這么一對臥龍鳳雛?”
那兩口子就算是一對奇葩,許寧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應(yīng)酬,畢竟自己現(xiàn)在人家鍋里舀飯吃,這大約是他這輩子最后一個起家的機(jī)會了。
宴會在一團(tuán)轟亂和高海洋煞風(fēng)景的歌聲中落幕,一地雞毛。
許寧急忙起身去找曾曼。
前妻忽然殺到,還做了司儀,究竟是什么用意,他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和曾曼感情出現(xiàn)了巨大裂痕,已然分居。是岳母周老師的突然光臨,才讓矛盾捏合了一些。但曼姐已經(jīng)懷疑他和劉秀麗有私,今天還來發(fā)難的。只不過,這一切都被劉秀麗母親給打斷了。
沖出酒店不幾步,就看到曾曼已披著一件外套正在路邊叫車。
許寧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曾曼,你怎么來了?”
曼姐甩開他的手,淡淡說:“我本打算來看看劉秀麗究竟是什么人,我曾曼比起她又差在什么地方。來了,看到了,也該走了?!?p> 許寧訥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之間或許有誤會?!?p> “誤會?”曾曼看著他:“許寧,我最近在寫小說?!?p> 許寧一愣:“怎么了?”
曾曼:“我做了十八年編輯,我指導(dǎo)了很多作者,告訴他們,故事該怎么寫怎么寫才有趣,才是讀者喜歡的。其中,給男女主角制造誤會,以誤會推動情節(jié)是最重要的手段。但這只是故事,生活中哪里有那么多誤會,所謂的誤會不過是有意為之?!?p> 許寧沉不住氣:“曾曼,你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嘗試著寫作,我很快樂,這種快樂是以往其他東西所不能替代的,很充實很滿足?!?p> “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和劉秀麗之間不明不白,我找了小高說要過來做司儀,就是想親眼看看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把你的魂魄都給勾去了。我一輩子都聽話,聽媽媽的話,聽老師的話,聽丈夫的話。我認(rèn)為,只要我做到了他們要求的一切,我就會幸福。你的出軌……不不不,你聽我把話說完。是的,我相信你和劉秀麗之間并沒發(fā)生什么。但是,精神上的出軌比身體的出軌更要命,我寧可忍受你在夜總會用金錢購買一宿偷歡,而不是人在家中,心思卻飄到了外面。我本以為如果失去你,那就是天塌地陷?!痹f:“但是,我在寫作的過程中卻享受到極度的快樂,這種快樂是其他事物無發(fā)比擬的。我好象明白了什么?!?p> 許寧忍不住問:“明白了什么?”
曾曼:“我明白,一個女人,她不是凌霄花,她不需要攀附到男人的肩膀上才能爬上枝頭,燦爛開放。她可以做木棉樹,她可以自己靠自己站在最高處,開得如火如荼,開出讓人仰慕的美。我其實不想過來的,但婚慶公司實在缺人,我不能給人找麻煩。還好我來了,若不來,又怎么能看到今天這場熱鬧。許寧,你努力賺錢,努力向上,想要體面,今天這事可不體面?!?p> “我承認(rèn)自己敗給劉秀麗,但是,我替你感到不值。你是多么體面,多么要強(qiáng)一個人啊,卻使用攀附的手段想讓自己成功。你老了,已經(jīng)老得失去了銳氣?!?p> 這話實在太難聽了,今天的曼姐讓許寧感覺到陌生,這還是從前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女人嗎?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曾曼對自己的依賴,享受她對自己的崇拜。這種諷刺的話簡直是錐心刺骨,直擊靈魂,使得他又羞又惱:“你胡說?!?p> 不料,曼姐卻抬手給了前夫一記耳光:“這一巴掌,敬我逝去的青春,敬你我之間的美好。兩清了,從此簫郎是路人。”
曾曼披在身上的外套落地,露出美好的肩膀,白得耀眼。
就好象是街邊那棵正在開放的芙蓉,一樹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