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同事生日,她喝了酒,醉著回來。
屋里依然亮著一盞燈,蘇荷一路踉踉蹌蹌,商哲及時上前拉著扶著?;氐椒块g,商哲將她放在床上,她胡亂向后一倒,軟塌塌躺在床上。
商哲看著臉蛋紅紅的人:“哎,這......”
“水,我要喝水?!彼裏o意識小聲叫囂。
“呆著別動,我去燒點熱水?!彼?,這里不像有水的樣子。
......
蘇荷一個人躺著,難受,有些事喝醉了也記得。
記得無數(shù)個父母吵架的夜她害怕的躲在桌子底下,沒有一個人關心,沒有一個人關心她幼小的心靈。班會課永遠是一個人,從頭到尾,他們無限缺席蘇荷的童年......別的同學回家可能是一桌子香香的飯菜,可等待她的可能是一場大戰(zhàn),還有可能是一地的碎杯子,碎玻璃,什么都有可能。
為什么,為什么過去的一切那么的不堪,那么的讓她不愿提起。
“真是的,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玩意兒!”
“你跟你爸走吧,媽媽還想再嫁呢?!?p> 腦中混亂,藏在心里的消極情緒全部暴走,幾乎要把她吞噬,她慌忙起身,迷迷瞪瞪的坐在地上,無助的抱著腿,眼淚鼻涕糊的一臉。
她回憶起當初干的傻事,為了能得到父母的關注,蘇荷當了一個壞學生,眼中釘肉中刺那種不討喜的類型。
她以為父母終于可以分一點注意在她身上,但是沒有,那天出現(xiàn)的是氣沖沖的爸爸,他毫不猶豫的揮手給了蘇荷一耳光,并且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兔崽子,辛苦掙錢你讀書,還不好好讀是吧!那句話永遠刻在她心里,將她拉到了一個深淵:原來真的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從那時候,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個她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
她媽媽也好不到哪里去,從兩人感情不好之后,她就很少關心蘇荷,就連蘇荷被打耳光的時候,她也只是在旁邊,冷漠的看著。
蘇荷那時候甚至覺得她是不是不應該活在這世上,如果死掉的話大概什么都會好一點吧......
現(xiàn)在,這種念頭依然存在。
商哲端著水進來,看見她坐在地上胡亂哭泣,手足無措了一會兒。
“你喝點水吧,喝點水可能會好一點?!彼粍印?p> “擦一擦吧!”他抽了紙巾小心翼翼的觀察情緒,見她不抗拒就幫她擦了擦眼淚鼻涕,然后并排坐下了。
“......”她又習慣性吸吸鼻子,因為這樣多少能阻止繼續(xù)哭泣。
“......”不一會兒,她還是哭了,看著她起起伏伏的肩膀和從未抬起的頭,他心里也有點難受。
“你別哭了,什么事都會過去的,啊,好不好。”商哲幫她順氣,手掌上下?lián)崮λ谋巢?,希望能安慰一下?p> 她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淚,連商哲看了都覺得她對自己太狠了,自己擦個眼淚還這么大力。
“你輕點擦,擦得這么重臉不會疼?”他邊說邊把手里的紙巾塞她手里。
“你不明白,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會知道......”她自言自語。
“那你想我明白嗎?”商哲忽而發(fā)問。
蘇荷未答。
“你想不想我明白?”商哲一手按住她的后腦勺,一手扶住她的腰,讓她的額頭貼上他的,他聽見了她的心:怎么會不想,誰不想求一個能理解,愿意理解的人呢?
“你想讓我明白什么?”商哲又問。
商哲讀的正是她心中所想,他閉上眼睛,與她共情。
那個地方的人渾身冒著寒氣,她自小明明有父母,但和她一起玩的總是一些小混混,她的爸爸婚內出軌,她的媽媽抽煙,不但抽煙,還愛打牌一輸就輸很多錢,大人吵架,砸碎的瓷片卻劃傷了小孩,可是有人關心嗎?沒有。
后來熬到離婚,她媽不情愿帶她,她爸不情不愿的帶她,很快有了一個后媽,再后來她爸就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學生......
“你是不是都能看見?你看,你說是不是很可憐?”蘇荷依然自言自語。
“嗯,我能看見,不過,你沒有他們也能過得很好,不用任何人可憐?!鄙陶芊砰_她,她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
“你會魔法啊,那你是不是吸血鬼啊?”她的聲音啞啞的,低低的,讓人忍不住心疼。
“你猜?!鄙陶芤詾榫褪莻€玩笑。
他這樣,蘇荷反而單方面認為這個關心自己的陌生人就是吸血族,因為只有這個才能合理解釋他會讀心。
“我們在一起吧,好嗎?”蘇荷問他。
“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嗎?”商哲撫摸著她的長發(fā),說。
“不是,這個,我指的在一起是談戀愛那種在一起,你愿意嗎?”
“好,別哭了好嗎?”
“好,好吧?!?p> “嗯。”
這一切的一切,蘇荷不敢相信,她一直覺得她大概一輩子一個人。
塵世里,不會有個人把她放在心上,不會有人愛她,自然也沒有人會事事以她為先。
假使后面真的有一個這樣的人,蘇荷也要克服自己心里的這一關,父母的不睦已經(jīng)在心上落下了陰影,她遇見那人只會惶恐,世上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她也不相信自己有那樣的運氣。
但現(xiàn)在,那個人好像出現(xiàn)了。
他是異類,她莫名的覺得有安全感,而且喜歡,這個人好像開始跟人不一樣,他接近蘇荷似乎沒有那些復雜,她很想弄清楚那些安全感來自哪里。
她和他過了三天無憂無慮的生活,區(qū)區(qū)肉體凡胎,一日三餐,家和辦公點兩點一線,僅僅是多了一個他,就已經(jīng)如此不一樣。
他會和她一起出門,牽她的手,送她上班;他會早早的準備晚飯等她回來,為她亮一盞燈,雖然味道不怎么好......
就這些普普通通,雞毛蒜皮的小事,讓她心暖。
有時候還會和她一起散散步。
就像現(xiàn)在。
“你不覺得,我們,不像戀愛嗎?”蘇荷松開手走到他面前擋著路,倒著走。
“不像嗎,那怎么才像,你可以告訴我?!鄙陶芎喼毕駛€巨型貓,乖得出奇。
“誒,小心!”蘇荷一個踉蹌,商哲伸手牽住她,她順勢環(huán)住他的腰,四目相對時她想:真好。
她抓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認真的小心翼翼的快速的落下一個吻,“這樣?!?p> 她的眼神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有一點局促,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笨拙的照抄照搬,抄起蘇荷的手就是一個虔誠的吻,繼而抬眼問她:“這樣嗎?”
他眼眸含笑,她笑著點頭,伸手摸摸大貓的頭。
“所以,你真的是吸血鬼嗎?”蘇荷牽著他往回走。
“不是?!鄙陶芎苷\實,他的確不是。
“那你是什么東西啊,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也不會多問的?!碧K荷默認他是吸血鬼了,可是她一點也不怕,她甚至不太相信這人會對她不好。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回首間,眾生皆似你眉眼?!铱梢允裁炊际牵部梢允裁炊疾皇??!鄙陶苤荒苋绱私忉尅?p> “你欺負我讀書少是吧,什么跟什么啊,你就是你啊?!?p>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蘇荷覺得商哲有一可愛,她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就是傻子。
“我有點想看日落了?!彼f。
“很想嗎?”
“一般想。”她回答。
回到家里,商哲把她送上樓,但是她并不想他離開,單純地想留下他。
商哲按著她躺下,幫忙掖好被子轉身想走卻被拉住手。
“乖,好好睡覺。”
“你不是會讀心,看看我現(xiàn)在想什么唄!”蘇荷說。
商哲俯身看了一眼她,捏著她的手腕。
他看見那里的蘇荷——
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正捏著她手腕兒,她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她噙著他的嘴唇,與他接了一個親密的、溫柔的吻。
而他的讀心,是有共情效果的,她還張嘴咬了自己,這一讀心可就是自己咬自己......
蘇荷盯著他壞笑,眼見著那人的眼神從平靜到不可思議,再到驚慌失措得著急甩開手,眼神閃躲。
“怎么了,不就是想著讓你親親嗎?你這么大反應干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碧K荷不知道那詭異的讀心術,所以打趣他。
“那,我先走了,明天見?!?p> 然后,蘇荷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她失眠了大半個晚上。
第二天,蘇荷滿不在乎,仿若一切都沒發(fā)生,于是一個精神狀態(tài)不好加一個低頭族一同走在路上,為什么低頭,慌得。
“那是?”同事問。
“那是我的大貓?!碧K荷不知為什么,就是想這么說,雖然有點那個,終于又一個人是完全屬于她,這大概就是家的感覺。
“奧,大貓?什么意思?。渴菍ο蟛艑Π?。”
“那個,是是是,你說得對?!?p> 其實壓根什么都不是。
“真好,真羨慕,他每天都送你呢?!?p> 謝謝羨慕,蘇荷忽然覺得有些高興。
下班的時候,商哲好像沒在,蘇荷居然覺得有點心慌,不過在她的房間里,他留下了一張字條:往公園里來,我在小綠湖這里等你。
“搞什么?”蘇荷嘴上這樣說,心里卻是高興的。
“你來這里是干什么?”蘇荷一路飛速過來,幸而那里有她想見的人。
“你看,日落?!鄙陶苊鎸G湖,回望著她,溫柔一笑。
她循著那日落,嘴角上揚——原來被珍惜是這樣的感覺。
她將頭靠在他肩膀,“你說,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一切會不會是假的,我真的會遇見你這樣可愛的人嗎?”
“真的?!?p> “那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如果你知道,”商哲想起了許多事情,自己,她,自己和她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這是一場禁忌之戀,他不能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知道什么?”她等著商哲后文,他卻一直不說。
“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你還會想維持現(xiàn)狀嗎?”商哲覺得,救命之恩是得報,但是此時更該快刀斬亂麻。
“你覺得我會是那樣的人?”
“我告訴你吧,我就是那只貓,黑色的貓,忘恩負義的貓,你現(xiàn)在離開我吧,別跟我一起了?!鄙陶苡X得這樣會有用。
“你是那只貓?你原來就是那只貓嗎?”商哲沒有在她的眼里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情緒,他覺得她真的很傻。
“你應該討厭我的。”
“可是你回來了,而且還......”蘇荷忽然想到,他回來是回來了,但是為什么走了又回來。
“你該知道,我回來就是為了報恩而已,僅僅是報恩?!?p> “那你對我......”
“對你只是感激,僅此而已?!?p>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我遇到了救星啊,你知不知道,我......”她緊緊地咬著唇角,“我喜歡你,很喜歡.....那種”
商哲看著她囁嚅著,他何嘗不想放棄一切只為與眼前人相守,可那句“你繼續(xù)留在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會漸漸導致她被這個世界抹殺,打破規(guī)則沒有好處?!彼麤]有辦法。
“你放我回去吧,我不回去會死的?!边@話一出,蘇荷抬頭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比起失去他這個男朋友,她更害怕這個人就此消失,萬劫不復。
“先回去吧?!鄙陶軓娧b鎮(zhèn)定,實則心亂如麻。
安之颯颯
明天沒有休息,今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