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已久的世博會場館一日游,結束以后,回到家,看媽媽喂了一個假期的豬,也帶弟弟去抓魚,有上次被打的經歷,我不敢再把魚帶回去了,從家里偷偷拿了蠟燭和火柴,還有一個玻璃罐頭的鐵皮蓋子。拿了魚再找一處避風的地方,一般都是在橋下,有水的地方才有魚,有水就會有橋。把蠟燭油化在鐵皮蓋上,底下升起燭火,把抓到的魚就著蠟燭油烤著吃,大一些的給弟弟,魚刺容易挑出來,我吃剩下的。
也帶弟弟去抓過鳥,我們不知道那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喜歡把巢筑在棘藤上——爸爸打過我的那種,又隱蔽,又帶刺,能起到一定的防衛(wèi)作用。弟弟喜歡找到那種剛開始下完單沒怎么孵化的鳥巢,他喜歡吃這種鳥蛋,新鮮又美味,我喜歡找到雛鳥快要離巢的,但是又飛不遠的,找到以后把雛鳥帶回去飼養(yǎng),做一個鳥爸爸,也做一個好學的學生,看看它們是怎么飛的,我想和他們一樣,學會飛行的本領,離開這個群山環(huán)繞的地方,朝著崇敬的大城市飛翔,在貧窮壓垮我和我的家庭之前,盡早找到彼岸!
愉快的假期總是短暫的,看媽媽喂豬,帶弟弟捉魚捉鳥,很快,在九月一號的這一天,我?guī)е夤宋榛貋淼募o念版洋瓷鐵碗,用小勺敲得叮當響,壓著拍子,走入了本地的鄉(xiāng)級小學,也揣著全家人的希望和期盼。
一進校門,就看到陳麗君老師,站在一面瓷磚裝潢過的白墻下,在引導入學的同學們和隨行的家長辦理手續(xù),我心里正納悶,她就看到了我,微笑著對我講:“這邊登記”,還用手指向不遠處,草地邊的一處課桌椅,還友情提示我,班已經分好了,讓我先去公告處,看完分班,再直接接對應班主任處報名即可。
當然,這一切的手續(xù),都是我的媽媽替我辦理的,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拿著洋瓷碗,像豬八戒一樣的,看守者我的行李,順便有時間看看我的救命恩人,世界上,除了媽媽以外,最美麗的女人,如果,她被調到這里了,如果她也是班主任,如果我能在她的班里,那該有多好!
世間事,大多是喜憂參半,媽媽看完告示欄,以最美的姿態(tài)走到我跟前,告訴我結果,“你在一班,你陳老師是二班班主任。”
如果可以,我想對媽媽說,我想去二班!但我知道,不可以,世上的太多無奈,對于一個農村婦女來說,不能改變什么,這樣一所鄉(xiāng)級小學來講,她說不上太多的話。只能告訴我結果,哪怕結果不如意,那也無法改變既定事實。
一班的報到處,坐著一個帶茶色眼睛的中年男子,看著文文靜靜,有些書生氣質,我新的語文老師,頭發(fā)黑黝黝的,中間蓬松起來,高高的,露出兩個耳朵來,瘦弱的臉龐上,堅毅的申請,一抹自信的光芒,從眼睛底下泄出來,射在我的臉上。
媽媽幫我繳了220元學費,40元雜費以后,又帶著我去宿舍,幫我把床鋪鋪好,給了我20元——一周的生活費以后,回家了,家里還有數不清,做不盡的農活,還有每天喂不完的豬,以后,我不能再看著我的媽媽喂豬了,我希望,豬崽們都識相點,乖乖聽媽媽的話,最重要的,弟弟還在家里等媽媽,一個粘人的寶貝,看不到媽媽就會娃娃大哭的寶貝,也是吃糖比我多的幸福孩子。
這二十元,我已經盤算著怎么花了,早上一個包子五毛,中午吃五毛的飯,再加一餐肉,兩塊,晚上五毛的飯加一個素材,也是五毛,這樣一天四塊錢,一個星期五天在學校,四五二十,我這個小學生都知道,這樣天天就能有肉吃了,真是開心。
當天晚上,我和鄉(xiāng)里各個地方的同學都聚在教室里,大多數還是鄉(xiāng)鎮(zhèn)上的,和我一樣,村里來的很少很少,聽班主任老師,教語文的,做完自我介紹以后,讓我們輪流做自我介紹,他們一個個都那么漂亮可愛,生龍活虎的,在介紹自己的時候,雖然沒有表妹那樣張揚,但是也不乏自信,不像我,像蔫了的稻草,泛黃的皮膚和干枯的頭發(fā),在教學樓下面正衣鏡照鏡子的時候我就看到我自己的窮樣了,燈草絨衣服和我真般配。
我站在講臺上,畏畏縮縮的,不敢把身子漏給同學們看,小聲嘀咕,“我叫李二狗,請多……”后面還沒蚊子叫的大的詞,連我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的什么,班主任老師,接過我的話茬,走到三尺講臺上,拉起我的手:
“這是李二狗同學,以后你們大家一起學習,互相幫助哦!”
又把我?guī)У轿业耐琅赃?,一個可愛的女孩,不像妹妹那么飛揚跋扈,也不會做鬼臉,是她,讓我明白了“同桌的你”是一首美好的歌,她是一位值得尊敬和銘記的女孩,她的微笑像月光,有溫度,也不會灼傷人,感謝她給了我一段純真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