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西子郡,郡城防局的審訊室內,一名身穿一級城防官制服的青年男子“親力親為”地抄著一把椅子狂砸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經(jīng)被砸得頭破血流,但青年男子一點都沒打算停下,一邊砸還一邊罵:“舉報我暴力執(zhí)法是吧?老子就暴力給你看!你也不打聽打聽,在平州誰敢動老子!”
眼看著中年男子已經(jīng)奄奄一息,連微弱的掙扎都不再有,但審訊室的兩名城防員一點沒有要阻攔自己長官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看著。
此時有一名城防員走了進來,對青年城防官說道:“長官,有您的電話?!?p> “沒看到老子在審犯人嗎?!”
“是、是您父親打來的?!?p> 青年聞言一愣,這才扔掉了已經(jīng)被他砸得變形的椅子,整了整自己的制服走出了審訊室。
青年回到辦公室接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聲音,他身上的戾氣立刻沒了大半:“爸,您找我?”
“姬九從山海司里出來了,找到他、弄死他,給你三弟報仇?!?p> “可是爸,我的人都在西子郡,要不讓大哥……”
“讓你做你就做!記住,事情辦得干凈點,別給人落下什么把柄。”
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咬著牙說道:“好,我知道了……”
電話中的人正是平州東南王天宗賀,而接電話的青年城防官名叫天恒輝,是天宗賀的二兒子。
在九洲國,除了軍隊之外還有兩股武裝力量,一股對外、一股對內。
對外的就是山海司武裝部,主要負責在迷霧地區(qū)執(zhí)行任務,應對迷霧中的威脅。
而對內的則是各地區(qū)的城防局,主要負責管理所在城鎮(zhèn)治安,抵御闖入城鎮(zhèn)的迷霧怪物。
因此在大多數(shù)時候,比起那些在迷霧地區(qū)鬧騰的山海司武裝部,城防局要吃得開得多,畢竟無論是經(jīng)營白道還是黑道,都得和當?shù)爻欠谰执蚝藐P系。
由此可見,各地城防局在當?shù)氐哪芰渴呛艽蟮摹?p> 憑著當王爺?shù)陌职郑旌爿x直接跳過城防員、三級城防官、二級城防官,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一級城防官,與城防局局長只差一步之遙。
但他的仕途也到此為止了。
為避免皇室宗親對皇權造成威脅,九州律法規(guī)定皇親國戚不得涉政,天恒輝能當上郡級城防局的一級城防官,已經(jīng)是難得了。
換做天宗賀這樣的王爺,明面上是完全不得擔任任何官職的。
掛了電話,天恒輝一拳砸在辦公桌上,氣得咬牙切齒:“媽的!那個野種,死了還要給我添麻煩!”
天恒輝看不起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李恒森,完全不想給對方報仇,但他更畏懼自己的父親。于是,思索了片刻后,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
南州與平州交界地,??诳h的貧民區(qū)內,一名身披破布袍、身形佝僂的盲女走在滿是垃圾的街道上,正是尚桃桃。
和九洲境內其他的貧民區(qū)一樣,這里幾乎看不到什么磚石房屋,除了少數(shù)的老舊平房之外,基本都是一些窩棚和帳篷。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連活著都勉強的底層貧民,他們大多面黃肌瘦、了無生氣,穿得也和乞丐無異,以至于一身破布袍的尚桃桃走在他們之中顯得無比和諧。
相比之下,街上那幾名身穿筆挺制服的城防員反倒顯得頗為扎眼了。
九洲各地的貧民區(qū)都在接近迷霧地區(qū)的邊緣地帶,燈塔的光芒照耀到此處時已經(jīng)十分微弱,加上沒有城墻的保護,時不時會有零星的怪物從迷霧中跑出來禍害這些已經(jīng)很可憐的人。
而這些城防員的職責就是抵御迷霧怪物的侵襲,順便看心情維護一下這里的治安。
然而當真正難對付的怪物出現(xiàn)時,這些城防員往往會躲進城鎮(zhèn)里,不管這些的窮人死活。所幸貧民區(qū)內也不全是窮人,這里魚龍混雜,也有一些靠著這里混亂的環(huán)境而發(fā)家的人。
很多時候貧民區(qū)的人們還得靠這些地頭蛇來抵御怪物,并在事后被地頭蛇們搜刮走本就單薄的家當……
除了這些地頭蛇外,還有一股勢力也時不時地會幫助貧民區(qū)剿滅來犯的怪物,那就是山海司——畢竟武裝部的戰(zhàn)斗員們前往迷霧出任務時,經(jīng)常不可避免地會經(jīng)過這里。
剿滅迷霧外圍區(qū)域的怪物本就是武裝部戰(zhàn)斗員的職責,撞見怪物闖入貧民區(qū),他們自然會出手。
于是,一個很諷刺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
城鎮(zhèn)里的人們,特別是大城市的富人們,對身上不知道攜帶著什么迷霧病毒、病菌乃至詛咒的山海司戰(zhàn)斗員十分厭惡,恨不得將他們拒之千里之外。
而貧民區(qū)的窮人們,則十分歡迎山海司的戰(zhàn)斗員,明明自己都揭不開鍋了,遇到出任務的戰(zhàn)斗員小隊還要送上一點干糧或者野菜野果什么的。
若穿上一身武裝部的作戰(zhàn)服走在貧民區(qū)里,從底層貧民到地方幫派,都會敬你幾分,甚至連街上的扒手都不會把你當目標。
路邊一個臟兮兮的面攤前,三名男子一邊吃著面,一邊盯著人群中的尚桃桃,正是姬九、姜若敢和張召古。
雖然尚桃桃表現(xiàn)得很配合,但山海司不可能放任她獨自去行動,因此,姬九等人的任務除了將尚桃桃送到目的地之外,還要緊盯著她。
一旦尚桃桃的舉動偏離計劃,三人就要立刻控制住她。
姜若敢和張召古都當了多年的不歸人,任務途中多次路過各地的貧民區(qū),而姬九更是曾經(jīng)在貧民區(qū)生活過幾年,因此三人對貧民區(qū)的情形都是比較了解的。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三人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打著補丁的舊衣服,此刻看上去就像是貧民區(qū)里的三個閑漢,可謂是融入得非常好。
街道上,尚桃桃在一個水果攤前停下了腳步。
水果攤老板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他剛注意到站在自己攤位前的尚桃桃時,后者突然一彎腰,胡亂抱起一把水果就快步逃走。
“???!一個臭瞎子還敢搶東西!”水果攤老板頓時大怒,抄起一把水果刀就追了出去。
尚桃桃捧著懷里的水果拼命往前跑,她能精準地避開路上的行人,但卻被凹凸不平的泥路磕絆得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百來米后,她終于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在了地上。
水果攤老板追上來就狠狠地踹了尚桃桃一腳:“他媽的死瞎子!找死是吧!”
水果攤老板嘴上罵得兇,但也不敢真動手上的刀——水果攤老板不知道的是,他若真動起刀來,旁邊就會跳出來三個不歸人猛男圍毆他。
“干什么干什么?!”就在此時,三名城防員推開圍觀的人群走了上來。
水果攤老板見城防員來了,便也不敢再動手,指著地上的尚桃桃說道:“大人,這瞎子搶我東西!”
為首的城防員白了水果攤老板一眼,俯身仔細打量了一番尚桃桃的模樣,仿佛在確認對方的身份。
“嗯,把這個搶劫犯帶走!”為首的城防員看完便招呼了身后的同伴一聲,于是兩名城防員將尚桃桃架了起來,將她帶去了??诳h的城防局。
為首的這名城防員自然是早已被上官財團買通,就在水果攤老板還在納悶今天的城防員們辦事兒怎么這么干脆時,尚桃桃已經(jīng)被帶上了城防局的車子,而姬九一行則已經(jīng)向著貧民區(qū)外走去。
目前為止,“洗白”計劃執(zhí)行得很順利,接下來就沒什么是他們三人可以做的了,只能回去等著整個流程走完,再設法盡快將尚桃桃吸納到自己的小隊。
半個多小時后,一行人開著來時的小面包到了南州的關口處。
南州與平州相鄰的關口,有著約六個小時車程的距離。
州際公路基本都鋪設在了迷霧外圍區(qū)域,且公路路段要么在地下,要么沿路有燈塔的保護,所以安全性還算有保障。
“做什么的?”關卡處,一名城防官冷著臉走到姬九等人的面包車旁。
姜若敢笑呵呵地遞上去一張證件:“大人,我們幾個來南州做了點小生意,正打算回去呢。這是我們的行商證?!?p> 行商證就是九洲境內為商人派發(fā)的通關證件,城防官檢查了一下行商證,又探頭看了眼車內后,招手示意同伴放行。
姜若敢接過城防官遞回來的證件后,客氣地道了聲謝,開著小面包車駛向了關外。
姬九一行離開沒一會兒,那名城防官回到了關口的辦公室內,撥通了電話:“喂,輝少,人找到了……不會錯,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嗨,都是自家兄弟,客氣啥……”
被一座座小型燈塔照耀著的州際公路上,姜若敢和姬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姜隊,干完這一票,我打算回食堂大吃一頓!”
“以后不要用這種句式說話,不吉利?!苯舾覠o情對懟了姬九一句,轉而問道,“讓我看看你的始祖之鏈?!?p> “哦?!奔Ь帕闷鹕弦侣冻龊蟊?,姜若敢探著脖子觀察起來。
開著車的張召古也饒有興致地問道:“怎么樣了?”
只見姬九背上的始祖之鏈底部中央位置,出現(xiàn)了那么一丟丟暗紅色的紋路,目測長度還不到一毫米。
“嗯,一趟任務跑下來,阿九的身體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一定程度的異化?!?p> “喔!難怪我覺得最近腦子變靈光了!”
“別擔心,那只是錯覺。就你這百分之零點零幾的異化度,能有什么明顯的感覺?!?p> “嗯?”張召古突然一皺眉,盯著后視鏡說道,“好像有人跟著我們?!?p> 姬九和姜若敢聞言也扭頭看向車后方,果然有三輛吉普車正在快速接近中。
“什么人……”姜若敢正疑惑著,后方的吉普車上站起來幾名大漢,他們穿著制式混亂的迷彩服甚至防彈背心,手上、身上都帶著槍背著各式武器,“不好!是迷霧地區(qū)的匪幫!”
姜若敢說話的同時,那幾名悍匪已然舉槍開火!
“噠噠噠?。?!”
激烈的槍聲中,小面包車的車窗盡數(shù)碎裂,車身上也被打出了一堆彈孔。
“什么情況?!不打劫直接開槍?!”
“咱們進迷霧!”張召古大聲喊道,姬九立刻從車后翻出三個防護面罩,將其中兩個丟給姜若敢和張召古。
張召古套上防護面罩,一打方向盤,小面包車顛簸著就沖下了州際公路,朝著迷霧中駛去。后方的匪幫似乎也早有準備,紛紛帶上樣式雜亂的防護面罩,毫不猶豫地跟進了迷霧之中。
“那些人恐怕就是沖著殺我們來的!”
“可惡,都這么低調了,居然還是被人盯上了。誰跟咱們這么大仇???!”
姜若敢這話剛說出口,三人齊刷刷地想起了一個人——天宗賀!
姬九從車廂后頭的箱子里翻出來幾把步槍,架到破碎的車窗上就開始向著后方開火反擊,姜若敢則趕緊將張召古從駕駛座上換了下來。
這次他們畢竟是以商人的身份出行的,身上帶點武器防身還說得過去,帶多了就有點引人懷疑了,所以除了幾把槍,連具有防護作用的作戰(zhàn)服都沒帶。
還好三人都是不歸人,有“始祖之鏈”在,他們不會因為在迷霧中待太久而發(fā)生變異。
相比之下,那些土匪就彪悍多了,只帶了一個防護面罩就跟了進來,很多人的皮膚都露在外面,那叫一個悍不畏死!
“哇!那是什么?”姬九驚呼一聲。
剛爬到車后排的張召古聞言一看,只見其中一輛越野車上,一名悍匪舉起了火箭筒。
“若敢,快躲!”
張召古的喊聲響起的同時,“嗖”地一聲,火箭筒內的榴彈也已經(jīng)發(fā)射了出來。
姜若敢咬牙猛打方向盤,振得人耳朵生疼的爆炸聲中,榴彈在車子側邊的地面上炸開!雖然避免了被直接命中,但小面包被爆炸的沖擊波徹底掀翻,打著滾向著一道斜坡滾了下去!
三輛匪幫的越野車停在了斜坡上,一眾悍匪向著下方望去,只見小面包車冒著煙側翻在坡底,而車內一點動靜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