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大舅，加油！”
以后的日常他們都是帶著笑意的，因?yàn)榇缶诵蚜?，姥姥的生活好像又重新有了色彩，他們精心照顧著大年，大年也一天天好起來，從坐著，到慢慢下地開始學(xué)走路，只是話還是不太會說，像極了如玉小時候蹣跚學(xué)步那會的樣子。
“如玉！”
這一天他們正在胡同口幫著大舅練習(xí)走路，如玉的爸爸柳林突然來了。
“哦！”
如玉只輕輕的答應(yīng)了一聲，沒有理睬他。
“你咋來了，有事啊！”
姥姥沒再像從前一樣對他那么客氣，想必是因?yàn)樗]有把如玉照顧好，所以還生氣呢！
“是，娘，我來看看如玉?！?p> “這不是，好好站在這里，衣服干凈了，臉也干凈了，肚子也吃飽了?！?p> 姥姥很明顯有情緒，就是責(zé)怪他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妻女。
“的確是我不對，沒有考慮二妮的感受，沒有照顧好她?！?p> “知道就行，別心里沒數(shù)，孩子從小受多少委屈，回家還要受你們的氣，尤其是如萍，凈欺負(fù)妹妹，你也不管管?！?p> “等這次如玉回去，我就說她，保證不讓如玉受委屈了?！?p> “啥，你還想把她接走，我看還是算了吧！跟著我好歹姥姥疼舅舅愛的，不回了。”
“這，這樣不太好吧！”
那一刻，無論是姥姥還是爸爸，臉色都很難看，姥姥說的很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不想讓如玉回去。
“沒啥不好的，沒啥事你就回去吧！”
姥姥都不打算讓這個女婿進(jìn)門了。
“你看這，我拿來的東西都還沒放下，我咋能回去。”
“東西你也拿回去吧！給雪銀補(bǔ)補(bǔ)?！?p> 姥姥看著爸爸網(wǎng)兜里的罐頭先是想到了女兒，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這種見不到又掛念的心情，真的只有當(dāng)母親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家里有，這是帶給你們的?！?p> 爸爸柳林沒有打算要走，不知道是真心悔悟了還是想堅(jiān)持帶如玉走。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你走吧！我以后就住姥姥家了。”
如玉看著僵持不下的姥姥和并不親近的爸爸，心里也是五味雜陳，所以她自己做了決定。
“啊啊?。 ?p> 大舅雖然不會說，可是也執(zhí)意讓眼前這個人走，雖然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這就是他的大姐夫。
“那我過些天再來?！?p> 爸爸把手里的網(wǎng)兜放在地上，推著自行車扭頭就走了。
“哎！東西拿走?！?p> 姥姥說的時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如玉，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沒事，姥姥，我們就拿回家，這是他欠咱們的?！?p> 如玉看出了姥姥心里的尷尬，趕忙解圍。
“回家，回家?！?p> 姥姥攙著舅舅就準(zhǔn)備回家了。
“一連這么多天了，大年那個右腿一直使不上勁，拉拉著走，怕是要落下殘疾了?！?p> 安頓好了舅舅，姥姥跟坐在椅子上啪嗒啪嗒抽煙的姥爺說。
“那也沒有辦法，能醒過來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走走看吧！”
姥爺說完又狠狠吸了一口煙，大年畢竟是家里的長子，在他們心里的份量不言而喻，如果真是有什么殘疾，恐怕再想娶媳婦就難了。
“那個，剛才，柳林來了?！?p> “在哪兒？咋沒進(jìn)屋？”
姥爺扭頭看看臉上掛著不自然的姥姥。
“走了，讓我攆走了！”
“啥？攆走了？你這個人真是，咋能攆走了，這么大老遠(yuǎn)來了?！?p> 姥爺說著起身就準(zhǔn)備往外走，可能是想看看能不能追上。
“不用追了，早走遠(yuǎn)了?！?p> “哎！你可真是糊涂，他有什么錯，他也不想孩子出事，這不是趕上了，你咋能把人攆走?！?p> 姥爺朝八仙桌上敲了一下煙袋鍋?zhàn)樱榫w有點(diǎn)激動。
“二妮差點(diǎn)丟了，我心里氣不過?！?p> “你生氣，你生啥氣，他自己的孩他不心疼會半夜趕過來么？這么大老遠(yuǎn)，幾十里路。”
“反正是走了，該說的話都說了，好聽不好聽的他都聽著了?！?p> 姥姥心里其實(shí)是有點(diǎn)心虛的，雖然嘴上不承認(rèn)。
“這可咋弄，你不想想雪銀，她已經(jīng)沒有虎子了，往后日子怎么過，這么大年齡了，不可能再生了。”
“她命咋這么苦??！”
姥爺這一通教訓(xùn)，讓姥姥有點(diǎn)無地自容，也讓她又傷感了。
是呀！在農(nóng)村，沒個兒子，讓他們還怎么過，以后還怎么抬頭做人。
“不行我們過幾天去一趟吧！去看看閨女也行??！”
少言寡語的姥爺還是明事理的，他知道，眼下發(fā)生的所有事情誰也不怪，都是命數(shù)。他只是心疼閨女中年了卻要承受這喪子之痛。
“要去你就去吧！我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還怎么去?！?p> 姥姥雖然心里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可還是拉不下這個臉。
姥爺沒再說話，只是一直啪嗒啪嗒的抽煙，然后長長的吐著煙圈。而如玉就算站在院子里，他們的話也還是聽的一清二楚，因?yàn)榉孔踊旧蠜]有什么隔音效果，況且門還大敞四開著。
如玉一個人來到家后的池塘邊，路過那個小橋的時候，讓她想起了那年她沒有失足就落水的情景，還有迷迷糊糊下沉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那只手，后來還搖晃著跟她說過的話都那個人，‘好好活著，為了在意自己的人’。
“世風(fēng)，你在哪兒？為什么不辭而別？”
她想世風(fēng)了，那個青春洋溢的少年，那個帶她給光的少年，她再也沒見過他。
“如玉，你在這里干嘛！還想再掉進(jìn)去一次嗎？”
一個路過的村民，看著癡癡發(fā)呆的如玉，嚷了一句，大概因?yàn)樗廊皇莻€孩子吧！
如玉只回頭看了看，沒有做聲，雖然她分不清這句話里包含了幾分調(diào)侃幾分關(guān)心，反正像這樣的話，她早就習(xí)以為常了。
她的存在好像一直都是大家的話題，但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想怎么樣生活，似乎從一生下來，她就沒有過這樣的權(quán)力，她只是在接受，接受，再接受。
“如玉，回家吃飯了！”
依然是姥姥的呼喊，讓她回到現(xiàn)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