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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遇何所安

第十四章

無遇何所安 水云溶漾. 2563 2022-10-01 15:16:00

  和親之日定的倉促,皇上借口說不想讓西北邊陲的百姓受苦,讓宋緣安早些去赤勒安撫巴贊可汗,說白了,他是怕楚王反悔,萬一楚王起兵造反,他一個不得民心的皇帝根本就沒有勝算。

  可是他猜忌宋明堯一輩子,將兄弟情置于不顧,又怎知楚王根本對皇位不感興趣。

  宋緣安出嫁之日,吳都滿城歡送,十里紅妝,行的是大吳最高的禮,蘭慧的眼淚已經(jīng)在這幾日哭干了,她緊緊握住宋緣安的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她留住。

  宋明堯背著手站在一旁,短短幾日,鬢角竟多了幾縷白發(fā)。

  宋明堯?yàn)樗x了百名死士護(hù)她周全,此去一行,著實(shí)生死未卜。

  那日宋緣安于宋明堯說了這樣一句話。

  “父王一生都在心系大吳的子民,緣安若是這輩子只懂得躲在父王身后享受萬民奉養(yǎng),豈不是愧對于父王以身作則的數(shù)年教誨。此行萬險,緣安知道,我也會努力保全自己,活著回來,但是如果遭遇了不幸,能為大吳爭取短短幾月的備戰(zhàn)時間,緣安寧死無悔!”

  宋明堯動了一絲造反的念頭,他并非覬覦皇位,而是不想讓女兒涉險,但是當(dāng)宋緣安說出這些話時,宋明堯也是羞愧不已。

  花想容也來為她送行,今日她戴了面紗,披了一件樸素的披風(fēng),以她的身份,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終究是會惹人閑話。

  她沒有機(jī)會上前和宋緣安說話,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宋緣安一眼就認(rèn)出來人群之中的花想容,她沖端遙低語兩句,端遙點(diǎn)點(diǎn)頭走到花想容身邊,花想容不動聲色地將一個荷包塞到端遙手中,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讓宋緣安沒有想到的是,杜衡也來了,杜衡走到宋緣安面前,恭敬地作了個揖,說:“這樣做值得嗎?”

  “本宮聽不懂杜小公爺?shù)脑??!?p>  杜衡輕嗤一聲,說:“當(dāng)初我還不明白為何你會推拒與我的婚事,現(xiàn)在我算是明白了。宋緣安,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只要你愿意,我就有辦法帶你離開,遠(yuǎn)走高飛?!?p>  宋緣安笑了,說:“杜小公爺說笑了,我是和親公主,關(guān)乎著兩國邦交,數(shù)萬百姓的生死,我又怎會臨陣脫逃。小公爺?shù)男囊?,恕緣安受不起?!?p>  宋緣安轉(zhuǎn)身接過憶柳遞來的錦盒,然后轉(zhuǎn)交給杜衡,杜衡打開盒子,是他當(dāng)初贈與宋緣安的麒麟扇。

  “希望杜小公爺早日尋覓佳人?!?p>  一直等到禮畢,宋緣安依舊沒能等來葉方舟,宋緣安垂眸苦笑,她怕自己做的決定是錯的,即使她為了葉方舟赴死,葉方舟的心也不會給她留一丁點(diǎn)位置。

  而另一邊,曦月殿內(nèi),宋嘉儀癱坐在葉方舟懷里,今日葉方舟是要去送緣安的,沒想到宋嘉儀派人傳喚葉方舟,說是身體不適,讓葉方舟速去曦月殿照料。

  就這樣,葉方舟在曦月殿聽著皇城外從鑼鼓喧天到歸于寂靜,看著夕陽漸落,他都沒能去見宋緣安最后一面。

  “前日平陽姑姑派人給本宮送來了一顆夜明珠,甚是好看,等聽風(fēng)閣建好了,本宮就讓人把這珠子襄在柱子上,方舟哥哥,你說好不好?。俊彼渭蝺x擺弄著纖纖手腕上的玉鐲子,面色紅潤,毫無病態(tài)。

  宋嘉儀沒有聽到葉方舟的回應(yīng),有些不瞞,皺著眉回頭去看,葉方舟訥訥地看著窗外,不用問她也知道葉方舟在想什么。

  宋嘉儀突然摘掉鐲子,猛然扔到地上,鐲子碎成好幾塊。

  “葉方舟你若是放心不下宋緣安,本宮可以現(xiàn)在就去告訴父皇,讓我去赤勒和親,你就看我死在那大漠里面吧!”

  是啊,赤勒環(huán)境惡劣,緣安自小體弱,這可怎么受得了??!想到這里,葉方舟不禁皺緊了眉。

  看到葉方舟如此,宋嘉儀的怒氣愈發(fā)不可收拾,她隨手抓起一旁的茶杯,盡數(shù)扔到地上,砸的稀碎。

  “你給本宮滾出去,本宮不想看見你!”

  “公主玉體欠佳,還是好生休養(yǎng),微臣告退?!闭f完,葉方舟大步走出門去,也不顧身后傳來宋嘉儀憤怒的咆哮。

  葉方舟出了皇宮,一路策馬出城,終于在夜幕追上了在官驛休息的和親隊(duì)伍。

  未等葉方舟進(jìn)驛站,就被杜衡攔住了。

  “葉方舟,我勸你不要去見她?!倍藕庹驹谌~方舟的馬前。

  “與你何干。”葉方舟冷眼。

  “別以為我不知道,宋緣安是為了誰才愿意和親的,既然如此,你就斷了她的念頭,就讓她以為你如此狠心,你也不想讓她這輩子都活在你給的虛假希望之中吧?!?p>  葉方舟有些動搖。

  “她的脾氣,你比我清楚,就讓她安心去和親吧,你倆緣分已盡,又何必苦苦糾纏?!?p>  葉方舟終是沒見宋緣安最后一面,他在官驛外守了一夜,次日隊(duì)伍開拔,他才離去。

  葉方舟失魂落魄地回到葉府,剛一進(jìn)門,管家便走上前來,說:“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將軍說他在祠堂等你。”

  看著管家一臉擔(dān)憂,他便猜的八九不離十,父親必然是會大發(fā)雷霆。

  葉方舟走進(jìn)祠堂,還未開口,葉宗捷怒斥:“逆子!跪下!”

  葉方舟在蒲團(tuán)上跪下,葉宗捷痛心疾首地說:“你個逆子,是要把你老子活活氣死才甘心!這些年,你母親早逝,我又對你疏于管教,之前我還對你心懷愧疚,沒能多陪陪你,是緣安丫頭在我面前念你的好,我當(dāng)初才肯讓你外出游歷,這些年你不在京城,一直都是緣安在我面前盡孝,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說話,她早就是我認(rèn)定的兒媳,而如今你卻為了一個嬌縱的公主,讓緣安去和親,楚王是我過命交情的摯友,你這樣做讓我如何對得起楚王一家!”

  葉方舟低頭不語,手緊緊攥住衣角,青筋凸顯。

  “赤勒如今的態(tài)度并不明確,緣安此行生死未卜,你最好盼著赤勒是真心想要和親,如果緣安出了事,我就當(dāng)沒有你這個兒子!”葉宗捷指著葉方舟鼻子大吼,突然一口氣不順,一手捂著胸口,向后倒去,他連忙用另一只手扶住了桌子。

  葉方舟連忙起身,想要扶住父親,葉宗捷狠狠瞪他一眼,說:“誰讓你起來的,跪下!”

  葉方舟便跪了回去,葉宗捷嘆了口氣說:“我老了,身體不中用了,明日上朝,我就會請旨辭官,你母親一直想歸隱山林,我就帶著她的牌位回蘇州老家了。”

  葉方舟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葉宗捷,聲音微顫:“父親什么意思,父親是不想見我了?”

  “我是不敢留在京城了,我對不起楚王夫婦的情義,我會和你母親在老家替你吃齋贖罪,你便留在京城做你的駙馬爺吧?!?p>  葉方舟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滴水未進(jìn),連葉宗捷離開京城,葉宗捷都不許他送。

  然后葉方舟就高燒不止,昏迷數(shù)日,醒來之時,已不知何時。

  晏青見葉方舟蘇醒,立馬安排人熬粥煎藥,晏青突然想起,趕忙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說:“少爺,容姑娘離開京城了,她這些年攢的積蓄給自己贖了身,她臨走前來見過你,不過那時候少爺還在昏迷,她便留了這個盒子?!?p>  葉方舟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銀鈴,還有一方手帕,那鈴鐺正是他送給宋緣安十三歲的生辰禮,宋緣安一直未離身,葉方舟展開那方手帕,上面繡著一對繾綣的鴛鴦,一旁還工工整整繡了一行清麗小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葉方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他攥著手帕,失聲痛哭起來。

  心悅君兮,君怎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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