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滿是落葉與雜草的街,路邊有一棵梧桐樹,很高大,我只是有幸見過他秋天的樣子,有些枯老的枝干,枝椏上垂吊著快要掉落的葉片,中午左右的時候,一縷陽光打在樹上,溫暖的,像是懷抱一樣,或許,這就是他可以放肆生長的理由吧。
梧桐樹的對面是一個小賣部,小小的,用木頭搭建的,十分有年頭了,木門上掛著一塊八卦鏡,老人說可以驅(qū)邪,屋里是擁擠的貨架,擺放著日常用品,但大多都落了灰,只有孩子們喜歡的糖果飲料,老酒鬼愛喝的酒和一些做飯用的調(diào)料很新,像角落的毛巾,拖鞋之類的,基本不會賣出去。留下的空地只有一個收銀臺,幾個小平方,坐著一個老人。
牙齒掉光的阿婆戴著老花鏡,白花花的頭發(fā)扎著丸子頭,手里打著毛線,皺紋深深的,坐在一個老舊的藤椅上,斜對著門口,偶爾來人了,抬起頭應(yīng)付一下,然后繼續(xù)織著。
而每當(dāng)正午,晴日當(dāng)頭,光打下來,梧桐的影子落在阿婆臉上,刺眼的光弄的阿婆睜不開眼,門外是貓貓狗狗的追逐,是孩子們帶著紙風(fēng)箏的夢想,是老人們悠悠聊天的生活,是阿婆和藹的,讓人身心舒暢的笑容。
似乎一切都很慢,緩緩地,像是阿婆手中的毛衣,不緊不慢的織著。
有人問過,阿婆為什么織毛衣,阿婆用慈祥的笑容,洋洋的看著手里的毛衣。像是出神了,眼里含著遙遠(yuǎn)。
鄰居們都知道,毛衣是織給阿婆的兒子的,而阿婆的兒子出去大城市打拼,許多年都沒有音信,偶爾一通電話也是草草掛斷。
每年阿婆都會麻煩回來過節(jié)的年輕人幫自己給兒子打個電話。
而每一次,阿婆都會輕聲說:“節(jié)日快樂孩子,媽媽給你織了毛衣呀,這天兒冷,小心著涼?!?p> 蒼老和含糊不清的聲音透過電話顯得十分沉重,而那邊的聲音卷攜著疲憊和電腦打字的聲音。
草草的回道:“知道了,媽,你也早點休息,注意保暖,好了就這樣,我還在工作呢?!?p> 然后就只剩嘟嘟的電話盲音。
人們說阿婆的孩子不孝順,阿婆就會帶著些微不滿回道:“我孩子只是為了生活,人在大城市打拼,一天天那么累,不怎么回來看我也很正常?!?p> 說完阿婆就癡癡的聽著電話,然后緩緩拿下來,一邊塞點兒糖果給借電話給他的年輕人,一邊張著準(zhǔn)備講些什么,卻講不出來的話。
夜晚七八點的時候,阿婆關(guān)上小木門,在小賣部里屋休息,這就是他的家。
小小的,三十多點兒平方的,但夾雜著人生。
那是我見過最最熾烈的,快要成為實質(zhì)的愿望。
不是什么家國,大義,也不是什么為民,造?!徊贿^是一個媽媽想他的孩子了而已。
夜晚的梧桐映的枯瘦寂靜,小賣部安祥的小木門透出微弱的光。輕微的抽泣,紙張落地,擦拭的老花鏡,以及一個阿婆癡癡的念想。
2022.9.16
灼墨點金
灼墨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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