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賓樓休息數(shù)日,將接待宴上吃下的靈物煉化干凈,張元敬在肖友松親自陪同下,前往數(shù)十里之外的薛王山。
本來,張元敬只要肖友松派幾個筑基修士相助便可,但是,肖友松死活不同意,非要親自跟來。他翻來覆去就說一句話:“上次王道友,就是這么失蹤的。這一次,肖某必須跟著,而且要全程跟著,決不能讓張道友出事。否則,我萬法宗沒法向上宗交代。我肖某人也只能自裁以謝罪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張元敬哪還能拒絕,只好同意肖友松與他同往薛王山。好在,他也沒有深入薛王山的打算,只打算在外圍轉(zhuǎn)一轉(zhuǎn),通過指真盤確定一下王元熹是否仍在山中。
肖友松沒有多叫人,只讓兩個筑基執(zhí)事和五個煉氣弟子跟著。兩個筑基,一個名叫程霜風(fēng),是個三十歲上下、高高瘦瘦的精悍之人,渾身血氣充盈,似乎走的是煉體的路子,修為與掌門肖友松一樣,也在筑基后期。另一個叫甄勇毅,是個白發(fā)白須的老頭,但臉部皮膚平滑紅潤,頗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修為是筑基大圓滿。五個煉氣弟子都是肖友松的徒弟,修為均在煉氣十一層以上。
薛王山的大部分地方,籠罩在濃密的云霧之中,看不清它的面貌。但是,只從外圍的山脈來看,此山之雄峻清奇,不下于天闕山。從玉皇山下來,飛越數(shù)十個矮小山丘,便進入了薛王山的東部。放眼望去,盡是崎嶇峻嶺、削壁懸崖,其上或深林密布,或千巖競秀,或萬瀑爭鳴,間聞妖獸嘶吼。偶有谷地,也是古樹蔽日、長草掩地,難尋行走的路徑。
肖友松幾人卻是輕車熟路,在山間崖縫,左攀右鉆,很快越過一座座險山,趟過一處處惡水,漸漸深入薛王山中。
“張道友,你看,那就是迷魂霧!只要進入其中,結(jié)丹修士不好說,但筑基修士,立時便會發(fā)瘋,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一般,朝著山中狂奔而去!這霧,你仔細看,與一般的霧氣有所不同,要更濃一些,而且氣機十分詭異,不似天地自生。你尚未至筑基后期,沒有修出神識,所以不易分辨出來。若有神識,只需輕輕一觸,便知此霧危險!”
這是距離薛王山邊緣千里之遙的一處谷地中,肖友松指著前方緩緩蔓延而來的一大團灰霧,表情凝重地說道。
此谷,也是兩年前,王元熹失蹤前的最后逗留之地。
張元敬站在他的身旁,極盡目力,看不出此霧有何神秘之處。但是,無論是肖友松,還是程、甄兩個筑基,都露出了畏懼之色。
“此霧似乎不是每處皆有,它的分布和移動,有沒有軌跡可循?”張元敬不死心,問了一個看似有用,實則淺薄的問題。
肖友松當即搖頭:“我萬法宗在薛王山旁側(cè)立派數(shù)千年,向來靠著此山搜取資源,前后入山的修士不下數(shù)十萬,但至今還無人發(fā)現(xiàn)迷魂霧有什么規(guī)律可循。根據(jù)前人的記載,薛王山最中心的二千里區(qū)域,霧氣十分濃郁,結(jié)丹修士都無法抵抗,入內(nèi)必死無疑。對這個區(qū)域,我們一般稱它為死霧區(qū)。自二千里往外,至四千里這個區(qū)域,灰霧有濃有淡,而且是移動的,有的區(qū)域會短暫出現(xiàn)無霧的情況,或者有的區(qū)域霧氣比較淡,可容許筑基修士行走其中。所以,我們一般稱它為活霧區(qū)。不過,這霧有個特點,就是從上看,都是一片白茫茫,看不出厚薄來,只有靠得較近,從水平的視角觀測,才能分辨出來。我宗修士有那膽大的,會趁機闖入霧薄的地方,尋找靈物或獵殺珍稀的妖獸。他們也就是憑著經(jīng)驗,再賭一點運氣,有成功的,但也不多,失蹤的比例很高,往往十個里邊能回來三、四個,就算不錯了!”
高瘦如同竹竿一般的程霜風(fēng)補充說道:“這薛王山地下,是數(shù)條靈脈交匯之地,靈穴等級雖未達到大靈穴級別,但相差不遠,比一般的中等靈穴要強很多。故此,山中的天地靈物極多。除了我宗修士,周圍一些小門派的修士或散修,也會入山碰運氣。我們也不阻攔,任由他們進去,不過,十個之中,不見得能再回來一個?!?p> 張元敬默然點頭,知道肖友松幾人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騙自己。于是,他取出指真盤,將王元熹的吊墜取出,擱在指真盤中央。指真盤是一種循物找人的專用靈器,形似圓盤,中間是一個凹槽,用于放置失蹤者的衣物飾品等貼身之物,周圍是一條條刻度,多達三十六個,每個刻度,不僅指示方向,還顯示大概的距離,當然,只在萬里內(nèi)有效。超出萬里范圍,則不會有任何反應(yīng)。此外,若是失蹤者所處位置特殊,那么,即使在萬里范圍之內(nèi),也不會有效果,或效果不準確。
肖友松、程霜風(fēng)、甄勇毅見張元敬要施法,相互對視一眼。程霜風(fēng)使了個眼色,肖友松則無奈地搖搖頭,作了一個掩護的手勢。三人沒有說話,頗有默契地走出幾步,形成保護的陣型,警惕地盯著周圍。薛王山中妖獸活動頻繁,尤其是一些妖獸受迷魂霧的影響,經(jīng)常會無端發(fā)狂,襲擊附近的任何活物。
張元敬運起厚土行氣訣,調(diào)動丹田法力,緩緩輸入指真盤底部的小型陣法中。約莫半刻鐘過去,陣法開啟,圓盤表面閃動一抹藍色光線,不斷地繞著中心凹槽旋轉(zhuǎn)。他仔細盯著這抹光線,腦中突然閃出一個念頭:若是指針盤指示元熹師弟的位置,在山中所謂的“活霧區(qū)”,我是進去找,還是不去?雖說自己同元熹師弟關(guān)系好,但此事明顯超出自己能力,強行闖進去,不過是自己找死而已。真要去探查,只能依靠萬法宗的力量。
剎那之間,他恍然有悟:肖友松講起門中弟子進入這片區(qū)域,十不歸五,程霜風(fēng)講附近修士進入其中,十不歸一,其實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使用指真盤!因為,若搜尋的結(jié)果顯示,王元熹真在那片冒險可入的區(qū)域,他們幾人也將犯難!
張元敬頓覺面皮發(fā)熱,對自己的后知后覺感到頗為羞愧。
“滴!”指真盤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利響聲。
張元敬一個激靈,眨了眨眼睛,仔細看向那藍色光線停留的位置。
肖友松等三個筑基,也都瞬間轉(zhuǎn)身,齊齊看向張元敬手中的指真盤。
張元敬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不知所措地說道:“就在前方,一千五百里左右。方向,向東略偏兩分左右?!?p> 肖友松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子,轱轆轉(zhuǎn)了幾圈,一時沒有說出話來。意識到有些不妥,他又連忙干笑兩聲,說道:“深入薛王山兩千五百里,這已經(jīng)遠遠超過筑基修士能去的極限了。肖某印象中,恐怕一般的結(jié)丹修士,也未必能至彼處。張道友,要不這樣,容肖某回去向我宗大長老稟告后,再定下一步的行動?”
張元敬也沒什么想法,當即點點頭:“那就有勞肖掌門!”
谷中的灰霧,似乎受到了什么東西的吸引,一直在慢慢向幾人靠近。此時,不知為何,它突然加速向幾人所立之處蔓延而來。
一個煉氣弟子驚慌喊道:“師父,灰霧,灰霧,它自己來了!”
肖友松眉頭一皺,正要呵斥此人大驚小怪。一旁的甄勇毅已是沉聲說道:“掌門,張道友,速退!這灰霧有些不對勁!”
“走!”肖友松沒有猶豫,當即低喝一聲,一手拽著張元敬左臂,法力急出,腳底生風(fēng),向后方飛掠而去。
他們九人剛遁出百丈,自灰霧之中,突然沖出一只花斑覆身、雙頭長頸、四腿頎長的妖獸,一聲不吭地向幾人追了過來。它四蹄如飛,帶著嗚嗚風(fēng)聲,很快逼近眾人五十丈范圍。
“雙首蛇頸獸!甄老、霜風(fēng),帶上小武他們幾個!”肖友松神識向后一掃,面色大變,有些驚慌地喊道。
張元敬輕輕掙脫肖友松的手,將飛劍祭出,急促說道:“肖掌門無需管我,快去幫助幾個小輩!”
肖友松點頭,從腰間儲物袋中摸出三把黑色小斧,對準那妖獸,便扔了出去。同時,腳下已經(jīng)踩上飛劍,將跟在身后的兩個煉氣弟子一把抓住,貼著地面,起速向山外沖去。
雙首蛇頸獸躲過三柄小斧,速度略減。眾人趁機加速,把距離拉開至九十余丈,稍稍遠離了危險。
“張道友,不要飛高,薛王山中有很多飛禽妖獸!”帶著一名煉氣弟子的程霜風(fēng),看到張元敬抬劍升空,連忙大聲喊道。
張元敬聞言,老臉一紅,猛地想起這條“險地守則”來,連忙將高度降下,學(xué)著肖友松幾人,貼地遁行。
此地仍在薛王山中,貿(mào)然飛到空中,若是引來成群的妖禽,除非眾人如張元敬這樣,都能鉆地,否則必有傷亡。
雙首蛇頸獸速度極快,一直緊追不舍。眾人光顧著逃命,無法精確地選擇路線,一路上引動了好幾只啟靈期的妖獸。不過,在發(fā)現(xiàn)后方追來的雙首蛇頸獸之后,這些妖獸均嚇得向兩側(cè)逃走,根本沒敢去追那些闖入自己地盤的人族修士。
約莫跑了有兩百余里,那雙首蛇頸獸終于停了下來,原地站了兩息時間,扭頭又向后方的灰霧跑去。
張元敬回首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灰霧盡然在不知不覺間,跟到了幾人身后十數(shù)里的地方。他吃驚地問道:“肖掌門,灰霧還會蔓延到薛王山邊緣千里區(qū)域內(nèi)嗎?”
此時,肖、程、甄三人已經(jīng)停了下來,正自驚疑不定地看著狂奔的雙首蛇頸獸,和如同潮水般后退的灰霧。對于張元敬的問題,三人皆沒有回答。
“傳聞中,強大妖獸的前沖,有可能導(dǎo)致灰霧一同快速蔓延。不過,最多也就十幾里遠,便自動縮回去了!”沉默良久,白發(fā)蒼蒼的甄勇毅悶聲說道。
“甄老,那也得是妖丹期妖獸吧。這只雙首蛇頸獸,也就是假丹境而已。”精悍的程霜風(fēng),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一臉疑惑地說道。
甄勇毅皺著兩道白眉說道:“嗯,這次的事,太詭異了!俺跟這薛王山打交道,都快兩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
他側(cè)頭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張元敬一眼,隨即搖搖頭。
肖友松抓了抓臉上的絡(luò)腮胡,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先回山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