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促膝長談
一陣徹底的梳洗后，她的腦子確實(shí)清醒不少，如今的思緒也僅剩對督主的懼怕與思量。
督主是真男人卻當(dāng)上太監(jiān)，可是欺君大罪，是要砍頭的。
不過話說來，以督主如今這般滔天的權(quán)勢，還有在陛下面前如此囂張的作風(fēng)，定也是不怕的。
自己要做的就是忘記，只要連自己都忘了剛才的一幕，誰都不能再以此來威脅她。
打定主意之后，莫蕊的心境平復(fù)不少。
她穿戴整潔，便輕輕將寢屋房門推開，里頭僅點(diǎn)了一只紅燭，昏暗無比，四下無聲間，她朝他的床榻望去，卻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屋空。
看來今個他是不在這里住了。
莫蕊身心徹底放松下來，轉(zhuǎn)身正要朝自己的羅漢床走去，卻發(fā)現(xiàn)身側(cè)的八仙桌上擺了幾樣精致的小糕點(diǎn)。
她心中一喜，連忙坐在那里大快朵頤起來，吃飽喝足之后才安安心心地上床睡覺，一直到翌日天明。
之后的好些日子里，莫蕊再未見過祁無郁的人。
嬤嬤倒是來得勤快，還未她帶了了上好涂抹凍瘡的膏藥。
“這是督主大人日前交代奴才的，奴才去太醫(yī)院尋了許久，才找到這副極好的?！眲邒邤Q開膏藥，親自為她的小手涂抹上。
她瞧著自己指尖與關(guān)節(jié)處的結(jié)痂和小小凍瘡，心中微動。
定是上回為督主更衣拉簾時被瞧見的，督主真是細(xì)心，若是日后他不那么嚇人，就好了。
“督主說了，這丑陋的小手即便是做什么動作都是難看極的。
便命老奴盡快想辦法治好，日后在主子面前也好得體一些?！眲邒邲]心沒肺地將所有話都同她說，手中的動作也愈發(fā)輕柔。
莫蕊抿了一下粉唇，心中不是滋味地收起剛才夸贊祁無郁的話。
她就知道，他能對自己安什么好心，無非是物盡其用罷了。
她轉(zhuǎn)頭望向窗欞外頭下得越來越厚的大雪，卷翹的羽睫微微顫動，靈動的眸子里莫名匯了幾道憂郁。
劉嬤嬤將她的手涂抹好，順著她的視線朝外往去，隨后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唉，明個便是冬至了，順?biāo)蓟寿F妃的忌日到了，娘娘生前僅是昭妃之位。
死后才得陛下追封，也未能享到貴妃的風(fēng)光，哎。”
沒想到嬤嬤記得。
她緩緩回眸，眼前的老婦人，她耷拉著嘴角，眉眼間滿是沮喪與哀愁。
莫蕊心上一疼，將手覆在她粗糙的手背上輕聲安慰道：“昭妃娘娘若是知道有你這樣還能惦記她的忠仆，她一定很高興?！?p> 劉嬤嬤愣住，“姑娘怎知老奴以前服侍著順?biāo)蓟寿F妃？”
她一愕，隨即笑著打掩，“先前聽督主大人說過的。”
“看來督主大人倒是極為信任你?！眲邒邲]什么心機(jī)，莫蕊這樣一說她倒也信了，“哎，昭妃娘娘可憐，生前待下人們都極好，極為親切，一點(diǎn)娘娘架子都沒有，令老奴甚是掛念……”
劉嬤嬤說著，便忍不住淌下眼淚來。
莫蕊連忙用一旁的絹帕親自替她擦拭，“我進(jìn)宮的晚，都未及見到娘娘一面，若是嬤嬤不介意，不妨與我說說昭妃娘娘的往事？”
嬤嬤情緒上來，一時間也有些失控，她望著外頭漫天飛雪，聲音顫抖，“也是這樣的大雪天，咱們的娘娘便被那該死的純貴妃加害。
咱們娘娘命薄，遭人陷害，最后倒是替他人做了嫁衣?！?p> “此話怎講？”
她看了看外頭，見四下無人，才悄悄同莫蕊說道：“當(dāng)初純貴妃看不慣咱們娘娘盛寵，便買通侍衛(wèi)嫁禍咱們娘娘與侍衛(wèi)私通。
老奴是貼身跟在娘娘身邊的，又怎會不知娘娘是否與人私通。
可惜一切都百口莫辯，那侍衛(wèi)拿著娘娘的貼身衣物便去找陛下告狀。
陛下雖然寵愛咱們娘娘，但卻一時聽信讒言，將娘娘打入冷宮。后來純貴妃便上趕著加害，仗著自己有六宮大權(quán)便隨意誅殺嬪妃。
娘娘便這般枉死……”
劉嬤嬤說著泣不成聲。
“那為他們做嫁衣又從何說起呢？”莫蕊追問。
“娘娘走后，陛下才發(fā)現(xiàn)先前是誤會了咱們娘娘，雖然為娘娘洗刷了冤屈，杖殺了那侍衛(wèi)，但因為忌憚純貴妃母家，并未對其加以嚴(yán)重懲罰，只是禁足半年奪了協(xié)力六宮的大權(quán)便草草了事。
之后陛下對娘娘追思不已，還特意追封了順?biāo)蓟寿F妃。娘娘走后，陛下才明白對咱們娘娘的深愛，有時入宮得了盛寵的女子，都與咱們娘娘長相頗似。”
劉嬤嬤說著，朝她深深看了一眼，“不過老奴真是從未見過比你還像咱們娘娘的人?！?p> 莫蕊微微壓下眸子，緊緊牽過她的手，刻意岔開話題問道：“那嬤嬤如今又怎會到督主身邊做事？”
“自然是因為你。”嬤嬤心直口快，“督主即便如外人說得那般陰狠，也算是為咱們娘娘報了仇，殺了純貴妃，老奴心里頭自然暢快。
之后督主來找奴婢，說是要奴婢替他辦事，奴婢想要替娘娘報答他殺害純貴妃的恩情，便爽快答應(yīng)下來?！?p> “可督主也并非是要為娘娘報仇才殺得貴妃啊?！蹦镄睦锩靼祝顭o郁這般做僅僅是在打擊帝黨而已。
“老奴才管不了這么多，督主是太后的人，自然為太后辦事，太后有心要栽培你進(jìn)入后宮，老奴便愿意幫忙。帝后相爭多年，陛下當(dāng)初竟然不相信娘娘，將她罰入冷宮，老奴便已然對這位君主大失所望。
既然如此，老奴便順道幫太后一把，也算還了復(fù)仇的恩情?！?p> 莫蕊心中微動，情不自禁地將劉嬤嬤緊緊抱在懷中，“順?biāo)蓟寿F妃有你這樣的忠仆，是她的福氣。”
劉嬤嬤聞到一股熟悉的木蘭清香，又是微微一愣，“不，有皇貴妃那般愛戴下人的主子，才是老奴的福氣。
老奴能眼睜睜替娘娘看著仇人慘死，已然很是知足?！?p> 她忍住快要掉下的淚水，輕輕拍著嬤嬤寬厚的背。
二人便這般促膝長談到了深夜，才緩緩入睡，翌日一早嬤嬤說要在忌日為娘娘祈福，便得了恩典出宮去了。
徒留莫蕊一人坐在院落里看雪發(fā)呆。
冬至?xí)r節(jié)，想必因為是自己的忌日，家中也落得凄慘沒有歡笑，估計連除夕夜都是冷冷戚戚著過得。
自己可真是不孝，明明現(xiàn)下活著，卻不能回到父母跟前盡孝……
她任由哀愁無限蔓延之間，卻被一聲陌生的男音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