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綺霞與龍家有仇。
上一次四人會面,沈展玦方從梅屏回來,一同帶回了新加入的雷承焱。恰好,朱綺霞告知二表哥龍子軒不久前也回來景州,她提及想趁機對付龍子軒。
沈展玦對此表哥的印象不深,因多年在外讀書,不知其底細,又恐打草驚蛇,當(dāng)時他已表示過要靜待時機,不要輕舉妄動。朱綺霞確也據(jù)理力爭,最終無法說服眾人便只好默然接受。
怎料她并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這般不聽話、不受控的盟友,他理應(yīng)棄卒保帥,按照金玉還所說的滅口才是??墒寝D(zhuǎn)念又想,這一連幾日龍子軒都并未尋自己的麻煩,可見朱綺霞未曾泄露過什么。
他或許還能夠做些什么。
去往龍府的路上,沈展玦左思右想,從各個角度而言,都無法像金玉還那般選擇“棄卒保帥”。
可他還是因朱綺霞不聽指示而惱怒。
他握緊拳頭,敲開龍府大門,門房福伯打開門來,看見沈展玦一臉嚴肅,映著月光顯得蒼白,與他的印象中那位總是帶著一臉淡笑的表少爺極不相符。
“表少爺是找老爺有什么事情么?”
“不,我是來拜訪二表哥的,”沈展玦說起話來,臉上忽地便又流露出那禮貌的笑,“這許多日都有事務(wù)在身,忘了二表哥已回來,如今便特地前來請表哥原諒?!?p> “這……”福伯并非不知龍子豪與沈展玦之間的嫌隙,但這二少爺與表少爺情況如何便就不清楚了,又見老爺多少有些器重他,聽他如此說,還是使人帶他去二少爺?shù)脑褐小?p> 龍家不但是景州大小幫派的盟主,更是景州的霸主,連官府都需禮讓三分。
龍家的宅邸,稱之為景州的皇宮也不為過。在龍昊揚與沈杏所住的主院之后,分有龍子豪、龍子軒兩人各自的府邸,這原是三處府邸,將其合并做一處,何其豪奢!
走進了龍子軒的府邸,很明顯地便與龍府一貫布設(shè)不同。庭院所栽的并非是什么名貴的花木,而是一叢叢茉莉花,雖然素,在晚風(fēng)吹來時會有淡淡清香。
會客廳內(nèi)也并不雍容華貴,只簡單平常地擺上桌椅,叫人忍不住注意到懸掛的字畫。
讓人懷疑這究竟是景州神龍盟龍二少爺?shù)母∵€是那位文人墨客的家。沈展玦坐在椅子上等候,在仆人奉上清茶后不久,龍子軒才同他那兩位近身護衛(wèi)一同出來了。
龍子軒與其父兄的豪邁霸道全然不同,一張白凈臉,生得儒雅俊俏,穿上一身錦袍,倒確實頗有文人風(fēng)骨。
至于他身后那兩位近身護衛(wèi),一人身形精壯,虎目炯炯,另一人身形雖瘦小,可生得便是一副精明圓滑的模樣,同樣不可小覷。
這二位,沈展玦不曾見過卻早有耳聞。他們是與龍子豪手下“四大金剛”齊名的另外兩大“金剛”。前者是武功實力最強的“血豹子”薛影,而后者便是六人中的智囊“千手猿”袁山。
沈展玦一見此二人便看出雖然他們武功確是比之一般人強上許多,但朱綺霞對付他二人聯(lián)手理應(yīng)綽綽有余,究竟她是如何失手的呢?
他并未過多深思,龍子軒方一出來他便連忙起身行禮。龍子軒還禮之后,兩人方才落座。
沈展玦笑道:“一連數(shù)日都為處置盟中事務(wù),雖早已得知二表哥回家的消息,卻始終抽不出空來拜侯,故展玦今日見事已了,特地前來向二表哥賠罪。”
龍子軒在聽話間,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待沈展玦語畢,他才抿了一口茶,說道:“聽聞?wù)公i表弟年紀雖輕,在神龍盟中處置事務(wù)卻極為干練。如今卻會為了這般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上門,難道表弟以為我這二表哥是小肚雞腸之人?”
沈展玦也笑著回答自然不是,待又過一會兒,他方才說道:“既然二表哥并非小氣之人,那展玦便也就不怕與表哥開門見山了。其實展玦是聽聞表哥前幾日遇襲,才特來問候的?!?p> 聽他這一話,龍子軒溫潤的笑容忽然一滯,與薛袁二人交換了一下目光,沈展玦都看在眼里,只道:“展玦得知此事,正因襲擊二表哥之人乃是如今赤玄幫的代幫主朱七。我知道朱七他要襲擊二表哥,來不及阻止,叫二表哥涉險,故如今是來請罪才是!”
他向龍子軒拱手彎腰,龍子軒一時不知其意,還是先將其扶起,道:“你為何說是朱七要襲擊我?”
“莫非并不是朱七?”沈展玦略一錯愕,隨后又悔道:“啊,此事牽涉甚深,我本不該胡說的……”
龍子軒眉頭一皺,道:“表弟但說無妨?!?p> 沈展玦稍作思慮,終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想來也瞞不過二表哥,倒不如展玦先交代了罷。只不過……”他看了看薛影和袁山一眼,又道,“事關(guān)重大,或許我該單獨與二表哥說這事才對。”
薛袁二人自其他弟兄處得知沈展玦與龍子豪的矛盾以后,均對沈展玦沒有好感。
正要出言說些什么,卻只見龍子軒示意他們二人離開。
無奈,兩人便只好離去。
確保薛袁二人都已不在,沈展玦才壓低聲音道:“只求表哥看在展玦老實的份上,放赤玄幫和朱七一條活路,這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好,你放心說,我絕不追究?!?p> “我們既是表兄弟,展玦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先前因展玦涉世未深,待人處事莽撞,開罪了大表哥,因而與大表哥之間產(chǎn)生嫌隙。姑父為此便將我調(diào)到了鳳儀院監(jiān)管,并輔佐朱七處理事務(wù)。
“也因此,我與朱七往來頻繁,彼此發(fā)覺聊得來,便成了交心朋友。在前幾日,我發(fā)覺他有些奇怪,私底下問許多遍,他才將事情告訴我?!闭f到這兒,沈展玦停下,深吸一口氣,又端詳龍子軒一眼才接著道,“他說……是大表哥找他對付二表哥你?!?p> 龍子軒心頭忽地一震,隨即又狐疑地看著沈展玦:“為什么?”
“我當(dāng)時不愿也不敢相信??芍炱哒f,大表哥怕二表哥會插手盟里的事務(wù),到時危及自己地位,所以便要他出手教訓(xùn)教訓(xùn)二表哥,教二表哥知道幫派事務(wù)不是那么好插手的,從而教二表哥不敢爭奪盟主之位。
“朱七同我說過,赤玄幫因前任幫主不知去向,如今全無倚仗,若得大表哥的扶持,便能安穩(wěn)許多,是以才想著鋌而走險。我當(dāng)時便勸他說,你們乃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切不可趟這渾水。當(dāng)下他聽我的打消了主意,可如今來看,或許還沒死心……”
龍子軒聽完,臉上如覆冰霜,他沉思后道:“你可有證據(jù)?”
沈展玦忙道:“要驗明真假,二表哥只需帶我去見朱七當(dāng)面問個清楚。二表哥回來以前,我尚在湖屏老家,這事人人都知。展玦也不會未卜先知二表哥要回家來,設(shè)下離間之計。二表哥只消看我與朱七說話情態(tài),定能知道我所說真?zhèn)危≌公i此行只盼能救一個聊得投契的好朋友,絕無二心……”
薛袁二人守在門口,袁山腦中想法多,不住去想沈展玦此行的用意。但既然二少爺有把握,他倒也不大擔(dān)心。
終于,龍子軒出來了。但沈展玦卻也跟在他的身后。
他與兩人說道要帶沈展玦去柴房見朱綺霞時,薛袁兩人都略感吃驚,但還是照做了。
他們不知道,沈展玦的話已經(jīng)在他的心中種下種子了。
確實,他此番回來,想要接手神龍盟的一部分。他胸有城府,自然以己度人,想著大哥或許會出手阻止。
沈展玦正是打中他這點,才引起他的信任。
在跟著龍子軒三人一同前往柴房看朱綺霞時,沈展玦一路暗中打量龍子軒的神情,只看他臉上的神情隨著燈火明滅難定,沈展玦也猜度不出其意思,如今只好見一步走一步了。
——他能做的已經(jīng)都做完了,如今萬事俱備,便只欠朱綺霞這一陣東風(fē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