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魏都督棄城走安定 漢參軍分兵守街亭

　　卻說孔明收了得勝之師，謂眾將曰：“曹真雖敗，猶有大軍數(shù)萬。向日其恐我速取天水，相救不及，加之忌憚魏文長等出郿城，故屯中軍于武功、太白等處，輕騎來此。如今缺兵少糧，必調動彼處軍馬，因此不可遷延，只宜速戰(zhàn)?！北娊栽唬骸霸嘎犡┫嗾{遣?！?p>　　孔明喚馬岱曰：“汝可領兵五千，依小路速行。如遇魏兵，可鼓噪?yún)群?，不用接?zhàn)，曹真必驚走矣?！庇謫抉R超曰：“與汝一萬兵馬，驟道向東去取天水。如遇曹真，可速擊之，魏兵必不敢接戰(zhàn)?！痹賳緩堘谠唬骸叭暌囝I兵一萬，出渭水向北往天水去，如遇曹真，則大展旌旗，大聲鼓噪，就地截殺。如未見魏兵，則佯作攻城之勢，城中必亂?！敝T人皆領了計策。

　　卻說曹真聽探馬飛報，說萬政全軍盡陷于射虎谷中，甚是驚急。郭淮曰：“既漢兵有準備，只宜速回。某料諸葛亮必乘勢來取天水，可速回城中，早做準備?！辈苷鎻闹罨匆筌?，防漢兵追襲。自領前部，催促全軍，急回天水。

　　行至半路，郭淮遣人來報，說后路約十里處，馬超引軍來趕，氣勢洶洶，追及不舍。曹真見過馬超英勇，知難與敵，又恐孔明有計，不敢接戰(zhàn)，催兵速行。并教回報郭淮，休要纏斗，只一心回天水。

　　又行一陣，漸漸舍了馬超，曹真心下稍安。待行至小路時，忽聽喊聲震天，后面轉過一彪軍馬，旗上大書“平北將軍馬岱”。真見了，恐有伏兵，急忙速退，魏兵皆拋戈棄甲而走。馬岱也不追趕，只依孔明將令，教軍士大肆鼓噪，奮力吶喊，谷間此起彼伏，應聲四起。真驚曰：“何以伏兵如此之多耶！”魏兵愈加驚懼，正不知漢軍多少，不敢久停，紛紛遁去。岱因之得了不少輜重軍需，引軍回馬不題。

　　真馬不停蹄，回至天水城中，正要卸甲，忽有來報，說城外有漢兵遠來，似有攻城之意。真上城遠望，塵土飛揚處，果有一彪軍馬來，一桿大旗上書張嶷旗號。郭淮曰：“天水諸郡已陷，漢兵又來攻打，三面皆無險要，正是孤城難守，宜棄之。”曹真遂撤去守兵，帶了所部將領、太守馬遵并一班天水官員，棄城望北走去安定。遵曰：“都督可照郭將軍前言，發(fā)書至武功處，使一大將引主軍來安定會合，再議克復隴右?！闭鎻闹?，安排心腹持書，星夜往關內(nèi)來。

　　曹真等既退，張嶷等兵不血刃，得了天水。不多時，人報丞相至，眾將接入孔明，曰：“丞相妙策，驚走曹真，方得天水。”孔明曰：“非吾之功，全賴諸將忠勇耳?！甭務呓韵??？酌髦刭p三軍畢，謂帳下眾人曰：“曹真此去必往安定郡去。今天水既克，南安郡與關中隔絕，只需一路兵馬前去，其必望風歸降。誰愿一行？”當下高翔應聲而出，孔明撥了五千兵馬去訖。

　　卻說高翔引兵至南安，太守楊陵知漢兵勢大，曹真已敗退，自知難敵，遂出城納降。翔勞軍安民畢，依丞相之意，仍令楊陵為南安太守?？酌鹘恿私輦鳎懈呦杌亻g，卻聽細作忽報，說張郃受曹真信令，引大軍十萬來助陣?！北妼⒙犅劷泽@。孔明笑曰：“兵者，勝負在將。張郃縱有武勇，魏兵雖擁十余萬之眾，奈何曹真為主將，不足慮也。顧吾所憂者，僅一處險要之地。如能據(jù)守，保隴右無恙，則可直取長安。那時，縱真兵將再多，焉能撼動吾軍？”

　　眾疑，爭問何地，孔明曰：“安定與天水以隴山相隔，山西側有一地，名曰街亭。此處乃咽喉之地，若魏兵從雍州出隴右，必從此經(jīng)過。張郃既來，曹真得勢，當來克復涼州諸郡，吾料其出街亭，一面取城，一面斷吾歸路，前后夾攻，則吾難以救應，只得退兵漢中。因此，須得智勇之將守之，方可無憂?！睅は轮T將聽罷，均爭相要去。

　　孔明喚吳班曰：“吾素知汝隨先帝伐吳，久立功勞，熟知兵法，可當此任。吾與汝兩萬五千精兵，務必要成功?！卑嘣唬骸懊韶┫嗤幸灾厝?，愿效死力。只乞一人為副，大事可成?！笨酌髂藛緟④婑R謖曰：“汝自幼飽讀兵書，深通謀略，可隨元雄一行。”謖領命。孔明再三囑曰：“街亭為隴右根本，倘若有失，數(shù)郡皆休，全軍亦難以安保。因此處無險阻城郭可守，故須當?shù)老抡?，扼守要路，使魏兵不得過。當小心仔細，不可輕忽！”當下反復教授下寨之法，二人受計領兵而去。

　　孔明尋思，魏兵勢眾，更兼張郃武藝過人，班等恐非敵手，須得一大將去，保街亭萬無一失。遂喚馬超曰：“張郃非等閑之輩，吾觀軍中只孟起能敵。街亭東北處有一列柳城，居于山僻之間，汝可領本部兵馬屯于此城。若街亭勢危，可引兵速救?！背唬骸柏┫嗖钋?，不敢不從。然某既為先鋒，宜當率部破敵前軍，揮師直搗長安。偏居山中，恐非所宜?！笨酌髟唬骸敖滞つ巳姼?，更系我等身家性命。此等重任，非汝這等智勇之將不可為，故未托他人，切莫輕之！”超頓首以謝。

　　孔明又撫之曰：“吾知汝與曹氏有切齒之恨，急欲報仇。然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若保得街亭不失，曹真等必回師救長安，那時吾復令汝為前部，大破魏兵，攻入長安，親擒曹睿，與汝剮之。待破得洛陽，再發(fā)掘曹操墳墓，挫骨揚灰，以祭汝父在天之靈?！背笙?，拜謝孔明。

　　孔明又恐不能保全，喚馬岱曰：“汝可再領五千兵馬屯于街亭之右，一旦有變，可相助孟起?！贬芬囝I兵去了。孔明此時方心安，乃喚張嶷、高翔二人曰：“文長、子均二人駐守斜谷多時，汝等可引一軍為前部往助之，待會合后，可徑取武功魏兵營寨。其主軍皆隨張郃往安定來，必不難破?！庇种^姜維曰：“汝可領中軍進兵，吾自前往斜谷接應，來取郿城。此處若破，可得長安?！本S受命，收拾行裝，準備拔營。

　　卻說張郃引大軍星夜至安定郡，見了曹真等人。真接入，曰：“吾中軍既至，克復隴右有望?！彼焐套h進兵。郭淮曰：“安定郡地處偏遠，又隔崇山峻嶺，諸葛亮必不便來。某料其嚴守各處，兵出斜谷，直取長安?！闭嬖唬骸安疂陨醍?。似此，可有破敵之策？”淮曰：“某知隴山側有一地，名曰街亭，最為緊要。若取此處，便可長驅直進隴右，那時再分兵截斷各處要道，漢軍必敗回漢中?！?p>　　真大喜，問帳下曰：“誰敢引兵去取街亭？”淮曰：“事關長安安危，某請令一行。”真大喜曰：“得伯濟親往，何憂不勝！”喚張郃、孫禮曰：“汝二人可為前部，佐郭將軍破敵?！被粗^二人曰：“諸葛亮謹慎，必事先準備。汝等可先去街亭查探，不可輕易交兵，凡事依吾決斷而行?！倍祟I命。郭淮自領七萬大軍，趕往街亭。

　　卻說吳班、馬謖二人兵至街亭，當下查看了地形，班謂謖曰：“果如丞相所言，此地無險無城，實難守御也?！敝q環(huán)顧四周，指一處曰：“此山險峻，樹木極多，可就此屯兵拒敵?！卑嘣唬骸皡④娦菀獞蜓浴Ｉ街型捅?，雖可據(jù)險，然魏兵若四面圍住，如之奈何？”謖笑曰：“將軍久經(jīng)戰(zhàn)陣，豈可不知兵法？昔日巨鹿一戰(zhàn)，項羽背水，破釜沉舟，軍士皆以一敵百。倘若魏兵圍山，吾軍必勇氣大盛，全力破之?！卑嘣唬骸皶r日不同，豈可一概而論？”

　　謖曰：“吾熟讀兵書，深諳韜略，況久隨丞相，將軍如何不用我謀？”班見謖有慍色，曰：“參軍休怒，吾素知公高見。只是臨行時丞相再三叮囑，街亭又系三軍安危，故不敢稍有差池?！敝q曰：“如將軍不信，可與某兵馬，駐扎山上。魏兵敢來，必教其片甲不留?！卑喟底运尖猓骸榜R謖之兄馬季常如今為主上近臣，又居要位。謖亦隨丞相久矣，素多謀善斷，來日恐不可限量。吾雖國戚，卻無大功，何必結怨。何況魏兵未必便來，不若賣個人情與他?！碑斚轮^謖曰：“既參軍執(zhí)意要去，便與五千兵馬，吾自引余部當?shù)老抡?。如有不測，可以相應。”

　　謖聞言大喜，曰：“將軍明斷，必使我等成大功也?！毙牡溃骸拔罕鴦荼姡莱７ㄈ绾文墚?？看吾以奇計破之，搶下頭功。”自領兵去了。吳班一面令軍士伐木為柵，布置拒馬，阻住魏騎；一面深掘陷坑，防魏兵急過。正準備間，忽聽探馬來報，說魏兵將至，已距此不到三十里，郭淮為主將，張郃、孫禮為先鋒。班急催促軍士列開陣勢，備好長槍大戟、強弓硬弩迎敵。

　　班又恐有失，自立高處查看。只見街亭長道，漢兵據(jù)路扎寨，整整有法，料足可截住魏兵。只憂沿路當?shù)溃黜椘骶撸m有安排，急切間卻未得完備。又回望營盤，旌旗林立，連成一片，頗有昔日先主伐吳七百里之勢，心道：“街亭如此地勢，倘若走了水，又不知當如何解救?！币幌肫疬@個“水”字，猛然記起一事，叫道：“不好！”急喚所部將領來主將營中聽令。

　　正是：方布守兵據(jù)險地，又憂新患號眾軍。

　　欲知街亭戰(zhàn)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