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諸葛祭天破邪瘴 先主驅(qū)兵入鄧城
卻說二子詢問司馬懿所言之事，懿笑曰：“如今天命在吾，早晚取代曹氏，故令汝等先作準(zhǔn)備。”師曰：“今圣上正是盛年，又有易興佐之，如何能代之？”懿笑曰：“易興亦父親之舊識也?！倍由鯙轶@異。
懿曰：“吾曾于山中識得易興，其時興練氣修仙，不慎入了岔道，正值緊要關(guān)頭，非尋得活物不可。吾特獻(xiàn)死囚、豬羊等祭物，助其得道，是以結(jié)交。多年頗知此人神通。漢兵犯境，朝中勢危，興愿相報，故特請彼守于天子回程路上，以歌動圣聽耳。如今劉備、諸葛亮等困于瘟疫，不久自滅。曹真等輩，將死之人，不足為慮，天下可盡歸于吾等手中矣?！睅?、昭方服。
卻說司馬懿暗通易興，間了曹真、曹休、陳群三人，又得魏主加為太尉，當(dāng)下二子方知其懷異志，欲圖天下。遂暗養(yǎng)死士，連結(jié)權(quán)貴，以作來日策應(yīng)。曹睿因久信于易興，未加察查，宮內(nèi)議論，大臣不安，日甚一日。有進(jìn)言曰司馬懿不軌者，皆為曹睿所廢逐。
一日，易興奏曰：“漢兵久苦瘟疫，早無戰(zhàn)心。如不乘此良機，一舉討滅，殊為可惜?！鳖Ｈ恢藛舅抉R懿曰：“漢兵勢頹，太尉可愿領(lǐng)兵以討？”懿頓首曰：“陛下有詔，臣萬死不辭?！?p> 睿問曰：“卿將以何策伐之？”懿曰：“漢兵昔日連克我數(shù)座城池，聲勢大盛。如今天降瘟疫，久苦不行，士氣大挫。臣只需駐于長安、樊城等處，連日觀漢兵動向，再發(fā)一枝奇兵，敵必不戰(zhàn)而走。那時乘勢攻打，可得荊益之地也?！鳖４笙?，即與軍馬數(shù)萬，就令出征。懿請旨召徐晃為先鋒，睿一并準(zhǔn)行，又傳旨各部，言明漢兵困于瘟疫，可借機相攻。
卻說司馬懿出洛陽，細(xì)作急報郿城中來。馬超曰：“雖知魏兵將至，將校皆苦于瘟疫，如何抵?jǐn)?？不如棄城退入漢中?！眳前嘣唬骸榜R孟起此言甚當(dāng)，大軍可暫退，待后日伐魏，再復(fù)中原?！蔽貉釉唬骸安豢?。倘若退去，隴右必失，前功盡棄也。不如盡起可用之兵，與司馬懿決一死戰(zhàn)?！?p> 此時眾說不一，孔明卻只微笑，并不言語。馬謖知孔明心思，謂諸將曰：“公等休爭，丞相必有良策，吾等聽命即是。”眾人聞言，止了爭執(zhí)，盡皆目視孔明?？酌餍υ唬骸拔崆叭章劜茴櫺叛艘着d，又有細(xì)作來報，說洛陽遍傳其祈瘟疫之事，可知此番非是天災(zāi)，乃人禍所致耳。既非天命，如何不能更易？”左右聞言甚喜。謖曰：“丞相素曉六丁六甲之術(shù)，想已有破解之法?！笨酌餍υ唬骸坝壮Ｖ嵝囊病４崴偌乐?，以破彼邪術(shù)?！彼炝顪?zhǔn)備所需之物，計議登壇作法。
次日午時，孔明令設(shè)祭壇香案，鋪陳祭物，四面列燈，共計七七四十九之?dāng)?shù)。安排軍士六十四人，束發(fā)皂袍，四面站定，各執(zhí)旗捧劍。旗上用豬羊牛血書畫六丁六甲印記，聽見號令即展。臺下再布置六百甲士，與易興作法類同，卻不用活人首級。只見諸人皆手持一物，乃是令行廚連夜宰殺牛馬，和面為劑，塑成人頭，內(nèi)以牛羊肉填之，以為祭物，喚曰“饅頭”。午牌時分，孔明金冠鶴氅，手執(zhí)一柄七星寶劍，飄然登臺，臨祭作法。又令馬謖著道袍，誦讀祭文。其文曰：
我大漢皇帝，威勝五霸，明襲三王。攬?zhí)焱谟顑?nèi)，繼王祚于四方。此間逢奸佞起兵，作禍在側(cè)；又明見叛逆揚威，毀序亂綱。故不辭萬里之勞，只為效堯舜之章。卒起天兵二路，攘除兇逆；大施王道謀略，平定鷹揚。圖效滅紂之舉，法同討桀之湯。不意有妖道逆行，橫施忌術(shù)；復(fù)見反臣發(fā)難，擁眾猖狂。致使瘟疫大起，士民傷亡。我部既承漢祚，當(dāng)平此患；又得天命所歸，宜解惡殃。故衷心祈求：與我清雅之氣，驅(qū)盡邪瘴；憑借天威之力，破虜平疆。今以誠祭，伏請神饗！
祭畢，孔明揮劍念訣，四面旗幟招動，軍士擲饅頭于地，潑豬羊牛血浸之。片刻，一團(tuán)白氣從壇上而起，沖至數(shù)丈。只見空中隱隱有邪氣擾動，隨風(fēng)散去。數(shù)日間，軍中疾病漸去，士卒皆以為神助。
瘟疫既消，孔明喚諸將入帳曰：“如今邪瘴已破，正逢司馬懿來，乘彼輕我無備，可就地破之?！蹦肆罱S領(lǐng)一軍伏于郿城左近，又授計于馬超、魏延二人如此如此。再教全軍皆屯于城內(nèi)，勒住馬口，噤聲不言。撤去城上旗幟，不點號火，多遣探馬，只待司馬懿前來。
卻說徐晃一路先鋒兵馬望郿城而來，遙見城上無光，似無人守御，以為孔明之謀，不敢輕進(jìn)，即遣飛騎回報司馬懿。懿親自來到，繞城池看了一遍，笑曰：“漢兵苦疫，此是諸葛亮知吾乘勢來取，不敢接戰(zhàn)，故棄城而去也?！?p> 眾將大喜，正要進(jìn)城，卻聽一聲炮響，一彪軍馬殺出，四面火光沖天，為首漢將姜維，大叫曰：“汝等已中我丞相之計，何不早降！”徐晃大怒，使開山大斧來戰(zhàn)。二將戰(zhàn)不數(shù)合，只聽城上一聲鼓角，旗幟齊豎，點起火把，左右擁著孔明出，道袍鶴氅，執(zhí)羽扇親臨，笑曰：“仲達(dá)遠(yuǎn)來辛勞。汝以為吾受制于瘟疫，必回師漢中，可知天命護(hù)佑，全軍安然。既已中計，何不束手？”羽扇一揮，漢兵自城中沖出，魏兵見了，盡皆大驚。
懿曰：“眾軍休慌，既已至此，便速退！”徐晃撇了姜維回陣，司馬懿安排二子領(lǐng)所部抵住漢兵，且戰(zhàn)且退。姜維驅(qū)兵掩殺，又得城中吳班、王平二將出，魏兵敗了一陣，損失輜重軍器無數(shù)，盡從速向北而去?？酌饕娢罕m中計，卻退卻齊整，不失法度，曰：“司馬懿臨危不亂，確是將才也?！苯棠汾s，大起全軍，直取長安而來。
司馬懿退了一陣，見漢兵未曾趕來，心下生疑，乃謂左右曰：“諸葛亮乘勢不趕，莫非有謀乎？”徐晃曰：“必是懼太尉有謀也?！避膊谎裕瑔栕笥以唬骸扒懊媸呛稳ヌ?？”答曰：“十余里處可至盩厔縣?！避苍唬骸吧角鸀楸T，水曲為厔，南依秦嶺，北瀕渭水，可先屯于此處。”催令大軍沿大路速行。
行不數(shù)里，卻聽來報，前面路口一彪軍馬排開，旗上書“平北先鋒馬超”。懿大驚，曰：“此必是諸葛亮預(yù)先布置，以賺我等，不可輕進(jìn)?！毙旎卧唬骸凹热绱?，可舍大路，沿小路徐徐而進(jìn)。某愿領(lǐng)一軍當(dāng)先，保太尉萬無一失。”懿從之。
魏兵又行一陣，司馬懿自高處遠(yuǎn)望，見到盩厔城門，心中大喜。
不料片刻，忽然喊聲震天，司馬懿急忙上馬，見有兩翼軍飛出，攔住魏兵去路。為首漢將馬超，吳班二人。超曰：“丞相知都督敗歸，特令吾先擺一軍于大路，虛設(shè)旗幟，偏教汝等從此處過來，正好截殺。何不早降！”徐晃躍馬來戰(zhàn)，馬超挺槍斗了二十合，不分勝負(fù)。超抖擻精神，越戰(zhàn)越勇，晃漸不敵，敗歸本陣。吳班引兵大殺一陣，魏兵大敗，降者極多。司馬二兄弟護(hù)著父親，勉強殺出，遙奔長安而去。
卻說因孔明祭了法術(shù)，先主遠(yuǎn)在千里之外，漸漸醒轉(zhuǎn)，龍體稍復(fù)，群臣又驚又喜。正疑惑間，人報諸葛丞相有書至。先主看了孔明書信，方知瘟疫之事始末，笑曰：“丞相神通，實不可測！”乃遍示諸人，觀者無不驚服。先主曰：“魏人施此奸計，實為毒辣，此仇如何不報？傳令大軍休養(yǎng)數(shù)日，再使人訛傳朕病重將亡，樊城之中必來乘勢攻襄陽，可就中取事?！弊笥翌I(lǐng)旨。
卻說樊城中，陳泰與張虎、樂綝等人屯了多日，聽得先主染病將亡，大喜過望。泰曰：“前得洛陽城中旨意，說漢軍中瘟疫四起。如今劉備病危，彼定無戰(zhàn)心，可發(fā)一枝兵，乘夜間襲城，則襄陽可復(fù)?！睆埢⒃唬骸澳吃敢恍小！碧┰唬骸皩④娂仍溉ィ崤c樂將軍接應(yīng)。”計議停當(dāng)。
是夜三更時分，張虎領(lǐng)著魏兵，皆飽食而進(jìn)。渡過北河，將至襄陽，探馬飛報，說城上已無人守御。張虎曰：“劉備病重，漢兵必是回荊州去了?！彼齑篁?qū)士馬而進(jìn)，來取襄陽。行不多時，一聲炮響，一彪軍馬飛出，為首大將馮習(xí)，引漢兵殺來。張虎抵住馮習(xí)，兩軍戰(zhàn)了一陣，又聽喊殺震天，張南領(lǐng)一軍沖出，直奔張虎?；⒅侵杏?，暗自叫苦，只得號令回馬。
方廝殺了一陣，魏兵正勢頹之際，陳泰與樂綝兩下殺到。張虎見了大喜，一并殺出。戰(zhàn)退了習(xí)、南二人，泰曰：“吾二人聽知將軍中伏，特來接應(yīng)?！被⒅x過，曰：“如今漢兵未退，劉備病重之言，恐為虛也，可速回樊城，以防不測。”
泰、琳二人然之，收了兵馬，急向北河而去。將至河邊，正欲渡河，卻聽金鼓大作，泰等以為馮習(xí)等又趕來，當(dāng)下慌亂。卻見岸上一彪軍馬殺到，為首漢將乃是傅彤。樂綝挺槍來戰(zhàn)，只三合，被彤一槍刺于馬下，魏兵見了，登時大亂。陳泰引軍抵住傅彤，保護(hù)張虎先行渡河。魏兵過了河面，正欲奔回樊城，卻見前面排開一路兵馬，為首正是趙融。融殺散魏兵，陳泰、張虎二人只剩得數(shù)百殘部，尋小路逃回鄧城去了。漢兵遂重得了樊城。
先主收了得勝之兵，大賞士卒，后謂眾將曰：“魏兵知朕無恙，加之中計損兵折將，必然膽寒。卿等休辭勞苦，各引本部兵馬，直驅(qū)鄧城。”帳下聽令，兵馬速行，一齊望鄧城中來。
卻說司馬懿回洛陽后，只留裴景、仇連等人守鄧城。當(dāng)時陳泰等遁去未歸，傅彤、趙融二軍已近得城下。裴景聽報，上城望去，瞧見陣勢，驚曰：“前知漢軍之中，瘟疫盛行。不想方才數(shù)日，勢大無匹，此莫非神兵也，如何可當(dāng)？”連曰：“既得臨城下，料樊城已失，陳玄伯等生死未卜，吾等何不降漢？”當(dāng)下議定，開門投降。
卻說陳泰、張虎二人恐漢兵來追，沿偏僻小路而行，已距鄧城不遠(yuǎn)，見趙融等未趕來，心下稍安。正欲還城之時，卻聽前卒報，城上已易了旗幟，方知城池已失?；⒃唬骸皠涞昧肃嚦?，必乘勢進(jìn)宛、洛，吾等可連夜北歸，連結(jié)兵馬，再與決戰(zhàn)?！碧闹?，遂不停步，教士卒星夜行軍，趕回宛城。
正是：智計破得妖邪術(shù)，不靠瘟疫靠奇謀。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