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燒來熱水,動作輕柔細心地將武丫頭擦拭一番,柔柔被褥蓋的嚴嚴實實,看著氣機稀薄如小死的武丫頭,氣打不一處來,隨后轉身便消失在房中。
“蘇景!你個廢物,連個姑娘都護不??!”
暮靄沉沉,月隱星稀,寧武牢獄在夜色中森然矗立。兩個獄卒坐在走廊拐角粗糙的木桌前。桌上一壇酒,幾碟小菜,在黯淡的光暈中顯得有些寂寥。其中一個抬手拍開封泥,酒香瞬間飄散。他先為同事斟滿一碗,而后給自己也滿上,說道:“兄弟,又熬過一日,干了這碗!”言罷,仰頭一飲而盡,辛辣之感在喉間散開,二人皆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色舒緩了幾分。
此時,一陣寒風從門縫灌入,吹得燈火明滅不定,光影在墻壁上晃蕩。周遭囚犯的低吟與鐐銬的碰撞聲不時傳來,兩人卻仿若未聞,繼續(xù)推杯換盞,在這監(jiān)獄的一隅,借酒慰藉著疲憊的身心,渾然不覺夜已深沉。
監(jiān)獄里腐臭潮濕,墻角老鼠亂竄,滿是囚犯的絕望哀怨,令人窒息。牢房狹小局促,柵欄銹跡斑斑,囚犯們或目光呆滯,或低聲啜泣,囚衣破舊臟污,身形消瘦蒼白。
林二虎在墊著稻草的木板床上輾轉反側,他那在這百試百靈的捕頭二叔也沒出現(xiàn),些許在外面打點著,忙得沒空來。
胡思亂想間,有些尿意,忍痛走到一個角落解開褲腰帶,褲子還有些濕漉漉,真是難受。
忽然他眼角一瞥那從通風小窗處打進的月光,月光下,走出一白衣女鬼長發(fā)拖地,面容扭曲,七竅溢血,他怪叫一聲,馬上驚醒,心底一松,大喘氣道:
“做夢……只是做夢。”
遠處兩個獄卒劃拳聲傳來,讓他安心不少,一陣風吹過,他鐵門前的火把吹滅,這一大片驟然暗了下來,他慌的臉上橫肉亂晃,起身抓住柵欄大叫
“火,火滅啦!火滅啦!”
“叫叫叫,叫個屁啊!”遠處響起獄卒的叫罵聲,悉悉索索的走來。
“官老爺,我怕火滅了耽誤你事,而且我二叔是縣里捕頭,咱們也算一伙的。”林二虎看著黑暗中低頭走來的獄卒連忙攀關系。
“一伙的?是嗎?”獄卒將自己的脖子緩緩前伸,讓林二虎看清他的面貌
林二虎雙眼慢慢適應黑暗,只見獄卒伸著腦袋,雙眼流著血淚死死地盯著他,嘴角腐爛到能看見后槽牙的牙齦,未等林二虎反應,那鬼卒便掏出鐵鏈勒在他的脖頸,隔著柵欄將他活活勒死。
第二日,清晨,獄卒被里頭的囚犯吵醒,所有人都看向林二虎的位子
只見林二虎在柵欄處用褲腰帶系住自己的脖頸,自己雙腳用力勾起,用自己體重活活將自己勒死!脖頸處被他用自己的指甲抓血肉模糊。
如此詭異的死法,讓獄卒不敢靠近,稟報縣衙后,飛鴿去郡守地師府請了地師前來。
這次來的是位罕見的光頭,相貌清秀,突兀的光頭都不能掩蓋他眉宇間的清靈氣質。
小老頭縣長低頭看完地師派遣書,抬頭看著手持九環(huán)禪杖的高大和尚,心想:
“可聽聞光頭和尚都是些將紅塵因果視為洪水猛獸的,咋摻和到地師府中了”
地師,是仙帝和李丞相協(xié)商出的結果,李丞相本想絕地天通永訣秦王朝的后患,可仙帝拒絕了,協(xié)商創(chuàng)立地師府,用于斬妖除魔,解決光怪陸離。
一開始的地師府的班底是李丞相聘請的諸子百家,他們相愛相殺,互相證道,互相詆毀,讓地師府逐漸完善,于是仙帝要求一郡一地師,為了壯大,開始到民間招生,傳道解惑再考核任職
地師府也走了一條很漫長的路。
這是一條比讀書更吃天賦的通天路,因為在地師府,努力,沒用。
若家中有被仙師看中的,那一家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每年可是有兩千文的補貼,相當于二兩銀子,那可是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而且孩子入山學習也是有發(fā)薪水的,隨著等級提升薪水愈發(fā)可觀!
和尚給人的感覺就是高大和氣,臉色隨時都保持著一絲微笑,他低頭單手合十表示見過縣令,縣令連忙回禮:
“麻煩大師了”
“不麻煩,讓衙役帶我去就行,大人就等我消息便可”
這個小老頭巴不得不去,連道:
“老頭我就不去添亂了,大師前往可一切以你為先?!?p> “貧僧告辭?!?p> “那個,我能問問,你一個和尚為何會在地師府嗎,不是應該避世吃齋念佛?”
“哈哈,大人還是問了”和尚笑起來如沐春風,他說道:“佛法如海,并不是只有吃齋念佛可以走到彼岸的,像我們禪宗,就是強調心性的覺悟,正所謂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原來如此,真是醍醐灌頂,看來是我這個小老頭才疏學淺了,大師你先去忙,以后再找你探討?!?p> “阿彌陀佛,能說出醍醐灌頂,我觀大人也頗有佛慧,貧僧先行查看事務,回頭細聊?!?p> 高大和尚合十離去。
這個小老頭看著這個高壯的背影,很奇怪,好像生來就是為背負很沉重的東西做準備。
監(jiān)獄中那些罪犯都盡量不靠近林二虎那邊,一種詭異的氣氛在窄小的環(huán)境里彌漫,他們甚至覺得呼吸都不順暢,獄卒早早跑出監(jiān)獄,在門口躲著,直到和尚前來。
和尚踩著草鞋微微彎腰從容的走進監(jiān)獄,他左手持杖,單手合十從容地走在監(jiān)獄中,那些罪犯好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紛紛靠近走廊,如朝拜一般
和尚看著林二虎以這種詭異的姿勢死去,他毫無恐怖之色,走去解開繩子,將林二虎穩(wěn)穩(wěn)安放在木板床上,低聲一句:
“阿彌陀佛”
周圍的人,好像因為這句而解開詛咒,不再有如墜冰窟之感。
和尚打量一番,并未從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陰魂的氣息,倒是聞見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股不屬于監(jiān)獄的香可能就是殺死人的關鍵。
他走出監(jiān)獄,對獄卒說不是陰魂作祟,讓他們放心,獄卒立馬松了一口氣,不然就要請大師看看自己,早上就是他第一個看見林二虎死的人,生怕有什么詛咒。
和尚回稟了小老頭縣令,并說可能得留下叨擾幾天,縣令自然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
高大和尚順著大路一直走,寧武縣中有些人沒見過和尚,都好奇的看著,有些小孩已經圍著他唱起了
“光頭光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我有光頭?!?p> 和尚倒是沒有脾氣,不氣不惱,甚至還撈起起掉下河的鞋,還給小孩,自己草鞋濕的徹底,一步一個腳印,小孩拿自己腳放上去比了比,
一、二、三,幾個小孩驚訝地吐了個舌頭。
從衙門里出來,晚上回到衙門,早出晚歸
走了幾天,路線變成每天都要去一趟林二虎家和張婷婷家后小孩們也不再跟他,老太婆和光頭兩個人坐那說著聽不懂的話。傍晚將黑未黑,他獨自一人走在田野間,萬家燈火無一盞為他而留,縱然紅塵千般人,仿佛遺世獨立一行僧
這日早晨和尚正欲出門前往張家誦讀往生經,瞧見小老頭縣令站在大門口捧著一本書,沖著一個秀麗的背影揮手道別。
和尚走進后,忽然皺眉,一把奪過書籍,果然有那股監(jiān)獄里的芳香!
小老頭縣令說道:“誒!你怎么搶書,輕點!”小老頭心疼壞了,跳起來想一把搶過,可被和尚躲過,看著書名
“《增廣賢文》?”和尚對書名有了興趣,說道:“大人,這是何書?”
“這是我從船山書院借的書籍,一本古訓集。”
“船山書院?在何處?”
“應該在那邊駱家村山腰?!毙±项^喊道:“把書還我!”
“這本書貧僧有急用,先借一兩天,到時候必定完好歸還”說完,和尚急不可耐地沖著消失的那道身影追去。
小老頭氣急敗壞道:
“跑這么快,跟個聞見發(fā)情母狗的公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