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東走后,徐開地將心思放到從軍營中帶出來的十三個人的身上,讓人將他們從前院中,轉(zhuǎn)移到了后院。
正如徐開地所料的那樣,在營牢中沒有人將他的謊言戳破,這也是他為什么將他們帶出來的原因之一,事實上,徐開地現(xiàn)在想要做事,在很多地方上,都用得到這些地頭蛇。
別的不說,城中各家各戶商鋪之間的關(guān)系,這些在市井中亂混的人,心中都是非常清楚的,打聽消息也方便。漕幫的人,雖然同為混跡市井底層,人數(shù)也多,但終究大多都是兢兢業(yè)業(yè)的百姓。
換句話來說,就時在城中搞情報工作,還得是這些混混,這下見到徐開地有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索要解藥。
“姓徐的,我們都已經(jīng)按照你說的意思做了,解藥你何時能給我們?”
徐開地走到他們身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盤膝在地面坐下,笑臉相迎,“其實我給你們喝的水中,根本就沒有什么毒藥,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騙你們。”
“什么?!”聽到這話,有人忍不住想要起來,可有看到圍著他們的陸十三一等人往前走了一步,瞬間變軟。“那徐當家的,我們現(xiàn)在是否可以走了?”
徐開地伸手往下壓了壓,大概的意思,是讓大家都跟著他一起坐下來,笑道:“實不相瞞,我將事實的真相告知你們,還將你們帶出來,就是不想再欺瞞各位了。
走,當然可以走的,但我之后怎么保證,你們都不再出賣我們呢?”
混混嘛,除了少數(shù)仗義的,大多都是望風使舵的主。聽徐開地的話,頓時陷入了一陣議論,現(xiàn)在齊千六不但是犯了事,興許還是被對方控制著,不知去向還生死不知,徐開地還能將他們從營牢里帶出來,帶回這里,足以說明對方的不簡單。
三言兩語下來,當即有人爬到徐開地身前,“絕對不會,徐大哥,我們可以發(fā)誓,若是我們往外透露今晚之事,就讓我們幾個都......爛屁股,對,都爛屁股?!?p> “黃眼,現(xiàn)在大哥還在他們手上,你就這么著急想要當墻頭草嗎?”看到爬到徐開地身前說話的人如此懦弱,人群中又有人忍不住道。
聽此一言,被罵作黃眼的人,心中甚是激動,“墻頭草?什么叫墻頭草?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收錢辦事的人,你們不是?
齊千六他賺得不知道比我多多少倍,本來說就是來站個場不用我們動手的事情,每人就能分得二兩銀子,現(xiàn)在倒好,他人沒了,事沒辦成不說,銀子也沒給,還得罪了吳氏族人,我能怎么辦,我倒霉了,家中的妻兒你要幫我奉養(yǎng)嗎??。 ?p> 眾人聽罷,也覺得這來貴說的有理,又一次陷入一陣低聲耳語的議論,一時間竟無人能站出來反駁黃眼的話。
徐開地再次身手向下壓,穩(wěn)住眾人的情緒,語重心長道:“諸位請放心,在下既然將你們從牢里帶出來,就沒有想要繼續(xù)對付你們的意思,如若不然,我何不直接將你們丟在牢里不管?”
“六子,把家中的傷藥拿出來,給這些兄弟處理一下傷口?!毙扉_地向后吩咐一聲,轉(zhuǎn)身再向前?!按蠹叶计届o下來,聽我說幾句話,我知曉你們這些人,大多都是受了齊千六的坑騙過來的,我們也沒有問罪你們的意思,但我必須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現(xiàn)在我若是放了你們出去,你們一是可能要面對吳家、蔡家兩家人的報復(fù),另外還需擔心官府的人,會不會找你們麻煩,我還需要擔心,被你們出賣,你們覺得我說的在不在理?”
沒有人回話。
徐開地繼續(xù)道:“這樣吧,我?guī)捅娢恍值芟肓艘粋€辦法,你們加入漕幫如何?”
“加入漕幫?”
“那幫識得做苦工......”
“你這是要我們跟漕戶和商宦作對?”
眾人再次陷入了一陣輕聲的議論,老馬束著雙手,靠在被徐開地身旁不遠的木柱上,瞇著眼看了一眼徐開地,又細細打量著這群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徐開地站起來,笑著道:“這件事情也不著急,我給你們一晚的時間,讓你們考慮,現(xiàn)在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p> 老馬主動上前,“今晚就由我值夜吧,你先去休息,我跟十三先守一會兒,下半夜再叫人來換?!?p> “那就有勞馬叔了?!毙扉_地也沒多想,笑著朝他行了一禮,轉(zhuǎn)身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老馬原名叫馬忠,當初也是王貴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隊伍中的老人,徐開地叫一聲馬叔,當然不為過。
他目送徐開地回到房間后,便向陸十三打了個眼色。
......
翌日清晨。
老馬晨早敲響了徐開地的房門,徐開地開門見是他,將他請入了屋中說話。
夜間身上的鞭傷滲血,將徐開地身上的白衫染得血跡斑斑,卻也沒想到老馬進屋后,第一時間就是單膝跪地。
“徐百戶,夜里我私下處理了幾個人,請百戶責罰?!?p> “馬叔,你這是......我怎么受得起?!毙扉_地當即上前攙扶?!澳闶歉暇说男值?,也就是我徐開地的長輩,怎能行如此大禮?快快起來,還有你以后,叫我開地或徐小子好了,百戶這名頭,就扔了吧?!?p> 老馬也不扭捏,順著徐開地的攙扶,也站了起來,“我知道,現(xiàn)在形勢于我們不利,你也是急著招攬人手,但是,當初老當家說的有一句話不假啊,徐小子,你轉(zhuǎn)了性子之后,什么都好,就是仁義過了頭?。 ?p>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計劃,但這些人中,據(jù)我觀察,有些人是不能用的,他們心中明顯是想著齊千六那邊,你再多費口舌,短時間內(nèi)想要改變他們,那都是沒有用的,留下這些禍害,日后必然要出大問題,所以我私下將他們處理了?!?p> 徐開地聞言陷入沉默,在房間中,來回走了踱步起來。
他當然知道,老馬沒有人任何要害他的意思,實際上,人心難測,老馬如此作為,反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說是上策,這件事情,于情于理,他都沒有要怪罪老馬的理由,可規(guī)矩終究是規(guī)矩。
良久之后,徐開地才出聲道:“尸體如何處置了?”
“我讓漕幫的船帶著運走了,十三正好跟他們一起去找虎子?!?p> “水鈔關(guān)口那邊檢測不會出問題?”
“李幫主說他們那邊能處理。”
“好。”徐開地伸手作請。“馬叔,來,我們坐下來聊。”
兩人坐定下來,徐開地苦笑道:“馬叔,這件事情就算了,但以后做什么事情,希望你還是能提前跟我知會一聲,起碼讓我和兄弟們心中有個底,出了什么事,我也好想法子應(yīng)付你說是不?
現(xiàn)在我們的情況,不比當流賊那時,每走一步,都需要思考下面的路子,不然兄弟們很容易就交代在這里了,是,我知道,這些時日下來,兄弟們活得都不痛快了,可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隊伍就是這個樣子的,要想走得長遠,就必須要有規(guī)矩,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嘛。”
“你不生氣?
“不生氣,真的?!?p> 老馬想了想,看著徐開地道:“開地啊,其實有些話,我早想跟你說了,今日趁著這個機會,索性我就直說了?!?p> “我們的腦子都不如你的好使,想的自然也沒有你那么長遠,這些我們都是認的,但是你得讓兄弟們知道,起碼讓我們這些老兄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不然再過些時日,兄弟們可就真把自己當做是城里的人了,你是不是這個理兒?”
徐開地重新露出笑容,“你說這件事情,我也注意到了,所以今晚設(shè)宴,就是要解決這件事的。
馬叔,其實以后再有這種事情,你不必藏在心里,包括底下的兄弟們也一樣,可以隨時來找我說,底下的人有什么想法,你整合整合,也可以跟我說。”
老馬頗為詫異問道:“你愿意聽底下兄弟們的想法?”
徐開地咧嘴笑道:“那當然啦,我們這支隊伍,就應(yīng)該是民主的。
我非但要聽底下兄弟們的想法,還要讓底下的兄弟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遵守嚴明的紀律,具備一定的軍事素養(yǎng),這樣的隊伍才會更有戰(zhàn)斗力?!?p> “民主?”
老馬遲疑了半晌,他看到了徐開地眼中堅定的眼神。
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才意識到,他所處的這個隊伍,人數(shù)現(xiàn)在雖然不多,但已經(jīng)發(fā)生了某種不可名狀的變化,起碼他不再像闖營、不像官軍,不同于他四十三個春秋里見識過的所有隊伍。
這或許是他們從來未曾設(shè)想過的道路,能走到多遠,他尚未可知,想不到,也懶得去想,更想不明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亦然,需要一步一步搭建,老馬聽到徐開地這番話,和這個堅定的眼神后,心中也有了底氣。
“徐小子,老當家當真沒看錯你?!崩像R笑了笑,反手從背后拔出一把短匕,哐當一聲放在桌面上?!吧佼敿?,老馬下半輩子就決定跟著你走了,今次是我壞了規(guī)矩,我留下一根手指給底下的兄弟們作交代。”
對于老馬而言,什么百戶、千戶、管隊、掌盤這些稱呼,都不及一聲當家叫得痛快,早前的老當家如此,現(xiàn)在的少當家亦然。
最終,縱是徐開地千般阻攔,老馬還是堅持留下了自己左手一根小指。
徐開地看著桌面上留下的半截手指,沒見得有多開心,更多的是責任,因為他知道,規(guī)矩立下來了。
天色已然徹底亮起,卻不見初陽,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的,也不見雨點。
“這種鬼天氣,都下不來半滴雨么?”徐開地推開房間向著后院得窗戶,抬頭看了眼天。
突然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趙六站在門口,沒有往屋子里進去。
“徐大哥,漕幫的兄弟,在下游發(fā)現(xiàn)了齊千六的尸體,另外,王虎大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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