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三月。
天氣稍有轉(zhuǎn)暖。
盧象升、祖大樂剿河南賊。高迎祥、李自成分部入陜西，余賊自光化走湖廣。振南陽饑，蠲山西被災(zāi)州縣新舊二餉。
洪飛部不出徐開地所料的沒有在應(yīng)天府停靠，他們劫掠的船只駛向了湖廣地區(qū)。與此同時，先前在江浦西一帶的曹操部，在盧象升的窮追猛打下也是土崩瓦解，被打散的隊伍因畏懼不敢往西北過鳳陽入河南，決定劫掠江邊船只，改為東進湖廣。
湖廣匪情就此拉開了新的篇章。
蔡家倒了，應(yīng)天府城中的人也就是傳播了一下，茶余飯后提及一番，沒有什么人為他們感到惋惜，自己也就勉強糊口，有甚資格去為人家富家翁難過？對于更多的人，日子還是照常的過，甚至有些人看到了城中糧價有了降價得趨勢，還會在背地里罵一句天煞的蔡元京終于倒臺了。
不過別的人不著急，不代表徐開地也不著急，他依然堅持著，上午看書，下午帶著趙六他們幾個，在城中轉(zhuǎn)悠，算是堪與地形，另外三月初十時，外出行船的老關(guān)頭回來了。
他知曉蔡氏商鋪已經(jīng)換了老板的事情，便大笑地叫喚著沒有看錯徐開地，后者還擺脫他弄來一張京杭大運河的地圖，說出了他們交貨的位置，大面積的地圖好找，可小范圍的詳細(xì)地圖難求，他們問了好幾處地方，都找不到。
老馬他們幾個的木匠、繪制生意剛有些起色，徐開地便讓他們辭了工作回家，專門在城中游蕩，將整個應(yīng)天府的布局圖繪制出來，尤其是要注重連通各個城區(qū)和管輸?shù)慕煌ǚ绞?、地勢?p> 眼下這個形勢，徐開地想要成事，首要面對的就是東林人，他也開始偶爾會換位到崇禎皇帝的位置上思考問題，這位半道出家的皇帝，登基也有九年了，勤勤懇懇，忙忙碌碌，卻有碌碌無為。在政績上看來，甚至還比不上他那位木匠哥哥。
是什么問題導(dǎo)致如此局面？歷史的局限性固然存在，這個每一個沒落的王朝都擺脫不了。韃子走了流賊四起，閹黨除了東林人站了起來，清軍正在北方虎視眈眈，助推了形勢發(fā)展，這位躊躇滿志的當(dāng)朝君王，終究是缺乏帝王心術(shù)的培養(yǎng)，又或是迫于形勢，在任人用人上，都存在著極大的問題。
不過這些都尚未致命，尤其讓他帶上獨夫民帽子的，還是親信太監(jiān)，他絲毫沒有在祖宗身上吸取歷史教訓(xùn)，有明一代這種有責(zé)臭名遠(yuǎn)揚的殘疾人夠多了吧，怎就非要一意孤行呢？
以前的徐開地沒去想過這個問題，不過近些時間，他幫這位凄苦的皇帝想了一個緣由：培養(yǎng)閹臣是為了制衡東林人。這個時期的東林人，在經(jīng)過魏忠賢打壓后，有很大的一部分已經(jīng)不再像當(dāng)年那個東林書院成立之初養(yǎng)育的那群文臣士子一樣，懷揣著拳拳愛國之心，更甚者，已經(jīng)和江南地區(qū)萌發(fā)出的資本主義萌芽捆綁在了一起，若真的如徐開地所想，可以見得這位補丁皇帝在權(quán)謀心機方面也是有著極高的造詣的。
若這是太平盛世，他或許做得要比萬歷帝、天啟帝要好得多，而放在當(dāng)下嘛，也只能感嘆生不逢時了。
該如何在這群東林人手中虎口奪食呢？徐開地來來去去，想了很久，沒有周公吐哺的本領(lǐng)，他決定采用張獻忠手段，就是現(xiàn)在時機還尚未成熟，他還需蟄伏下來等待。
吳華對外公布了與漕幫的合作關(guān)系，但只是那么一說，并沒有落到實質(zhì)行動上去，在這段時間的觀望下，楊、蘇、鐘三家，漸漸地發(fā)現(xiàn)了漕幫背后的徐開地。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下來，有徐開地說在前頭的丑話助推著，漕幫的十多個人收獲頗豐，各自被下派到了鋪子中去當(dāng)賬房，或是鋪子?xùn)|家的幫手，鋪子里的東家，雖然知道李江東的想法，但是如今蔡家可謂是樹倒猢猻散，他們也是毫無辦法，只能任其作為。
三月十五。
臨近黃昏。
他們近些日子里，又在后院中開了一個門，方便屋子里的人直接與秦淮河上的船只交流，前院中，徐開地正在那個巴掌大的馬棚邊上喂馬。
這匹曾經(jīng)陪著他出生入死的戰(zhàn)馬，經(jīng)過了一個月的靜養(yǎng)，雖有好吃好喝供著，卻并未肥胖多少，非但沒有肥胖，反而精神有些萎靡，常常毫無征兆暴躁嘶鳴。
徐開地一手抓著野菜，湊近它的嘴巴，一手摸著馬頭，頗有耐心地自語道：“你就這家伙，再忍耐一晚上吧，明日就無須再在這個地方窩著了，再等些時日，給你換一個寬敞的馬場?！?p> 這些天老馬一直在前廳中帶著幾位兄弟畫應(yīng)天府的地形圖，聞言走出廳堂，來到徐開地的身邊，問他道：“城中的事情尚未穩(wěn)定，楊家的人這些天，一直在蔡家那邊轉(zhuǎn)悠，你真的這么著急要走？”
“差不多要走了，先前讓底下兄弟養(yǎng)在山里的馬，都已經(jīng)運了下來，蔡家那邊還有不少的馬車，拆了車子都能用，眼下各間鋪子的儲糧都不多了，漕運的糧都還沒有著落，我也該去收繳一批回來了，若不然，豈不失了信用？”
馬忠陷入了沉默，他能夠猜到徐開地這次離開，肯定不只是要收糧這么簡單的，實話說，來到應(yīng)天府這些天日子，是安穩(wěn)了不少，但他始終更加向往那種，與兄弟們一起出生入死，大地做床，天空作被的日子，起碼自由、踏實。
但是徐開地到今天才跟他提起這件事情，顯是對他另有安排的，他也不好去違抗。
“一支隊伍的下限，主帥在時是看不出來的，主帥離開營地后最能體現(xiàn)出來，往后隊伍大了，我一個人肯定是管理不過來的，還是要靠大家。我今次會帶王虎，陸十三離開，城中的事情，還要勞煩馬叔多多費心了?！?p> “老馬一定盡力?！?p> 徐開地再道：“我離開之后，所有的事情，你要多拿主意，就把他們當(dāng)做是你地下的兄弟來管理好了，我知你不好這些繁瑣的商務(wù)事，但眼下的，我的確沒有足夠的人手可用，你手上的傷有還沒有好徹底，就先幫襯著吧，日后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馬叔幫忙呢。
城中的地圖也要抓緊，看這勢頭，高迎祥恐怕?lián)尾蛔《奸L時間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到時候明廷肯定投入大批的人手想要去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機會，我們必須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
老馬還是有些擔(dān)心：“我們就這樣冒險？應(yīng)天府城雖說固若金湯，可一旦動手，我們必將面對十面埋伏......”
徐開地一笑：“馬叔，你目光還是太窄了，我們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準(zhǔn)備，所以要抓緊。一旦動手，勢必要拿下整個南直隸，到時候北有長江天險，他們在追剿流賊的關(guān)鍵時刻，肯定騰不出手來，而且組建水師也要時間，我們在將湖浙一帶拿下，那時候我們不就是第二個太祖了？”
馬忠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長遠(yuǎn)，就是想要將這幫苦工，練作一支隊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還有一項任務(wù)，需要馬叔留在城中這段時間，幫著做一下?！毙扉_地從懷里那處一張宣紙，遞給了對方道：“這是我暫時定下來安排，還空缺出來了好些位置，馬叔若是見到了合適的人選，就幫忙往上面填一下，順便教導(dǎo)一下他們?nèi)绾问褂帽??！?p> 老馬接過來一看，紙張上寫了好些人的名字。
城東：朱有年
城西：盧宣
城北：鄧山
各配備人手四個隊，每隊十二人，設(shè)隊長一名。此外，四個隊伍設(shè)為一甲，設(shè)旗手四位，四甲設(shè)為一官，外設(shè)千戶統(tǒng)領(lǐng)一位，四官設(shè)為一將，立將軍一名。
甲長：
副甲：
官長：
副官：
將軍：
糧草：
后勤保障：趙六
內(nèi)政：
偵察官：馬忠
老馬驚奇道：“你這組織結(jié)構(gòu)想得可比張獻忠齊全多了，將鄧山他們?nèi)齻€發(fā)放到三個方向，是想考察他們的能力，再將他們往上拔吧？”
“知我者，馬叔也！所以說今趟非你留在城中不可嘛！你這個偵察長官，也可率先選定人手，他們都還要去親自分配，不也是一件好事？”
“行啊，小子，老馬就沒看錯你！”老馬臉上溢出笑容?！斑@上頭怎么不見王虎那小子，你不打算安排一下？”
“天降大任，他還要跟我出去歷練一下?！毙扉_地也是跟著露出笑容?！斑@次我打算就帶我們幾個人走，再由孟斌、黃疤子、周奎帶一隊人跟我出去。
另外你在城中，還需幫我留意一下鐵器和城中的火藥庫，若是到時候?qū)嵲谂坏奖?，就只好進守衛(wèi)營區(qū)搶了。對了，我還要帶走蔡家的人，你幫我準(zhǔn)備一下這方面的工作?！?p> “沒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