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射在冰棱上又照進洞內(nèi),石壁上呈現(xiàn)出七彩光斑,天終于亮了。
化羽再難按捺急迫的心情,魔界的一日外面不知發(fā)生了多少事,而自己的身份在這里多待一刻心中都是忐忑。
此刻,他真想不顧禮數(shù),上前去把那丫頭從皮褥子里拎起來。于是,他找了幾個小石頭,朝著九哥哥彈了出去。
九哥哥睡得正香,屁股上突然啪啪挨了兩下。她迷糊著嘟囔了句:“娘!你——”一睜眼方意識到自己是在思過崖的山洞里。
“起床了!”化羽大聲道。
九哥哥立刻清醒,倒也沒有起床氣,回了句:“叫人起床這件事,你真的比我娘還煩?!?p> “雞鳴即起,陽氣升騰,一天都會精神抖擻?!?p> 聽了化羽的說教,九哥哥“咯咯”一笑,“你出去看看,整個魔域找得到一只雞嗎?就是因為它們吵人清夢太煩,我都給燉了?!?p> 一句話把化羽逗樂了,“下回再有的話,試試烤的,味道也很贊。行了,言歸正傳,天也亮了,你該幫我去拿劍了吧!”
“著什么急!”九哥哥伸了個懶腰。
“著什么急?你是不急,但我真的趕時間。這么跟你說吧,”化羽板起臉嚴肅道,“仙魔兩界一直勢不兩立,我是因為追你才失蹤的,這些衰神可都親眼目睹。如果我還不回去,仙家以此為由對魔界興師問罪的話,可就不是你我之間那點小誤會了。”
“你威脅我?”
“你別誤會,我可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我是就事論事,畢竟我也不想惹麻煩?!?p> “隨你怎么說。化羽,天亮了,你該給我看你的翅膀了吧?”
天,這丫頭睡一覺還惦記這事呢,化羽不由眉頭一鎖面露不悅。
九哥哥倒也懂得察言觀色,隨說道:“你言而有信,我必言出必行。”
“好?!边@回化羽答應(yīng)得利索,他實在不想再浪費時間,“走!”
化羽大步來到洞口飛身攀上冰柱,冰柱還是那么光滑難以攀爬,他手腳并用正打算把身體擰出去。
卻見九哥哥箭步如飛,縱身躍上冰柱,兩只手如同吸盤一般緊緊抓住冰面,上下左右任何方向都行動自如。
“你們魔族還有這攀冰的術(shù)法?”
“就這還用得著術(shù)法?”九哥哥說著抬起一只手,另一只依舊吸在冰柱上。
化羽定睛一看,她的手上戴了一副手套,掌心處有許多小突起,像一個個小釘勾可以摳住冰面。
“原來是這手套!”
“這是我爹給我做的。翻山攀巖都不在話下,近身格斗也好使?!?p> 化羽當下就有了一種被這只手一耳瓜下去的既視感。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不斷下滑,忙說:“咱倆要不還是換個姿勢吧!”說罷,猛地一擰身子轉(zhuǎn)到冰柱外側(cè),然后張開雙翅,懸在半空。
陽光下,化羽的雙翼由深至淺閃著赤橙金黃的不同色澤,羽翼外側(cè)還有一層漂亮的光暈。
九哥哥簡直看呆了,“哇!”她驚嘆著,躍身而起,沖著化羽的翅膀就飛了過去。
化羽哪能這么輕易讓她摸到,轉(zhuǎn)身就閃。誰知九哥哥的速度也很快,腳底下就像一對小旋風緊緊咬住化羽。
沒想到這丫頭的靈力這么強,化羽暗自驚嘆,于是故意突然減速,讓她沖到自己前面。
這回化羽有機會看仔細了,就見她的靴子下面呼呼冒著熱氣,那狀貌果真像極了旋風。
“你這又是什么術(shù)法?”
“你是說我爹送我的靴子?”
又是她爹給做的,從連離幻都能收的靈器,到這些小東西,每一件都盡顯精妙心思,如果不是著急拿回離幻,化羽定要好好拜會一下這位“爹爹”大人。
“小九,你爹在魔域是做什么的?”化羽收起翅膀落在前面平坦的山崖上。
九哥哥緊跟著追了上來,“不要叫我小九,叫九哥!”
“咱倆誰年紀大都沒搞清楚,就想占我便宜?我就好奇了,你見人就讓叫你九哥,那你爹娘平時又該喚你什么?”
話音剛落,身后一個聲音平和卻不失威嚴地喚了句:“九兒!”
化羽回頭看去,來人身材頎長,面容如高懸之明月,眼眸似滄海藏明珠,優(yōu)雅持重,自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一股威嚴氣息。
“爹?”九哥哥輕聲軟語,和方才判若兩人。
還真是不經(jīng)念叨,化羽心里說著,來人已朝他們走近。
“九兒,你是不知道‘禁足’二字怎么寫嗎?要是只把我的話當兒戲,那往后——”
話沒說完九哥哥立刻接道:“爹,我知錯了。”
“既然知錯,還不趕緊回去好好反思?”
“可是——”九哥哥的眼神瞟向化羽。
“叫你回去,怎么,是覺得罰得太輕了?”
“不是!那個——爹,他——”
“嗯?”
看著爹爹遞來的眼神,九哥哥不敢再多說,立刻站好規(guī)規(guī)矩矩施禮回道:“爹爹,我這就回去?!?p> 臨走時沖化羽遞了個眼神,意思是說我也幫不了你了,接下去就好自為之,自求多福吧。
九哥哥走后,來人走向化羽,面色平和,問道:“小伙子,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
“前輩,據(jù)說這里是魔域?”
話音剛落,方才還距自己幾步開外的那人已經(jīng)瞬間來到近前,并一手抓起他的手腕。
化羽一驚,只感到一股強大的靈力包裹著自己的手腕,讓他無力掙扎,抬眼看去,對方的面色依舊平和,完全看不出喜怒。
很快,那人松開他的手,說了句:“既然知道這是什么地方,身為仙家為何到此?”
既然對方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也就無需隱藏,化羽于是如實回答:
“前輩,只因我和令嬡在凡界相遇時生了些誤會,她用聚靈收走了我的仙兵,我這才追到這里想拿回自己的佩劍。僅此而已,并無他意。”
“你是說九兒欺負了你,還搶了你的東西?”
“也不能這么說。只是有點小摩擦,而且我們已經(jīng)都解釋清楚,化解了誤會?!?p> “小摩擦?是什么小摩擦讓你對我女兒拔劍相向?若是她沒有隨身攜帶聚靈,難不成還要被你一個新晉的小仙給傷了不成?”
方才對自己女兒那般嚴厲,這護起犢子來也是沒誰了?;鹦睦锵胫?,忙解釋:
“前輩別誤會,當真是一點小摩擦。我雖仙階低微,也畢竟是七尺男兒,怎么可能對一個姑娘動粗?有關(guān)此事您可以向令嬡求證,我當真沒有半點傷她的意思?!?p> “求證就不用了。我的女兒我最清楚,就憑你想要傷她也沒那么容易!好啦,你說你想拿回自己的佩劍?”
“正是。還請前輩成全?!?p> 化羽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言語神情卻又恭敬有禮,來人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遂問道:“好一個還請前輩成全。小伙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觀其音容氣度,化羽也能感到對面這位來者不凡,但初次見面又是眼下情形他也不好妄自猜測,于是恭敬地回道:
“您是小——九哥哥的父親。哦,令嬡是這么介紹自己的?!?p> 對方微微一笑,“你這么說倒是挑不出毛病。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我叫化羽?!?p> “化羽,你不就是想拿回自己的劍嗎?他叫什么?”
“我的佩劍叫做離幻?!被鸫鹬睦锏溃@可是靈寶天尊親起的名字,我還是低調(diào)點,順利拿回劍為重。
誰知,對方根本沒對這個名字有任何反應(yīng),而是抬手亮出一個銅鈴,又問:“你親眼看到九兒用這件聚靈收了離幻?”
“不是的。她口中的聚靈是她手上佩戴的一只手串,不是這件。”
“那你所說的離幻可是這件?”說話間,對方手腕輕轉(zhuǎn),離幻立刻出現(xiàn)在他的手掌上。
“前輩,這就是我的佩劍。”
“你說他叫離幻是你的佩劍,要如何證明?”
“證明?可向令嬡求證?!?p> “自己的佩劍還要別人作證?你自己證明來看?!?p> 化羽心里又好氣又好笑,但對方畢竟是長輩,于是依然恭敬回道:“那前輩想我如何自證?”
“靈劍和主人氣脈相通,此劍若是你的,那就請展示一下他的威力吧。”說著手腕輕抬將離幻送到化羽面前。
化羽覺得好笑,也罷,對方是長輩自然說什么就是什么吧,于是他接過離幻,輕輕一抖,魚腸劍立刻化為長劍,通體瑩瑩閃著綠光。
但顯然,對方并未認可,依然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
化羽心想,這里畢竟是魔界,謹慎期間自己還是不要擅動用靈力為好,于是手臂一抖舞了一套劍。雖然只是一套單純的劍術(shù),化羽的表現(xiàn)也十分收斂,但離幻身姿之美妙還是被很好地表現(xiàn)了出來。
一段未罷,一道綠光,化羽已將離幻收進了靈脈。這回,任誰也別想將他拿去了。
“前輩,這樣您可滿意?”
“你剛拿到劍的時候可想過直接離開?”
化羽心說,我又不傻,你這個地方跟迷魂陣似的,我若是拿了劍就走再繞不出去,豈不丟臉?但面上還是禮貌回道:
“從始至終,我都占理。能夠光明正大為何要行鬼祟之事?”
心里想的卻是:方才你敢輕易將離幻交還我,本就是想要歸還的意思,那這個回答應(yīng)該和你心意了吧?
誰知對方對此再次表示無感,而是調(diào)轉(zhuǎn)話題問了句:“你師出幻虛?”
化羽一愣,自己方才只是隨意舞了套劍,因為有意收斂所以主要使用了逸一傳授的套路,他竟一眼認得,還是碰巧而已?不管怎樣,自己也不好為此撒謊否認,于是回道:
“前輩果然見識廣博?!?p> “只是——”
“前輩有何指教?”
“我只是在想你的師父。”
“您認識我的師父?”化羽的好奇有些被點燃了。
“按理說不該,可是看起來也只有他了。不知逸一現(xiàn)在怎樣,可否封神?。俊?p> 這下化羽可真是被嚇到了。逸一雖然不能說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師父,卻當真指導(dǎo)過自己,尤其方才的劍術(shù)他的痕跡也更重。可對方一個魔族一眼就認了出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怕不會單單是認識這么簡單。
想到這里,化羽依然謹慎回道:“我的確承蒙過醫(yī)仙前輩的關(guān)照。聽前輩此言,似乎和醫(yī)仙前輩是舊識?”
“這么說,逸一不是你的師父。有點意思,那么,你的仙師究竟是誰?”
化羽想著自己已經(jīng)在此耽擱太久,如今離幻已經(jīng)取回便再無繼續(xù)逗留的道理,于是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說:
“感謝前輩歸還佩劍,我這里拜辭了。”說著躬身施禮,準備離開。
“等等。九兒沒告訴你這里是棲鳳峽,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得掉的?”
化羽心頭一顫,他本想著自己如果繞不出去就去找九哥哥,設(shè)法讓她給自己指條路,但看這位大叔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放自己走啊,果真那樣可就糟糕了。
誰知對方卻緊跟著解釋道:“你別緊張。我們雖然初次見面卻很是有緣,見你方才那套劍法雖然表面光潔卻未領(lǐng)略真正精髓,不免有些惋惜。所以,我想留你逗留些時候,順便指導(dǎo)一下你的御劍之術(shù)。”
化羽很是吃了一驚,不說別的,單就一個魔族信誓旦旦要指導(dǎo)仙家術(shù)法就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他不敢小看眼前這位大叔,但理智告訴他這是魔界,仙魔有別,自己不可任性而為,以免惹出禍端。
“前輩,感謝您的好意。但我是仙,此次是隨衰神到凡界履職。昨日,衰神眼見我追隨令嬡消失,如今已失聯(lián)一日,若是再不回去恐怕被他誤會,再上報天庭,那后果可就不堪設(shè)想了。”
“衰神,可是神君暮光?他都封神了,真是時光荏苒,一切都太快了?!?p> 這他也知道,化羽暗自嘀咕。
卻見對方感慨過后微微一笑,“仙魔兩界的確許久沒有交互了。不過無妨。我這就給暮光神君寫封信,請他通融?!?p> 說著,抬手生出一顆種子,瞬間開出花朵,他抬起一根手指在上面寫下幾行文字。
化羽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內(nèi)容是:“小仙化羽誤入魔界,不慎毀掉花田一片,為了仙家聲名自請留下復(fù)原。”后面是幾句客氣話,隱晦表達希望暮光通融暫為保密。
化羽覺得奇怪,暮光能聽他一個魔族的?
誰知,對方寫完,花瓣收起變成一個花苞,隨說道:“希望暮光神君秉性依舊,會賣我這個魔君的面子?!闭f著,五指轉(zhuǎn)動為花苞打上一道金色封印。
“魔君?你是魔尊?”化羽脫口而出。
封印上顯出三個字:“凌秀子”。
魔尊沒有回應(yīng),喚出一只靈犬,對它道:“昨日你一直跟著九兒?”
“汪!”
“那你去送信吧。對暮光神君客氣點,他可是衰神,生起氣當心把你烹了。”
狗子“汪汪”叫了兩聲,叼起花苞消失無影。
化羽完全看呆了,恍惚間聽到魔尊叫他,“別愣著了,隨我回去聽信兒吧?!?p> “不是。就算你是魔尊,也不能說謊吧?”
“我哪里說謊了?”
“我哪里毀壞你花田了?”
“你腳下這片就是我的花田,方才你劍舞得是盡興,卻連累了地下的花種。等到冰雪褪去,怕是開不出花海了?!?p> 化羽當然知道這是對方的說辭。自己方才的確劍掃飛雪,僅僅如此就毀了他的花田?
卻聽魔尊催促道:“走吧,回信一會兒就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