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滾過幾聲悶雷。
仿佛那青色豎眼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引起了天道的注意。
覺明更是如臨大敵,再也無法分心去管林安成和聶小倩。
只見他手中法印再次一變,口中大喝道:
“唵!”
與此同時,荒寺周圍的無數(shù)陰魂們,也齊齊發(fā)出無聲的咆哮。
一時間,萬鬼齊嘶,陰風(fēng)呼嘯。
寂靜的北郊瞬間沸騰起來,白鳥驚飛,千獸狂奔。
恍如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但與之相反,破敗的荒寺卻詭異地陷入了極端的安靜中。
風(fēng)在這里停住,草木也不動了,就連寺中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幾片飄落的白楊樹葉竟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不再落下。
只有慧空,突然動了。
兩朵深紅色的蓮花在他腳下驟然盛開,將他托在半空中。
剎那間,青石地面仿佛化成了一汪池水,水中漣漪四起,朵朵紅蓮競相涌現(xiàn),妖艷而詭異。
而慧空,便踩著一朵朵紅蓮,向著濟本漫步而去。
這一刻,寺中的時間仿佛停滯,濟本也呆立不動,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在這方靜止的天地中,唯有慧空緩慢而堅定地向前邁步。
他似慢實快,百丈的距離轉(zhuǎn)眼便至。
鏘——
一柄銀色長刀突兀地出現(xiàn)在慧空手中,宛如一輪彎月。
月光倏忽炸裂,猶如水銀瀉地。
而就在這致命而絕美的月光即將碰觸到濟本頭頂之時,他額頭的第三只青色豎眼突然眨了一下。
“阿彌陀佛?!?p> 濟本口宣佛號,袈裟無風(fēng)而動。
剎那間,整座荒寺中的草木竟突然間枯萎死去。
而濟本,他那干瘦的身體卻如吹氣球般的迅速充盈起來,臉上的皺紋逐漸消失不見,眉頭也由白轉(zhuǎn)黑!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垂垂老矣的濟本,竟變成了一個春秋鼎盛的中年人!
“成住壞空,一念生明?!?p> 濟本緩緩打出一掌,卻后發(fā)先至,印在了慧空的胸膛。
咔嚓!
骨裂之聲清晰可聞。
慧空手中的銀刀再無法寸進,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絕望之色。
濟本見狀,眼中閃過悲憫之色,輕輕嘆息一聲,卻是收了三成掌力。
噗!
慧空口中噴出大片鮮血,身體倒飛出去。
但在半空中,他的嘴角卻浮現(xiàn)出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
卻見剛才慧空噴出的鮮血猶如道道利箭,徑直朝著濟本面門而去,猝不及防之下,濟本只能閉上了雙眼——
當(dāng)然,還有額頭的第三只青色豎眼。
“快!封住他!”
倒地的慧空不顧傷勢,朝著覺明大吼道。
覺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見他猛地將左手插進自己胸膛,竟掏出了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佛有慈悲心腸,亦有明王忿相。”
覺明身后忽然佛光升騰,最終匯聚成一個遮天蔽日的巨大虛影——
它身披袈裟,卻青面獠牙,左手持劍,雙目圓睜,一眼仰視望天,一眼俯視看地。
“不動明王降世,除盡眾生業(yè)障!”
宏大的佛音如同來自天際,帶著無盡的威嚴,宣告著對世間萬物的審判。
荒寺周遭的萬千陰魂齊齊發(fā)出嘶吼,仿佛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事物。
僧舍中的濟本也仿佛承受了無窮的壓力,剛剛挺直的腰桿竟再次佝僂,充盈的肉身也如泄了氣般地干瘦下去,一道道皺眉重新爬上了他的臉龐。
轉(zhuǎn)眼間,濟本就重新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副垂死模樣。
他額頭的褶皺微微顫動著,似乎想要睜開那第三只眼,但在不動明王法相的威壓下,卻始終未能如愿。
噗通。
濟本竟保持不住站立的姿勢,重新盤坐在地。
整個人都漸漸縮成了一團。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對抗著天空中那龐大無匹的虛影。
場面一時陷入了僵持。
慧空撐起身體,望著東方隱隱透出紅光的天際,催促道:
“快點,覺明,天要亮了!陰極而生陽,破曉一至,我們便失了天時!”
覺明雙目圓睜,竟流下兩行血淚,顯然也已經(jīng)竭盡了全力。
但荒寺中那佝僂蜷曲的身影,卻仿佛一顆壓不壞碾不碎的銅豌豆,怎么也不肯屈服。
“濟本!只要你自剜青眼,貧僧可在佛前立誓,放你一條生路!”
然而,濟本卻并未回應(yīng)。
慧空見狀,也急聲吼道:
“師傅,再這樣下去,你的壽元恐將耗盡!何不就此放手!”
濟本依然不言語。
覺明臉色變得猙獰無比,怒吼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吼——
覺明發(fā)出一聲咆哮,同時將手中肋骨猛地向下?lián)]出。
與此同時,他身后的不動明王法相也隨之而動,手中伏魔劍倏然劈了下來!
轟!
剎那間,天地崩裂,萬物寂滅。
荒寺周遭聚集的上萬陰魂仿佛烈日下的露水,瞬間蒸發(fā)殆盡。
而首當(dāng)其沖的濟本,身體上出現(xiàn)了一道從頭到腳的血線,竟像是被劈成了兩半。
但詭異的是,他的兩半身體卻沒有分開。
覺明見狀,怒吼一聲,竟再次將左手插入自己胸膛,又掏出一根血淋淋的肋骨。
身后不動明王法相手中的伏魔劍也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轟!
巨劍再次劈砍而下。
整個荒寺被一分為二,大地也裂開了一道猙獰的豁口,深不見底。
然而,濟本卻依然端坐著。
那佝僂的軀體仿佛風(fēng)中殘燭,輕輕一碰就倒,卻又仿佛堅韌無比的青竹,任爾狂風(fēng)驟雨。
覺明的身體開始顫抖,身后的不動明王法相竟也變得模糊起來。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覺明的吼聲中滿是懊惱,“若是有那純陰之魂做陣眼,又豈容你如此囂張!”
慧空也是又急又怒,終于忍不住吼道:
“師傅,你怎么還不去死啊!”
濟本抬起頭,微笑著開口了,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fēng)都能吹散:
“大愿未了,貧僧不敢死啊?!?p> 覺明再次發(fā)出一聲咆哮,居然第三次伸手插入自己胸膛。
但還沒等他那顫抖的左手掏出第三根肋骨,東方的天際突然亮了!
初升的紅日終于探出了地平線,散發(fā)的光輝一點一點溫柔而堅定地撕開了沉沉的夜幕。
“不!”見此一幕,覺明目眥欲裂,卻也心知敗局已定。
于是,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毫不猶豫地向遠方遁去。
幾乎同時,慧空也撒開雙腿,往山下狂奔而去。
因為在他們背后,濟本終于又睜開了眉心的第三只眼。
那青色的豎瞳望了一眼慧空,又望了一眼覺明,最后定格在覺明身上。
隨即,一道青色光柱激射而出。
剎那間,光明便籠罩了一切。
但光明到了極點,便成了黑暗。
方圓百里所有人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仿佛從靈魂深處涌出的黑暗,瞬間將他們的意識和感官淹沒。
看不到,聽不到,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時間仿佛陷入了停滯。
而那道青色光柱卻仿佛無視了空間的束縛,超脫了時間的限制,頃刻間便出現(xiàn)在了飛速遠遁的覺明身后。
嗤——
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覺明瞬間便被光柱吞噬,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