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裴寶珠:你還嫩點兒
鎮(zhèn)國公府,書房。
“祖父,孫兒欲辭官游學,歸來再為陛下效力?!绷帜壌鬼?,濃密的睫毛形成扇影,擋住他眼底情緒。
楚暮外調(diào)三年,若不去壽和身邊,她早晚會疏遠自己。
林墨緣目光閃過一抹幽暗,怪不得楚暮淡然自若,原來他已經(jīng)做好打算。
可壽和她…為什么要隨著他出京?
明明自己與她說明了利弊,她就那般喜歡楚暮?
不,他不允許她愛上楚暮。
他要將屬于自己的人奪回來。
兩地分隔自然不成,他要去到她的身邊,時刻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鎮(zhèn)國公沉思片刻,道:“緣兒,祖父尊重你的意愿。”
鎮(zhèn)國公不知道林墨緣內(nèi)心的想法,作為永熙帝還算信任的老臣,他清楚京城即將發(fā)生一場血雨腥風,王家只是開始…
以后的日子愈發(fā)危險,鎮(zhèn)國公府三代單傳,他老胳膊老腿死了不打緊,緣兒有個三長兩短,他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緣兒此時離京也好…
林墨緣勾唇:壽和,等我。
“…”
裴寶珠神色淡淡地抄寫什么,青女縮回脖子,拉著彩月小聲嘀咕:“郡主看上去心情不佳,是不是哪里沒伺候好?!?p> 短短幾個月,從瀟灑自由的殺手變成殫精竭慮的侍女,她懷疑自己都養(yǎng)出幾分奴性了!
不過,她并不討厭就是了。
主子給了她和哥哥安穩(wěn)的日子,她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彩月看了眼屋內(nèi)的裴寶珠,壓低嗓音:“不是…大長公主的生辰臨近,郡主在給大長公主抄經(jīng)祈福?!?p> 青女眉心一跳,她刺殺裴寶珠前查過她底細,清楚昭淑大長公主是裴寶珠的生母。
昭淑大長公主故去,她生辰到來,身為女兒的主子當然十分感觸。
她請教彩月:“如何辦才好?”
彩月?lián)u搖頭,“不要打擾郡主,待大長公主生辰過去,郡主會恢復(fù)如常的?!?p> 往年都是這樣的。
青女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敏銳察覺出彩月的異常,彩月容管家等人乃昭淑大長公主舊仆,為何提及昭淑大長公主沒有半分傷懷模樣?
自己與主子相處幾個月,情分已經(jīng)很深厚,他們在公主府待了十數(shù)年,怎么會表現(xiàn)的云淡風輕?
就好像…昭淑大長公主還活著一般…
青女甩甩腦袋,自嘲道:她在瞎想什么!誰敢拿昭淑大長公主的生死開玩笑?
或許彩月他們適應(yīng)了昭淑大長公主的死亡,只在心中惆悵難過。
裴寶珠無視屋外的聲音,繼續(xù)抄寫經(jīng)文,直到天黑,她停下筆,手抄的僵硬,她甩甩手,“彩月?!?p> “奴婢在,郡主請吩咐?!?p> “讓容管家準備一下,明日去公主府?!?p> 永熙帝敬愛昭淑大長公主,和宮中空著的昭華殿一樣,公主府邸沒有回收,留作紀念。
“是?!?p> 彩月轉(zhuǎn)身出去安排,每年昭淑大長公主生辰郡主都要回去住幾日。
容管家接到命令先安排馬車和明日隨行的人,之后打算帶人去公主府清理一遍,公主府蕭條零落,郡主見了更加傷感。
彩月想起明日是每月請平安脈的日子,以郡主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明顯不會見大夫,但郡主嬌貴,萬一有個什么,他們的罪過就大了。
“哎!”她喊住容管家,請他幫忙參合。
“帶著大夫去公主府,郡主召見便見,不召見就算了。”
郡主看似緩過來了,實際上一直沒從失去大長公主的悲痛中走出來。
防止她過度傷痛身子不適,帶上大夫比較好。
彩月為難:“郡主怕是不愿外人踏足公主府?!?p> “安排他住進公主府最近的院子。”
郡主旁的沒有,房子多的是。
彩月想了想,“那就安排在小巷的宅子里?!?p> “你去見見十三,讓他保護好小縣主和衛(wèi)小公子,不得懈怠。”
彩月不情不愿道:“容管家自己與他說,我還得去郡主跟前伺候?!彼挪蝗ヒ娀斓笆?p> 容管家凝眉:“又和十三鬧別扭了?”
“哪有!”彩月立即反駁,容管家一幅看透一切的表情,她訕訕道:“人家不愿意看我,豈能硬貼過去?”
會武功性子爽利的青女更和他的胃口吧?
她何必去自討沒趣……
容管家沉默,兩個互相喜歡的家伙,這么些年沒有絲毫進展也是種本事。
十三但凡直接挑破,兩人早成了。
聽說近來他和青女走的很近,他一下子猜出他的小心思,想利用青女刺激彩月,查探她的心意。
現(xiàn)在看起來適得其反了。
愚蠢的男人。
彩月離開后,云月從隔間走出來,黑著臉磨牙:“你明知十三的算盤,為什么不告訴彩月!”
上次她同他吵過吧?
容管家暗暗道:自然是等著看笑話了。
大長公主困了他這么久,不找點樂子就要無聊死了。
他咳了咳,外表還是不茍言笑的穩(wěn)重管家:“感情的事他們自己理清總比咱們插手走的長久?!?p> 云月怔了下,他說得好像有道理。
他們不可能永遠幫彩月,婚后爆發(fā)出矛盾不如現(xiàn)在磨合好。
云月瞪了他一眼,跺著腳跑了。
容管家眼里閃過笑意:真可愛吶小云月。
——
“老大,容玉帶人去了公主府,我們可繼續(xù)追蹤?”
“暫時停下?!?p> 岳母大人生辰將近,小九去公主府小住,無人敢在公主府觸她的霉頭。
“盧桀前次受傷的事查清了,是王家余孽所為?!?p> “哦?”
王家嫡系死的差不多了,五服之內(nèi)的族人跟著被貶,至于受到牽連的遠支,主家的光他們沾不上,主家的罪倒是同享,他們不反咬主家就不錯了,不能指望他們尋仇。
蕭孟把查到的消息告訴謝長恭,是王家一個地位頗高的老姑奶奶出的手,她作為夫家輩分最高的人,不曾受到磋磨,沒學會縮著脖子做人的道理。
“盧桀沒動作?”
“盧大人沒讓人查此事?!?p> 謝長恭笑瞇瞇:“區(qū)區(qū)一個婦人怎么可能會傷到朝廷命官,繼續(xù)查?!?p> “?。俊笔捗香铝?。
望著男人陰險的笑,他心領(lǐng)神會:“王家嫡系有人逃出來了,屬下定會捉拿他們歸案,協(xié)助他們逃跑的人同罪。”
謝長恭給了他個贊許的眼神。
“從崔家查起吧?!?p> 蕭孟震驚。
崔家宮里頭可有位皇太后,想扳倒崔家肯定不如王家容易。
謝長恭慢悠悠解釋道:“咱們的太后娘娘是個聰明人,最拿手的是明哲保身啊?!狈€(wěn)坐太后之位多年的女人,心機和手段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他現(xiàn)在要逼她表態(tài),選擇拼命一博還是主動歸于平淡。
“…”
裴寶珠住進她原本在公主府的屋子,和她出嫁時沒有變化,只是府里少了個最愛她的人。
起床簡單喝了些清粥小菜,裴寶珠去昭淑大長公主的房間坐了會,她晃了晃神,好像看見阿娘在美人榻上沖著她笑。
裴寶珠倒了杯茶,“阿娘,喝點茶吧,原諒小九這么長時間沒來看你,我只是覺得您還在?!辈粊砜占诺墓鞲?,她就不會覺得阿娘已經(jīng)離開。
“彩月新做的點心我先幫您嘗一嘗,別小氣啊,反正你又不喜歡甜兮兮的東西?!闭f著,裴寶珠吃了一塊,眉頭皺起來。
她也不怎么愛甜食。
“王家倒了,你覺得我們做的對不對?!?p> “我嫁給謝長恭了,我們誤會他了,謝子禧是表哥和他姐姐的孩子,算起來是您的侄孫呢,我跟他很好您不用擔心。”
“…”
裴寶珠沒有落淚,喋喋自語地說著這一年發(fā)生的事。
臨近傍晚,她笑道:“阿娘,生辰快樂?!?p> “飯就不陪您吃了,府里兩個孩子等著小九,下次再來看您?!?p> 裴寶珠走出待了一天的屋子,沒注意到的是,墻上的壁畫詭異地無風晃動。
“郡主?!辈试?lián)鷳n。
郡主臉色蒼白。
裴寶珠輕聲道:“別擾了阿娘清靜,回府?!?p> “…”
“小九回來啦,快嘗嘗我親手熬的湯!”謝長恭獻寶似的拉著她到桌旁,“特別美味!”他得意洋洋。
裴寶珠看了眼湯盅看向他,對他的話持懷疑態(tài)度,好不好喝暫且不論,確定能喝嗎?
他不是和她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
“喂!別小瞧人,我做菜可是很拿手的!”像是要證明自己,他盛了碗湯,勺子抵在她唇前。
裴寶珠給面子地喝下去,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喝。
滋味濃郁,唇齒留香。
從喉嚨暖到胃,裴寶珠擰著的眉放松下來。
接過碗一口一口喝下去,寒氣驅(qū)散,整個身體暖洋洋的,小臉漸漸有了血色紅潤起來。
謝長恭雙臂環(huán)在胸前,笑著看她乖乖吃飯。
裴寶珠洗漱完畢時,謝長恭在桌前練字,見她出來招手:“快來幫我看看寫的如何!”
字如其人,謝長恭的字飄逸灑脫,符合他不羈的個性。
裴寶珠瞥了他一眼,不想他得意:“沒有表哥好?!?p> 謝長恭不滿:“什么嘛,他的爬字哪里比我的好!”
永熙帝不擅書法,字甚至可以說雜亂,不過敢這么直白說出來的唯有謝長恭一人了。
“我乏了,你自己練吧。”
謝長恭丟下毛筆,跟著她的腳步:“不寫了。”
裴寶珠躺到枕頭上,謝長恭主動貢獻出胳膊,她不客氣地躺了上去,他輕聲道:“睡吧?!?p>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臉埋進他胸口:謝謝你,阿恭。
他無聲的照顧比小心翼翼開導(dǎo)更管用。
第二日,某人再次失蹤。
裴寶珠嘆息:什么時候是個頭,名正言順的夫妻搞得跟偷情一樣。
“主子,郡馬爺給您熬了肉粥。”
她眉心微蹙:“端上來?!?p> 想不被人發(fā)現(xiàn),阿恭得在天亮前回到淮安候府,他又熬了肉粥,不知什么時候起來的。
香噴噴的肉粥吃下去,她瞬間忘了腦子里想的事。
“阿娘!”
衛(wèi)明瑤活力滿滿,人未至聲先到。
“瑤兒給阿娘請安。”小丫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接著狗腿的給她捏肩,“阿娘,哥哥天天學功課,沒時間陪瑤兒玩,瑤兒可不可以找壽寧表姐玩?”
衛(wèi)明瑤提起的壽寧表姐是永熙帝的小女兒,也是她唯二的兩個女兒之一,生母崔賢妃,今年十一歲。
“不行?!?p> 壽寧被崔賢妃和太后慣的很有幾分小性兒,哪句話說得不對了立馬翻臉,還會動手打人,不少人家的女兒都吃過虧。
衛(wèi)明瑤失望地“唉”了一聲,可憐巴巴道:“那瑤兒可以去衛(wèi)府找管家爺爺玩嗎?”黑溜溜的小眼睛滿是乞求。
裴寶珠失笑:“你想去的話…嗯?”
話說到一半,她察覺不對。
她似笑非笑地斜睨衛(wèi)明瑤:“你想找壽寧玩阿娘便送你進宮,跟她住幾日,多久都可以~”
“哎?”衛(wèi)明瑤傻眼。
宮里的兩個表姐,她最喜歡溫溫柔柔的壽和表姐,壽寧表姐愛欺負她,她才不要找她玩!
跟她住在一起更不可能了!
她先提出找壽寧表姐玩,是知道阿娘不會讓她進宮,博取阿娘愧疚答應(yīng)她接下來的請求,哪里想到阿娘答應(yīng)了!
她答應(yīng)了!
衛(wèi)明瑤哭唧唧:“阿娘,不想和壽寧表姐玩,不要進宮?!?p> 裴寶珠板起臉:“瑤兒騙阿娘?”
“阿娘,對不起,瑤兒知道錯了?!?p> “看著阿娘?!?p> 衛(wèi)明瑤紅著眼圈看她。
裴寶珠語重心長:“瑤兒,你有任何需求直接告訴阿娘,能滿足你的阿娘不會拒接,你這樣和阿娘耍心機,阿娘很難過?!?p> 說著,低頭用帕子擦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泣。
衛(wèi)明瑤頓時慌了,她抱住裴寶珠大腿哭喊道:“阿娘,瑤兒知錯了,您不要哭,您罰瑤兒吧!打瑤兒也可以!您別哭了嗚嗚…”
“真的知錯了?”
衛(wèi)明瑤用力點頭:“瑤兒錯了!您罰瑤兒三天不許吃點心?!毙⊙绢^嗜甜如命,斷了她點心跟要了她命一樣。
主動提出這個懲罰,教訓深刻。
“噗嗤”裴寶珠憋不住了,拿下?lián)踔樀呐磷?,露出笑出淚花的臉。
衛(wèi)明瑤:“?”
她憤憤道:“阿娘你裝哭!太過分了!”
裴寶珠捏了把她的臉,一本正經(jīng):“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瑤兒騙阿娘,阿娘為什么不能騙你?”
小丫頭,你還嫩點兒。
衛(wèi)明瑤愣住。
“瑤兒知道被親人騙的滋味了吧?”
“阿娘,瑤兒知錯了?!边m才只是看裴寶珠哭了,為了哄她一股腦說的那些話,沒經(jīng)心,現(xiàn)在才徹底明白過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