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魚湯
裴寶珠很快去別館回復(fù)鳳玫,“陛下答應(yīng)派人協(xié)助你登基,并幫忙肅清主戰(zhàn)派,這個是信物。”
一枚玉扳指放到鳳玫掌心。
鳳玫小心地用帕子抱起來,放進懷里。
她沒有問及肅清之后那些人的去留,沖裴寶珠擠了擠眼睛,示意她管管當(dāng)背景板的男人。
“咳,好熱,我到屋外透透氣。”
“…”裴寶珠審視衛(wèi)泓新,他的寒栗由內(nèi)而外,當(dāng)初他“夜闖”郡主府都沒這般恐怖。
“說說吧。”
衛(wèi)泓新面無表情:“五年前南疆之役的導(dǎo)火索是真的?!?p> 裴寶珠倒抽一口涼氣,所有人都以為南辰故意找由頭發(fā)起戰(zhàn)爭,畢竟只要大戰(zhàn)開始,沒人在乎最初的原因,停戰(zhàn)后亦沒追究過這個問題。
現(xiàn)在兩國都處于默認錯在對方,但我埋在心里不說偷記小本子的狀態(tài)。
裴寶珠唇線繃直,清楚事情的嚴(yán)重性,大乾的“內(nèi)患”不除,兩國再次分崩離析是早晚的事。
她咬牙:“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衛(wèi)泓新?lián)u頭,過去那么些年,證據(jù)已經(jīng)難再追尋。
“接替衛(wèi)家鎮(zhèn)守南疆的李家有必要細查?!蹦辖孟x蛇蟻毒氣大,尋常人不愛往那邊湊。
最大的誘惑唯有衛(wèi)家手中的兵權(quán),安定了六年之久的邊境激發(fā)了他們奪取衛(wèi)家兵權(quán)的決心。
父親與兄長們死的蹊蹺,彼時大乾占據(jù)上風(fēng),偏主將接二連三遭遇敵圍,好似他們精心挑選的路線盡展露在南辰人面前。
另外,父親與兄長在軍醫(yī)的治療下本有所好轉(zhuǎn),最終卻死于病情惡化,一個是巧合,兩個三個便不得不容他陰謀論…
衛(wèi)泓新咬緊牙關(guān),嗓音粗糲:“???,我父兄侄子死亡或許遭人算計?!?p> 衛(wèi)家乃開國大將,與太祖打江山時都不曾有過這么慘的戰(zhàn)績,短短二十年,三代幾乎絕盡。
裴寶珠胸口起伏,一口郁氣憋在心里,若真如此,性質(zhì)實在太惡劣,僅為了個兵權(quán),就害了那么多人命。
她嚴(yán)肅地看他:“我即刻傳信給表哥?!碧壤罴易龀龃说葐时M天良的事,必不溶于大乾,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
永熙帝收到裴寶珠來信的時候,謝長恭剛巧在御書房,欠揍道:“哇,小九從未給我寫過信,難怪傳聞你和她…”
剩下的話在永熙帝“和善”的目光中戛然而止,他訕訕摸了下鼻子,一屁股坐下,他倒要看看小九和表哥說什么悄悄話。
永熙帝白他一眼。
恭兒成親后愈發(fā)跳脫,語不驚人死不休,永熙帝心里默默搖頭,雖有時候看著他頭疼,但他欣慰謝長恭的改變。
前些年的他太壓抑了。
展開信紙讀了兩行,室中氣壓瞬間變低,永熙帝滿臉陰鷙,怒火在眸底翻滾。
謝長恭斂去笑意,走到永熙帝身后,“嘖,咬人的狗不叫?!?p> 世家中,李家是最低調(diào)的,永熙帝待他們的包容性比鄭、王兩家高出數(shù)倍不止,他們與永熙帝的血緣是最近的。
永熙帝的生父,故去的先帝與昭淑大長公主的母后是李家的女兒,只后來因李后亡故,先帝遷怒外家,李家開始沒落,到了永熙帝這里,和他們毫無感情。
不過多少顧忌先帝,所以南疆需要新的守將時,他用了李家的人。
“表哥別氣壞身子,此事我親自查。”
還不到動李家的時候,最大頭的王家倒了,作為“獲勝方”的鄭家氣焰大漲,僅靠盧桀一個接觸不到盧家核心的庶子去斗鄭家想也知不行。
朝堂上需要李家制衡鄭家。
帝王多疑,永熙帝也不例外,李家奪取南疆兵權(quán)目的何在?打算扶持老三,攜兵權(quán)逼宮嗎?
淑妃配合他設(shè)計王氏,他感念她的心,現(xiàn)在看來,這份“心”得仔細打量了。
——
“表哥回信了,你看?!?p> 信上永熙帝表達了他對此事的震怒,以及安撫衛(wèi)泓新的情緒。
衛(wèi)泓新已經(jīng)平復(fù)過來,他將信貼身放置。
永熙帝答應(yīng)他,假使衛(wèi)家遭人暗害,最后可讓他親手懲治兇手。
裴寶珠開口欲勸他,外面突然響起喧鬧,兩人對視一眼,衛(wèi)泓新迅速走到門口,從門縫觀察情況。
他扭頭道:“是鳳玫的替身,和她吵起來了。”
裴寶珠:“?”替身這么牛嗎?
她是皇女的替身,不是皇女,多了兩個字天差地別,一個主子一個下人,敢和主子吵架實在勇猛。
裴寶珠壓不住好奇,走到門口聽她們吵架。
“……”衛(wèi)泓新默默退后兩步。
“阿祝,你房間里的是何人?”
“皇女,你的傷未愈,先回房間歇息?!?p> “本皇女非要探個究竟…你阻攔我?”
“…”
“你…你們造反嗎!”
“喂,她們怎么回事?”裴寶珠小聲問道。
那個替身不知道自己是替身?
衛(wèi)泓新頓了下,搖頭:“我和她沒聊過替身?!?p> “不敢?!弊8」Ь吹?。
“鳳玫”冷哼一聲,越過她直接闖到門前,命令侍衛(wèi):“開門。”
“…”
“寶珠?你們…”
裴寶珠不好意思道:“我與穢奴說說話?!?p> 衛(wèi)泓新額角繃緊,說話你做出這幅樣子,說出去誰信??!
果然,“鳳玫”在他們之間掃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你們繼續(xù)聊?!?p> 她轉(zhuǎn)身,嘀咕聲飄進眾人耳朵:“寶珠喜歡這個類型的,可惜謝世子是個小白臉?!?p> 噗,裴寶珠捂住嘴,堵住噴笑。
她不否認謝長恭是小白臉,眼前的衛(wèi)泓新從前也是個小白臉,現(xiàn)在黑得跟石頭似的。
“…”衛(wèi)泓新磨牙。
“阿祝,辛苦你了,照顧好福康郡主?!?p> “…是?!?p> 插曲結(jié)束,三人面面相覷。
“我配合得不錯吧?”
鳳玫復(fù)雜地點頭。
“我回頭讓人封鎖消息,不會有奇怪的流言穿出去。”
裴寶珠僵住,“麻煩你了?!?p> 福康郡主別館會情郎,讓謝長恭聽見又要不安生,還是從源頭斷絕一切!
鳳玫主動解答他們的疑惑:“嚴(yán)格意義說,她并不是我的替身。”
“我真正的替身死在她手中,侍衛(wèi)追蹤下她落入水中,頭部受傷,我是她醒來看見的第一人,或許是雛鳥情節(jié),她十分信任依賴我。”
“我的替身死了,她來當(dāng)替身補償好了?!兵P玫輕松道。
裴寶珠汗顏,不理解她的想法。
萬一哪天回復(fù)記憶,再刺殺她怎么辦?
衛(wèi)泓新瞥了眼裴寶珠,某人最沒質(zhì)疑鳳玫的資格,她自己不也是把殺手收作己用?
“…”
回程的馬車上,裴寶珠恍惚地問青女:“你會忽然反水殺本郡主嗎?”
青女:“?”
她先是懵了一瞬,隨即咬牙切齒:“主子,奴家對您忠心耿耿,如有背叛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哪個混賬挑撥她與主子的關(guān)系?是那個刀疤男嗎?
還是南辰三皇女的情人?
青女反應(yīng)強烈,裴寶珠回神,“我不懷疑你。”她懷疑鳳玫的替身。
“…”
“云月,李家前兩日是不是送了帖子來?”
云月去箱子里翻找出請?zhí)?,看了眼:“李太夫人舉行的詩宴,明日上午舉行?!?p> “找合適的衣服,我們?nèi)ド⑸⑿??!?p> 云月低頭應(yīng)了聲,您的模樣不像是散心,更像去找茬。
——
“郡主,您能來李家老身榮幸至極?!?p> “在府里悶的太久,剛巧看李家舉辦詩宴,便想著來看看。”
兩人互相恭維一番,裴寶珠轉(zhuǎn)了話頭:“許久不見幼彤,她可還在府上?”
李太夫人道:“在的在的?!彼龂@息:“那孩子也是可憐,父親去世母親改嫁,在他們府里受盡冷眼,老身不落忍,才接到身邊?!?p> “太夫人心善,福報子孫?!?p> 兩人不提先前裴寶珠遇見李幼彤的情形。
“去請幼彤姑娘來,讓她陪郡主在府里轉(zhuǎn)轉(zhuǎn)?!?p> “…”
“幼彤姑娘,老太太請您去一趟?!?p> “有什么事?”李幼彤有絲煩躁。
今日李家舉辦詩宴,來了眾多家世顯赫的公子,她卻被勒令禁止出去露面。
她恨恨地想,都怪謝長恭!
若非他不給她面子,連幫襯可憐的她一把都不肯,她怎么會連阿娘的面都見不到?
福康郡主長久不露面,李家待她的態(tài)度隱隱變化,在謝長恭被趕出郡主府后更甚,該死的謝長恭,她的處境因為他作死變得更糟。
她如何不氣!
“??悼ぶ髟诶咸莾海哉Z中談及到您,老太太請您去陪福康郡主走走?!?p> 侍女沒有隱瞞,不敢再小巧這個旁支姑娘,能有本事叫??悼ぶ鞯胗?,她在府里就無人敢惹!
李幼彤眼睛瞬間亮了:“我這就去!”
花園。
裴寶珠笑瞇瞇道:“幼彤比上次見漂亮了?!?p> 李幼彤羞怯:“郡主贊繆?!彼パ?,心里再次罵謝長恭。
為了個舞女和??悼ぶ鞣?,他腦子被驢踢了?害她現(xiàn)在只能疏離的喊一聲郡主。
福康郡主心里有謝長恭,否則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聲“嫂子”,心情愉悅,幫她在李家翻身。
而現(xiàn)在喊她嫂子,無異于往??悼ぶ餍睦镌?,愚蠢的事她不能做。
李幼彤惡意滿滿的想:謝長恭是不是與他八字不合,專門克她的?遇見他便開始走霉運。
“幼彤近來如何?他們可有欺負你?”
李幼彤很想立刻點頭,被她忍下來,她仗著??悼ぶ鳌皳窝?,在主家行事張揚,所以之后才會那么慘。
用度上主家不曾虧待,甚至好東西都讓她先挑,底下的奴才也老老實實不敢越矩,但后宅中,有的是法子讓你有苦說不出。
李幼彤吃了教訓(xùn),終于學(xué)乖。
“嫂子與姐妹們對幼彤很好,太夫人也是。”
“本郡主很久沒出來了,幼彤說說李家的趣事吧。”
李幼彤沒多想,絞盡腦汁的搜刮李家的事講給她,裴寶珠挑選有用的記在心里。
“…”
裴寶珠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改日邀請你去郡主府,我們再多聊聊?!?p> “郡主,我真的可以去郡主府嗎?”李幼彤不可置信道。
“本郡主喜歡和你說話,其他不相干的人咱們不管?!?p> 李幼彤重重點頭。
??悼ぶ魇撬母P牵∶看味季人谒?!
感謝自己沒被謝長恭牽連,被她遷怒!
“阿嚏”
謝長恭瞇眼,誰說他壞話?
——
“郡主,您去李家為了尋李姑娘?”
“不錯,她以后會成為郡主府的??汀!?p> 云月摸不到頭腦,郡主沒那般喜愛李姑娘,否則不會晾了她好幾個月,才想起來聯(lián)系,其中定有隱情。
裴寶珠卸下頭飾,眼神明滅。
她貿(mào)然探查李家容易引人生疑,李幼彤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她從李幼彤嘴中得到想要的消息,李幼彤沾著她的光重新站穩(wěn)腳跟,互利互惠。
那小丫頭有幾分小聰明,幾次后便會清楚她的目的,到時…看她如何選擇了。
“主子,飯菜好了?!鼻嗯M來請示。
今日謝長恭沒傳信來,晚膳她自己用,裴寶珠直接道:“擺桌吧?!?p> 裴寶珠換完常服,青女狗腿地扶著她坐下,搶在云月前頭給她盛了碗湯,“主子,廚房燉了您愛喝的魚湯!”
云月抽了抽嘴角,怪道彩月不高興,青女的做法連她都覺得不舒服。
就算她是主子培養(yǎng)的心腹,沒必要連布菜端湯這種小事都要搶?不給她們老人半點活路嗎?
這種魯莽不懂看人臉色的心腹,郡主看得過眼?
云月留意裴寶珠的神情。
結(jié)果讓她失望,裴寶珠琢磨著李家的事,沒注意到她們即將升起的摩擦,云月無奈望天:回頭得找青女聊聊。
郡主身邊伺候的不止她與彩月,還有大大小小的嬤嬤丫鬟,不能讓青女激起她們的不滿,覺得郡主偏心。
裴寶珠接過青女遞過來的湯碗,聞了聞,一股腥氣鉆進鼻子,她皺了皺眉:“今日的魚湯換做法了,腥氣這般大。”
昨日裴寶珠的話令青女升出危機感,急著表忠心,她親自去廚房盯著人做的飯菜,擔(dān)心有問題,她端過碗聞了聞,指尖沾著嘗了口。
“郡主,魚湯喝著沒腥氣,許是沒處理好,我讓廚房重新做?!?p> “別麻煩了,就這般喝吧?!迸釋氈榉巧菝业娜耍瑴惡现械某跃托?。
青女拿了個新的湯碗,又盛了碗魚湯。
湯碗剛抵在唇邊,腥氣再次襲來,裴寶珠胃一陣翻騰,“哇”地吐了出來。
“郡主!”
“主子!”
云月和青女驚呼,一個伺候她清水漱口,一個跑出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