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無聲的樂魁
天元州城內(nèi)。
林慕凡看了一眼委任書，上面有一絲透明的細(xì)線，指向遠(yuǎn)處。
各種委托書，是委托人寄來書信或本人親至說明情況后，由門內(nèi)專門人士打造而成，這細(xì)線便指向委托之處。
確定方向，林慕凡將委托書揣入懷中，往飛花樓的方向趕去。
上次到天元州，秦玉兒曾提議三人到飛花樓勾欄聽曲，但上官欣玥看了林慕凡一眼，直接拒絕。
走了一段，林慕凡遠(yuǎn)遠(yuǎn)看見飛花樓，就好像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吸引著文人雅客的目光和錢袋子。
他笑了笑。
師姐，咱可是因公來此，并不是我自己想來，嗯。
飛花樓一共四層樓，此刻，二樓三樓的窗子都半開著，閨閣中的女子團(tuán)扇半遮面，打量著來往行人，看到中意的公子哥或者白面小生，都會招呼上幾句。
而此時，二三樓的姑娘們都被站在街上的林慕凡吸引了目光。
呦，好生俊俏的少俠。
“看打扮還是天落劍門的弟子？”
真是難得，傳言劍修大多劍心純粹，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更別說天下第一劍門的劍修弟子，個個眼高于頂。
可如今看來也有例外呀！
“嘿嘿，不知道劍修小哥哥在床上是不是也有許多招數(shù)呦！”
一時間，中女子揮動著手中團(tuán)扇，鶯鶯燕燕甚是招搖。
“下面的劍修小哥哥，修行路漫漫，要不要上來歇歇腳呀？”
“姐姐這里有好寶貝哦！”
“不如上來一訴衷腸，互道深淺如何？”
林慕凡聽得直搖頭：修行之人，怎能被外事所擾？
既然收了委托，必須好好實(shí)地探查一番才好。
他腳步堅(jiān)定，踏入飛花樓...
一進(jìn)門，他便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
不管是消遣的賓客，還是樓中女子皆滿臉驚訝。
劍修？
真是個珍稀物種！
樓上一位濃妝艷抹的媽媽一邊笑一邊挪動臃腫的身軀。
“呦，哪里來的小少爺，還是個劍修，真是讓我這飛花樓沾了光吶！”
跑到林慕凡身邊，她險些摔倒，堪堪止住，笑問道：“小少爺是要聽曲賞舞，還是要與我們姑娘們秉燭夜談，深入交流？”
到飛花樓的客人無非兩種，睡的和不睡的。
對于林慕凡來說，他沒得選。
那必須得是勾欄聽曲。
女人一聽，臉上笑意又濃了幾分。
到飛花樓的客人無非兩種：睡的和不睡的。
而樓里的姑娘也分兩種：能睡的和不能睡的。
后者要比前者貴很多，若是樂魁舞魁，價格要翻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不止。
“呦，少爺風(fēng)雅，不知是要聽曲還是賞舞？讓玉媽媽我給您說道說道？”
“不用了?！?p> 林慕凡笑了笑：“玉媽媽，我是來你們樂魁的?！?p> “樂魁好呀！我們飛花樓的樂魁可是人稱‘音絕’...”玉媽媽笑得眼睛都快消失了，正打算對本樓樂魁的厲害大講特講，卻見對方從懷中掏出一物。
“委...委托書？”
林慕凡點(diǎn)頭：“這上面的委托，是玉媽媽所求吧？”
玉媽媽接過委托書掃了一眼，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原來你是找花語姑娘的?！?p> 林慕凡察覺到玉媽媽異樣，問道：“玉媽媽可有難處？”
玉媽媽收起委任書，低聲道：“少俠隨我來?！?p> 二人直接上了四樓。
林慕凡發(fā)現(xiàn)，四樓的人非常少，屋內(nèi)鮮有客人言談之聲，只有琴聲傳出。
這里大概是飛花樓頭牌的居所。
玉媽媽在寫有“花語”的屋前停步，敲響房門：
“小蕓，你睡了嗎？”
屋內(nèi)傳出一陣響動。
玉媽媽開口：“方便媽媽進(jìn)去嗎？”
里面安靜片刻，再度傳出響聲。
林慕凡有些奇怪，里面的人為何不說話？
玉媽媽看了林慕凡一眼，推門而入。
屋內(nèi)布置簡單，除了床之外，只有一架古琴。
面色蒼白的少女在床上坐起，看到林慕凡顯得十分驚訝。
玉媽媽柔聲道：“小蕓，這位是天落劍門的少俠，叫...”
她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沒問過客人的名字，一時有些不好意思。
“在下林慕凡?！?p> “對，林少俠，他是來幫你的?！庇駤寢寣⑽袝f給她。
少女看過委托書，朝林慕凡擺出一個笑臉，這個小動作似乎花費(fèi)了她很大力氣。
她抬起瘦弱的雙手，不斷舞動著。
那是手語。
林慕凡萬萬沒想到，樂魁居然是一個啞女。
玉媽媽解釋道：“從我遇到小蕓，她便是這樣，不過她的樂曲彈得很好?！?p> 說到這，玉媽媽搖頭苦笑：“不過那都已經(jīng)是十年前了，如今...”
她朝林慕凡笑道：“林少俠，小蕓的意思是，如今樓中已經(jīng)沒有什么怨靈，少俠還是回去吧，這份委托我收下，就讓這事過去吧?！?p> 過去？那怎么行？自己天賦點(diǎn)還沒著落呢。
他心神一動，明悉萬物散開。
“小蕓姑娘，怨靈一事究竟為何？你不用動手，只管在心里想就好?！?p> 少女露出驚訝之色，雙手費(fèi)力舞動，投來詢問的目光。
林慕凡笑道：“我不懂啞語，但我能聽到你的聲音?！?p> 玉媽媽驚呆了。
二十多年來，除了自己，也只有如今的樂魁能看懂小蕓的意思，眼前的這個少年居然一眼便能領(lǐng)會？
“姑娘身體虛弱，就不要動手了，心里說就可以?！?p> 林慕凡淡笑著。
小蕓愣了片刻，雙手垂下。
悅耳的聲音傳入腦海：
“林少俠，謝謝你的好意，只是那怨靈已經(jīng)有十年沒出現(xiàn)，所以小蕓不需要你的幫助了。”
林慕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可否告訴我，你有何病癥？”
小蕓搖了搖頭。
“小蕓也不清楚，從十年前開始便一直如此，剛開始還好，慢慢地，我連琴都拿不動，再后來，連撥動琴弦都辦不到...”
林慕凡點(diǎn)頭：“我知道了，謝謝你?！?p> 雙方的無障礙交流看得玉媽媽一愣一愣。
若是小蕓用手語，自己好歹能懂，如今連這二人說了什么都不知道...
林慕凡走到門口，回身一笑：
“小蕓，你的聲音很好聽，在下萬分榮幸，是第一個聽到的人?！?p> 少女眼神恍惚，落下兩行淚來。
“謝謝你，少俠的恩情，小蕓銘記于心。”
走出房門，玉媽媽正想問話，卻先被對方一問：
“玉媽媽，你們給小蕓看過大夫嗎？她的病可有的治？”
“哎，十里八鄉(xiāng)的大夫都找過了，沒人診的出來，只說什么陽氣不足，體弱無醫(yī)，不然我們的樂魁也不會換了人，眼看著孩子一天天病下去...”
玉媽媽抬手擦了擦眼角。
“從她七歲就在我這，雖然不會說話，可樂曲彈得一絕，本是天大的好事，誰想到如今...”
林慕凡安慰了幾句，玉媽媽情緒好轉(zhuǎn)，輕聲道：“林少俠，今天謝謝你了?！?p> 林慕凡告辭。
他內(nèi)心微動：陽氣不足不假，卻并非體弱無醫(yī)，看來自己要先去去病根了。
...
當(dāng)夜，林慕凡坐在飛花樓對面的屋頂，從這里正好可以瞧見小蕓的閨房。
明悉萬物已然展開，周圍一切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少女安靜地睡著。
就在這時，房中窗簾簾突然被風(fēng)吹起。
緊接著，床簾也不斷晃動，月光映照著少女的臉，顯得愈發(fā)蒼白。
睡夢中的少女皺起眉頭，蒼白的雙手握成拳狀。
下一瞬，那股無名風(fēng)聚集在一處，化成一個模糊的人形黑影。
“果然來了！”
黑影朝小蕓床邊挪動。
林慕凡雙目凌厲，一彈靈劍。
“去！”
靈劍瞬間加速，從窗外飛入，直接穿透了黑影。
黑影發(fā)出一聲慘叫，重新化作陰風(fēng)。
林慕凡皺起眉頭：“居然沒有直接消散，看來這怨靈執(zhí)念頗深?！?p> 陰風(fēng)從另一邊窗戶逃走。
林慕凡冷哼道：“你以為你逃得掉么？”
他召回靈劍，蛟龍若隱若現(xiàn)，化作長虹追去。
閨房內(nèi)，小蕓眉眼舒展開來，渾身放松，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