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一言退敵驚弓鳥
他頓覺血氣上涌，恨不得將眼前的小子大卸八塊，但終究還是強壓下去。一番交手他已明白，對方也非什么阿貓阿狗，任他隨意鎮(zhèn)壓。
還有一點他不愿承認，交手間總有一股莫名的心悸，如一顆驚懼的種子，肆無忌憚的生長蔓延。
若是平時，他必會義無反顧一試深淺，否則一旦留下心魔便為時晚矣。可明日就是五派大比，若有個閃失，他也擔(dān)待不起。許多人覬覦他的風(fēng)頭名氣，他更不能留下落井下石的機會。
沉吟間，他心境已亂，心境不穩(wěn)自然難再發(fā)揮全力，難發(fā)揮全力又會徒增變數(shù)，陷入一種詭異的因果中。
“哼，還看什么，走！”拂袖一揮，唯將怒氣撒在了師弟們身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何故，互相使了使眼色緊隨而去。
虎頭蛇尾，圍觀的散修也始料不及，但見天劍派弟子灰頭土臉地離開，紛紛額手稱慶，仿若是他們獲得了勝利。
“文師弟真是好手段，一言驚退天劍派大師兄，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吧?！表n風(fēng)迎上來，拍著文軒的肩膀大笑道。
文軒卻搖搖頭：“韓師兄謬贊了，冥師兄珠玉在前，耗了他的先機，我坐得漁利算不得什么。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倒是讓兩派的隔閡更深了。”
冥滅搖頭苦笑：“文師弟不必高抬我，幾斤幾兩我自己還是清楚的。至于隔閡，由來已久，你不必大包大攬。其實想想，反倒是隔閡成就了如今的兩派，說起來也沒什么不好。”
文軒嘆息一聲，“世事難料，往往得于斯者毀于斯?！?p> 聽出他意有所指，卻不知是隨口一言，還是偶有所悟，冥滅與韓風(fēng)一下子不知說什么好。
“幾位可是蜀山派的高徒？”一個深沉的聲音突然回蕩在眾人耳畔。
四人扭頭看去，竟是一陌生人。見他風(fēng)度翩翩，然穿衣打扮，并無明顯標志，一時也看不出來歷。
“這位道兄？”冥滅作為大師兄率先開口。
“在下天地闈修士拂曉，仰慕蜀山高徒風(fēng)采，特來求見。”
文軒與古風(fēng)林波瀾不驚，而冥滅與韓風(fēng)則是眼前一亮。
文軒自不曾聽說這么個門派，只覺得天地闈這么個名頭很有意思。他少小讀書，很早就明白春闈與秋闈的含義，無非兩種科舉考試。而因考生被分在單獨的屋子里才稱為闈。
而天地闈，以天地為闈，大有天地為穹廬，籠罩四野的意境，讓他嘖嘖稱奇。
“原來是天地闈的拂主事，久仰久仰！在下冥滅，這是我的三位師弟！”冥滅伸手指了指。
“韓風(fēng)！”
“文軒！”
“古風(fēng)林！”
“蜀山大師兄冥滅的大名，拂某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與那天劍派劍秋也不相伯仲，當(dāng)真名不虛傳?！?p> 冥滅只覺得臉熱，硬著頭皮陪笑。
“這位文道友倒是面生的緊，不知是哪位尊者的高徒？”
見他一副不見外的模樣，文軒也應(yīng)承道：“家?guī)熜栒嫒?。?p> “原來是陽院院主座下，當(dāng)真名師高徒。剛才道友戲耍劍秋那幾招可謂舉重若輕，真元運用更是爐火純青，近乎嚴苛到不肯浪費一絲一毫。若非小友年齡尚幼，我還以為是什么前輩長者?！?p> 文軒呼吸一滯，心跳似乎都慢了半拍。旁人大都夸他修為精絕，他并不在意，唯有這長衫儒者一針見血，宛若將他看穿了一般。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怪人師父的告誡猶在耳畔吶。倒是你文軒有些得意忘形了?！蔽能幮闹邪底灾淞R。
“一些小道罷了，不值一提?！?p> 拂曉搖搖頭，“這可不是小道，若非有極高的造詣，對功法有超乎尋常的理解，絕不會這般舉重若輕?！?p> 見他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文軒頗感無奈。冥滅已在一旁開口：“文師弟是我們蜀山悟性最高的弟子，別說我們這些弟子自愧弗如，哪怕師門長者也是大為贊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狈鲿渣c點頭，深以為然。
“對了，說起來有一事，我還要請教拂主事。”
“哦？還有此事，冥道友但講無妨?！狈鲿赃@才將視線從文軒身上移開。
“一年前百華山鎮(zhèn)壓尸邪一事，天地闈對我們蜀山似乎有些誤解，為何暗指我們蜀山故意放出尸邪作亂沽名釣譽？”
······
見他不再糾纏，文軒這才松一口氣。
“文軒，你知道這天地闈？”古風(fēng)林湊上來問道。
文軒搖搖頭苦笑：“我哪里知道?！?p> “真的？我看他對你似乎很感興趣。”
“呵呵，像文師弟這般的青年才俊誰人會不感興趣？”
“這倒也是，那韓師兄你知道天地闈是什么門派？”
“天地闈可不是門派，更像是一個組織，具體言之，更像是朝廷的報邸?！?p> “報??？他們還替朝廷抄錄報刊不成？”
韓風(fēng)搖搖頭，“凡俗界倒是聽說有他們的影子，不過他們的精力還是在修真界。主要是搜尋一些奇聞異事，道聽途說?！?p> “還有這樣的組織？歲月如流，修士尋仙問道尚嫌不夠，怎會對這些旁門左道感興趣？”古風(fēng)林滿是詫異。
韓風(fēng)卻搖搖頭，“行行出狀元，你們可別小看了它。各大門派占據(jù)名山大川，占盡天時地利，那些沒有師承的散修想踏進修真之路卻是千難萬難。天地闈包羅萬象，幾乎可以提供一切。在散修甚至一些小門小派修士的心中舉足輕重?！?p> 古風(fēng)林恍然，“那他們?yōu)楹尾恢苯蛹尤腴T派呢？”
“哪有那么容易，除了咱們蜀山，哪個門派不是嚴進嚴出。而咱們蜀山派不在五派之中，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異類?！?p> “原來如此，竟還有此番來龍去脈?！惫棚L(fēng)林點點頭?！澳欠髦魇抡椅能幠皇且趬δ_吧？”
韓風(fēng)輕笑一聲：“還真有可能，據(jù)我所知除了咱們蜀山外，其他門派都嚴禁門下弟子與天地闈有任何瓜葛?！?p> “什么？咱們蜀山竟不禁止？那豈不是人人可以叛出師門？”
韓風(fēng)搖搖頭，“天地闈只是一個組織，明面上只有紅拂綠綺四大主事，甚至沒人知道他們總壇在哪，即使加入也不必退出門派?！?p> “咱們蜀山派入世太深，平時少不了與他們的人打交道，縱然門派禁止也難落在實處，故而只在功法上限制。兩位師弟若非天資綽約，想要接觸到各院絕學(xué)沒個五年八年是不可能的?！?p> 文軒眼神一閃，心中則暗道僥幸。
古風(fēng)林幽幽一嘆：“難怪天劍派普通弟子實力比咱們蜀山強勁不少?！?p> “如文師弟所言，世事往往得于斯者毀于斯，卻沒有萬全之策?！表n風(fēng)也緊跟著一嘆。
“那文軒你要不要加入天地闈?。俊惫棚L(fēng)林突然壞笑道。
文軒自然明白韓風(fēng)一番話語的深意，笑道：“我看你凡是都要打破砂鍋，早晚會加入這個天地闈?！?p> “哼，那哪是什么打破砂鍋，那是吾的一心求索?！惫棚L(fēng)林嘴角一撇壞笑道。
“哈哈哈，好一個一心求索，師弟真是妙人妙語?！表n風(fēng)再次被古風(fēng)林逗笑。
三人說著，冥滅臉色鐵青地從遠處折返。
“冥師兄，怎么了？”三人迎上前。
“哼，這拂主事真是油鹽不進。只說手下一時疏忽，以后定會注意，至于為咱們蜀山辟謠卻是只言片語不提?！?p> “天地闈在散修中影響頗大，讓他們道歉無異于讓人家自掘墳?zāi)?，人家豈能肯干？”韓風(fēng)勸慰道。
“那也總不能罔顧事實，踩著咱們蜀山上山！”冥滅怒意更盛。
“好啦，師兄。天地闈又何止鬧出這么一次烏龍，霸道如五派盟主天劍派不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反而還要邀請他們來五派觀比呢?！?p> “我也只是一時氣憤！”冥滅吐出一口濁氣，“不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兩位師弟以后還是少與此等勢力打交道。”
“你放心，冥師兄！”古風(fēng)林信誓旦旦。
文軒卻不由一愣，分不清冥滅是真氣憤，還是為了引出這么一句。
“冥師兄，咱們還要逛逛湛盧山嗎？”韓風(fēng)開口問道。
“被這群宵小敗了興致，還逛個什么勁?！惫棚L(fēng)林不免有些歉然。
“不不不，越這樣咱們才越要不受其擾，不然豈不是遂了他們的愿。本來我興致不大，此時反倒高漲起來?！?p> 古風(fēng)林眼神一亮：“對對對，冥師兄這話合我心意。憑什么要受他們影響，他們越不想讓我們舒服，我們才越要自得其樂。走走走，咱們趕緊去看看那飄零的護山陣。說不定后面就被他們修復(fù)好了?！闭f著大步向前，人已率先跑了出去。
“古師弟還真是個急性子！”冥滅搖頭苦笑。
“是啊，就是性子太過跳脫，如果沒有一番歷練，怕是會有一些坎坷。”韓風(fēng)附和道。
“好了，咱們也走吧！風(fēng)林師弟正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