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站著四五人，卻感到一種空落落的悲涼。易懷榮勸三叔先回去歇著，二哥這次回來肯定要住上一段日子在走。易卓凡打量自身衣著面容片刻，拉長眼神看向易風揚極不情愿:“好吧，我回去梳洗換身衣服過來，你可不能就走了?！币罪L揚答應他要在家住幾天，讓他寬心。易卓凡懷疑地點點和四叔緩步離開大廳。小妹遠嫁神都雷云府，偌大山莊有不下千人進出，心里始終浮過少許忸怩不安。李小娥昂首驕傲:“現(xiàn)在可以休息一會兒啦！我要去補個妝，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闭f完李小娥起身在丫鬟侍女的陪同下從側門出去，易風揚微微一愣，又莫名笑了笑。和懷榮寒暄兩句，便想著出去到山莊走走看看，畢竟千年彈指一揮間，一切都在不停變化；看望舊事舊物，很多小時候族會上見過的長輩悉數(shù)離世。房屋換了新主人，一花一草一磚一瓦還沒有改變太多。能夠清晰地看出的墻壁上掉落下的石粉和墻壁顏色的加深，房梁角落小塊的蜘蛛網(wǎng)。他來到小妹易馨月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前后繞上一圈，在門外徘徊一陣，若她還在必然會吵鬧著要他帶自己去鴻都玩耍一番或是嚷嚷去后山打獵尋找奇花異草回來栽種?，F(xiàn)在不會有人來煩他了!那個叫二哥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成家，去到那個屬于她的天地；人間即是地獄，都在費盡心機力氣尋找自己的光芒。黑色的眼睛，卻是光明無比虔誠的信徒，堅信光芒就在黑暗的背后，即便在黑暗中前進一生。易風揚伸手一如舊時輕輕敲響門扣，出于對敲門聲音的懷念。再一個人向后山走去，瞧見怪石嶙峋，假山徐徐，氤氳旖旎之景，目光落到假山角落藏有她種植的花卉小草，其中幾課長相頗好，他走進蹲在哪里細看，順手拿起旁邊水桶里的木瓢打起水給這些花草澆灑。其實易馨月走了誰會再來關注這些不起眼的生命，紛亂嘈雜的時代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或許只有他吧！走到假山頂上的涼亭坐下，真有一點獨自莫憑欄的意味。
絲絲涼風吹過臉頰將衣袂掀動，易風揚打開空間戒拿出當初葉沁送他的折扇，推開兀自思量少許，終究又封了折扇，如同過去的時間再不可能重來。滿懷浩然正氣，一腔劍膽琴心不過癡人說夢，當不得真。千年里已與過去劃清界限，此后的易風揚只做自己，率性而為。曾經(jīng)稚氣未脫，以為能守護她一生一世，無奈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非人力之所能及。他注視折扇沉吟道:“誰念西風獨自涼，沉思往事立殘陽。故園應向舊時覓，只道當時是尋常。易風揚虧你修為蓋世又有何用!到底是一介凡人，命數(shù)注定高高在上不可觸碰，悄無聲息地撥動世間萬物變化。仙人亦有身死道消的時候?！蓖蝗惑w內真氣猛然躥動，仙劍浮誅劍氣暴漲，似要沖破身體出來，只覺著身體不受自身控制，兩股強大的力量在體內展開激烈爭斗。浮誅赫然破體而出，濃烈郁劍芒包裹住他的全身。“這是...怎么回事？我體內的兩股靈力竟失去了平衡?！比勒鏆庠隗w內經(jīng)脈穴竅撕扯沖擊強烈痛感令他冷汗直冒，蜷縮一團。頓時一聲長嘯呼出，周身戾氣大增，眉心劍印隱隱浮現(xiàn)。黑色靈力和白色靈力相互纏繞構成一層結界，誰也壓住不住誰，另一道浮誅牽引的靈力也在里面來回騰轉?！霸撍溃瑸槭裁磿@樣?”他疑惑而沒有答案，腦海頓時一片空白，所有記憶在剎那間消失。易風揚意識到情況不妙，急忙頂住身體疼痛強行調運靈力壓制三股力量，試圖引導三股力量按經(jīng)絡穴竅游走周天；額頭大顆冷汗落下，眉心劍印在黑白之間不停轉換，層層殺意自識海傳來讓他立刻變得面目猙獰。仿佛失去一個修士應有的平靜祥和氣息，淪為妖孽魔頭，空中懸浮的仙劍浮誅亦有異動，無與倫比的劍意從劍內向外擴散。好似九幽之地掙脫束縛來到世間的鬼魅，嗜血成性，可以毀滅一切生的契機。雯時間天空陰霾覆蓋，黑云翻涌，驚雷與狂風大作。山間妖獸低首匍匐，躲在山洞畏畏縮縮。若讓有心人見到此刻的自己，更加難說他還是正派弟子!屹立萬載的菁華宗和聲名顯赫的御劍山莊，居然養(yǎng)了一個妖人魔鬼；他極力回想所學過的道術法訣，祈求以咒法能平衡心境，將三股力量疏導回體內。
此刻思緒紊亂一團，那能想到有的法術，意識中一直和三道真氣對抗。殘碎零片慢慢從識海閃過，是千年前在妖界扶桑秘境秘洞的字眼，他呢喃念道:“扶桑秘境~扶桑秘境...秘洞，道家典藏?！焙龅厮氲搅耸裁矗_始屏息凝神，全身顫抖地默誦?！氨Ч?，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存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問若余，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固心靜性，抱元守一?！奔s半個時辰周身氣息總算平復，兩道靈力停止相互沖撞，各歸于丹竅。浮誅的靈力則融入體內，望著仙劍浮誅，易風本命年感覺越發(fā)看不清自己的內心，見心明性離他越來越遠。古老的符音透過浮誅進入耳內，像在傳遞大道之初的真言。劍是古劍，留在扶桑秘境中不知多少歲月，使用它的仙人又會是何種強大的存在?執(zhí)劍者淹沒在歷史長河，只有仙劍遺留至今。他們的故事一一塵封，連有關的傳說也少之又少!握住浮誅的剎那，易風揚會感到一股神秘力量在體內奔流不息，似乎與體內的力量格格不入又能融在一處。帶給他的是冷漠無情，殺意縱橫!開始使用它之時便發(fā)現(xiàn)此劍力量的世間罕有，劍內蘊含無盡混沌和無窮殺意，這種殺意和混沌沒有源頭，沒有盡頭。仿佛世間一切生靈都不該存在，都帶有數(shù)不清的罪惡，本該在劍下伏誅!這不是浮誅吞噬影響執(zhí)劍者的心，劍賦上曾言:“劍本凡鐵，因念而生，因意而活。”然而浮誅卻大為不同，它是由天地間靈氣匯聚而成，鋒利無比，里面包裹著大道法則。但這仙劍又可與自己心意相通，委實是件怪事!
收好仙劍抖擻精神，將愁緒掩藏完畢，負手向后山走去。后山即是綿延不絕的山脈，也算得上是遠古時代遺留的天然杰作，鬼斧神工，獨歸御劍山莊所有。易風揚來到曾經(jīng)大伯閉關的茅草屋旁，幾根支持的柱子歪歪斜斜，屋頂?shù)拿┎菀脖伙L吹得沒剩多少。整間茅草屋已是破爛不堪，四面涌風，天上滴水?？辞闆r大伯不在后這里已經(jīng)被荒廢，只是看樣子又有收拾過的痕跡。易風揚猜測是近年來有弟子來此修煉或男女幽會之類。此地距離山莊有些路程，來一趟近半個時辰，有心儀的女孩帶到后山卿卿我我十分恰當，一則后山平時少有族人與弟子過來，附近安靜無人；二則樹林茂密，方便陰藏形跡。庶族與正統(tǒng)易氏子弟是不能比的，主族子弟自然可以在山莊橫行無忌，不必遵守諸多規(guī)定，能憑喜怒打壓欺負庶族子弟；相反庶族子弟就得嚴格遵守山莊每一天規(guī)定，盡心竭力效忠主族，一旦生出二心便招致滅頂之災。當然在嚴苛的規(guī)定都會有破綻和漏洞，隨著時間推移便出現(xiàn)松動；許多潛藏的規(guī)則使庶族開始對主族不滿，并蓄謀反抗取而代之。人的七情六欲自古皆然，盡管修習仙術道法也不能除去骨髓中帶有的劣根性，終究在泥濘盤桓。所以主族得適當給予庶族一定自由權限，很多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這是安撫庶族的好辦法之一，一點小小甜頭庶族即能得到滿足。若有強敵來犯尚需庶族沖在前面抵抗，畢竟主族的命遠比庶族高貴的多!對于這些秘密易風揚生在這樣的世族大家在清楚不過。冷風如刀刮在鬢角，發(fā)絲不由凌亂不已，再次站在后山崖岸竟是千年以后，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山風回旋低吼，樹枝之間相互碰撞撕扯，木葉蕭蕭落下，如秋天的下午，空氣里夾雜隆冬的氣味。易風揚伸出右手接到一片泛黃葉片，仔細打量少許，眼神耐人尋味道:“秋天!秋天若到了，冬天還會遠嗎？想來并不是如此，這并非是秋天!遠處青山嫵艷，天際萬里無垠，白云聚散失去痕跡，偶有飛鳥尖鳴晾翅飛過。世間的面目是這樣的嗎？為什么我從未發(fā)現(xiàn)?”易風揚微微閉上雙眼，靜靜感悟自然無窮變化奧妙，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長長吐出一口氣，頓時身上輕盈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