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符生一夢

第三章 幽禁

符生一夢 迦藍颯 6183 2022-09-25 18:12:27

  待安歌幽幽轉醒,只覺眼前蒙著一塊青紗,自己正赤裸地倚坐在被熏蒸的木桶之中,周身彌漫著清奇的草藥香氣,不曾想,腹部的劇痛與滾燙的蒸汽隨之交錯襲來,讓本已虛弱無力的她如坐針氈、疼痛欲裂。

  那一瞬,她感到自己或許正身處煉獄之中,受盡酷刑的反復折磨。

  原來,死亡會比活著更加痛苦。

  無助地掙扎令她漸漸滑入桶內,忽然,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指從腋下?lián)巫∷募绨?,助她復位原處?p>  他的唇貼在安歌耳畔,緩緩說道,“娘子莫動,否則這身上的刀疤難除,便可惜這粉雕玉鐲的美人兒了?!?p>  他的聲音猶如一道咒語,讓體內仿佛正在蠶食的小蟲不再作祟,清風拂來,她又迷離著昏睡過去。

  當安歌再次醒來,一切皆已恍如隔世,自己身著一套青色紗衣,平躺于臥榻之上,旁側放置著已被草藥浸染成深褐色的木桶,在提醒著她之前的經歷并非全然夢境。

  屋外的竹林被風吹拂地沙沙作響,月色朦朧,顯得格外寧靜幽謐。

  安歌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地,更不知父親、忍冬和兄弟們是否安好。念及此,踩在地上的雙腿一陣綿軟,幸好有身旁的木桌借力才得以避免跌落。

  倏忽間,自己軀殼映入銅鏡,卻顯得熟悉又陌生,青紗飄逸如仙,絳唇嬌滴如艷,眉飛入鬢、英氣四溢,加之不只哪雙巧手所做的鈿花貼蛾,令安歌咋舌不已,第一次竟也覺得自己可有麗質綽約、皎若秋月之姿。再想到曾回響于耳畔的魅惑男聲,雙頰頓時翩然緋紅。

  “??!”當她回過神來,鏡中突然浮出一張俊美異常的英氣面龐,那雙墨玉般的深邃眼眸正毫不掩飾的深情凝視,流露出安歌從未獲得過的繾綣柔情,纖長的手指從身后環(huán)繞,輕托起她的下顎。

  只見他薄薄的嘴唇微翹,笑容彌漫,“娘子,歡迎你重歸人間。”

  “我這是在哪兒?”安歌從尷尬中醒過神,即刻張口詢問。

  只見他卻徑直將臉貼過來,幽幽地說道,“在我這兒有個規(guī)矩,不許向我提問,也不許駁斥我對你的要求,否則,將是有你好受?!笔菹鞲咄Φ谋橇汉推俸陂L發(fā)拂過,令她泛起一陣酥癢。

  安歌猛地后退兩步,想從他身邊逃之夭夭,自己從小長在軍營,卻從未見過如此舉止奇怪的男人,以及這般精致魅惑、撥動心弦的五官。

  卻不想,他上前環(huán)住她的腰,三步并作兩步將其抱起置于榻上,自己竟也要在她身側躺下,驚嚇得她連連尖叫,“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娘子,你年紀尚小,腦力怎么就如此不堪。你忘了,違背之前你我的約定,是要受懲罰的?!?p>  “多少年的戰(zhàn)場廝殺,我會怕你恐嚇?”安歌不以為然。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瞬間冷若冰霜,嘴里開始念著一些安歌聽不懂的東西。漸漸地,她感覺自己的腹部開始絞痛,疼痛亦步亦趨的遞進,猶如刀刀凌遲,終于讓她支撐不住,蜷縮起來,呻吟著哭泣。

  “我最見不得娘子在我面前梨花帶雨,我會心疼的?!彼匦禄謴土酥暗男θ?,只是在安歌看來,這副俊顏愈發(fā)陰險可怖。

  “今日你能夠活下來,全靠我給你身體里種植的情人蠱。這情人蠱可是我?guī)煾傅囊簧难?,它由陰陽雙魚所成,一旦落胚,兩者便再也無法分離,陽魚心中意念,陰魚便會有所感應。這樣,陽魚便可終日控制陰魚,陰魚再也無法逃出陽魚的手掌心?!?p>  他眉飛色舞地講述著安歌從未聽聞過的苗疆巫術,猶如絮叨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而我體內生長著陽魚,你就是我的陰魚?!?p>  待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安歌正冷冷地望著他,便湊上前俯身用自己的衣衫一角,輕輕地擦拭著她溢出的淚痕。

  “這原本就是我的榻,所以也莫要怨念了?!彼N著安歌和衣躺下,見安歌不再反抗,便微笑著吹起口哨,聲聲靈動,倒是與屋外的竹影摩挲,珠聯(lián)璧合、相得益彰。

  安歌只得翻過身去,無力地閉上雙眼,假寐起來。

  一陣涼風穿過未閉合好的窗棱,朝她光滑的脖頸吹著氣,令其猝然驚醒。

  午夜時分,聽聞身側之人的鼻息已漸漸平穩(wěn),安歌便悄悄從他身上翻過,奪門而逃。

  出門后卻發(fā)現(xiàn),木屋實則坐落于一座一望無際的竹林之中,夜已深沉,高大粗壯的竹竿與時卷時疏的云團遮蔽了本已熹微的月光,讓安歌只能憑借感覺辨別逃跑的方向,小腹淅淅瀝瀝襲來的疼痛,致她即使在冬夜,也生出一身虛汗,更沒有辦法加快逃跑的腳步。

  一瞬間,竟天氣突變,四周迅速升騰起一陣薄霧,更令她難以分辨左右,忖度片刻時,薄霧已轉眼變濃,即使連自己伸出的手掌都無法看清,她像盲人一樣,小心翼翼地超前方摸索。

  好不容易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感到前方一陣豁然開朗,安歌只想著趕快遠離那個怪人的手掌心,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口,便颯沓流星般朝前狂奔。

  孰料,等腳掌觸及到一片黏軟與泥濘時,她已無法收住力道,整個人歪進坑中。

  不過轉眼功夫,深不可測的沼澤已吞噬掉她大半個身體,也不敢大叫,只得拼命搜索身邊可能存在的攀援之物。倉忙間,泛白指節(jié)竟抓住一條長長白骨,詭異的死亡氣息籠罩下,預示著剛在刀劍穿膛中躲過一劫的她,貌似仍逃不脫來自迷魂凼的死亡召喚。

  “救命!”她終于慌張大喊,但彌漫四周的瘴氣,已緩緩侵入沼澤獵物的身體,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只覺無數(shù)金光燦燦的螢火蟲正凌亂地朝自己飛舞而來。

  “你快醒醒!快醒醒!”

  離她不遠的高處,浮現(xiàn)出那張令其生畏的面孔。

  只見他趴在一棵被壓彎的粗竹之上,借用竹竿柔韌有力的特性,在她的頭頂上方驚險地飄蕩。

  他伸出長長的手臂,眉眼間滿是焦急與慌張。

  安歌趕忙抓住他溫熱厚實的手掌,他一手環(huán)住竹身,一手拼勁全力,掙扎著將她從泥潭中艱難地拉扯出來。

  “你就這么恨我?寧可死,也不肯在我的身邊。”他咬牙切齒,光潔的額頭滿是汗珠。

  “我不向你提問,你卻可以問我,這不公平?!卑哺柽肿煨χ?,伸手撫平他緊皺的雙眉,順勢將一團泥水糊在他的額間。

  他愣住。

  耳畔卻響起竹根抽緊的嗡嗡聲,好似下一秒就要被徹底壓斷。

  “它要支撐不住了!你抓著竹子向下滑,要快!”說罷,他便毫不猶豫地松開雙手,只身落入毒氣密布的沼潭之中。

  千鈞一發(fā)之際,安歌遵照他的方法,成功返回岸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安歌站在岸邊,根本尋不到他的臉。

  “陽魚可以控制陰魚,但也可以為了陰魚,犧牲自己。情人蠱,雖是蠱,歸根到底卻有情?!彼@得一身輕松,慵懶地笑著,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靜,“你是我花費三天三夜,從陰曹地府救回來的命,我不會讓自己的心血白費。如今你已自由,回木屋拿好配制的草藥,還有兩劑,記得按時藥浴,才能徹底完好。之后,就快點離開罷,反正我也留不住你?!?p>  “你若回來,我便要控制你一輩子?!彼琅f冷冷地說著。

  聽此,安歌轉身跑走,消失在黑夜中。

  他闔上雙眼,聽著腳步聲由近及遠,嘴角不禁微微翹起,好似仍在盤算,也好似一副大義凜然。

  “嘶……”他忽然感覺額角被鋒利的物體劃過。

  “是你嗎?”安歌手持一節(jié)長長的竹竿,在岸上盲目探尋著他的蹤跡。

  “別戳了,活人也要被你戳死了?!?p>  經過一番努力,兩個滿身泥濘的人終于疲累地倒在岸邊,大口地喘息。

  “你為什么要回來?”他轉過頭,直視安歌的側顏。

  “我不是背信棄義之人,也不會棄他人死活于不顧。更何況,你救過我兩次?!?p>  “我救過你兩次,你救過我一次,剩下的一次,可以以身相許?!彼魟又M長的雙眼,狡黠一笑。

  安歌轉過身,想要給他一記粉拳,卻不料,腹部突然隱隱作痛,一波波的疼痛疊加襲來,比早前的那次更加劇烈,鱗次櫛比的猙獰與撕裂感讓她淚如雨下,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趕忙起身,將她緊緊按入懷中。

  安歌抓著他的手臂,下唇已被咬的鮮血淋漓,“我是不是活不久了?快帶我回欒城,去救父親和忍冬……求求你,放過我……”

  他毫不遲疑地低下頭,將自己的唇覆蓋在她的唇上,吮吸著嘴角的殘血,手臂的力道再次加重,好似要將她完全融入自己骨血之中。

  “不許質疑我的能力,我會用盡全部的力量,救你!”他喃喃地說著,卻沒意識到,自己額角傷口處滑下一滴鮮血,正巧落在安歌的臉頰。

  這個吻,讓她觸及未曾有過的怦然,仿佛連痛感都沒有那么強烈了。

  而這滴血,也徑直掉入她的心里,悄悄悸動發(fā)芽。

  欒城內,耶律德光站在畫有晉國疆域的地圖前,凝視著這片他覬覦已久的江山,屏息深思。

  他早已下令,將城中囤積的戰(zhàn)馬替換下長途跋涉、早已疲累的馬匹,就是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終極之戰(zhàn),草原世家世代都不曾缺少對中原的挑釁,但如今,在自己一生的苦心經營下,這片廣袤富饒的土地即將成為他的坐擁。

  他閉上雙眼,幻想著橫掃晉國的氣貫長虹,感受著君臨天下的唯我獨尊,釋放著血腥殺戮的肆意瘋狂,而這一切皆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陛下,杜重威將軍在帳外等候求見?!?p>  耶律德光輕蔑一笑,抬手示意放他入帳。

  “奴才參見陛下,愿陛下福壽天齊,萬歲萬歲萬萬歲?!倍胖赝碇醯し棧⒁云醯っ褡宥Y儀向耶律德光行叩拜之禮。

  “杜將軍快快請起,正是將軍的囤馬妙計,才使得我契丹大軍如今可從速決戰(zhàn)中原,待得勝之后,朕必賦予爾遠遠高于現(xiàn)在的權力與地位。”

  他如今在晉國已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照眼前之人的意思,定是要將自己扶上皇位,代替那個幼稚氣盛的“孫皇帝”,想到這些,他的心里不禁笑開了花。

  “可是……”耶律德光轉了轉眼珠,“將軍也知,契丹勇士雖然勇猛無敵,卻終究對中原極為陌生,此時正需要一名詳熟中原的將領,帶領我等一舉南下,不知杜將軍可否愿意?”

  杜重威知道這個“皇帝之名”不會來之容易,故極為諂媚地答應,“奴才自領兵歸降陛下起,便隨時準備接受調遣,加之陛下關懷信任,奴才必將永遠效忠契丹,永遠效忠陛下!”

  “杜將軍果然爽快!”耶律德光命人將一襲漢族樣式龍袍送至杜重威眼前,“待三軍攻破大梁,朕將親手為將軍披上這錦簇龍袍!中原江山,有朕的一半,自然有你的一半!”

  杜重威正沾沾自喜時,聽聞趙延壽也在此時請求覲見,看見他這大腹便便的笨拙模樣,杜重威連屈身示意做做樣子也懶得應付,故意向上端了端乘有龍袍的托盤,不由得對他趾高氣昂起來。

  趙延壽看到杜重威儼然一副契丹人打扮,手里竟還拿著龍袍,頓時火冒三丈,若論先來后到,也是自己最先向契丹投誠,哪里輪得上這個不倒翁,此時還敢與自己爭寵高下,真想上前啐他一臉。

  高坐上位的耶律德光早已看穿堂下二人的所思所想,內心不禁暗自竊喜。

  他收起微揚的嘴角,對杜重威正視道,“杜將軍,剛才朕與你所言之事切記不可外傳。你先退下吧!”

  趙延壽聽此,心里涼了半截,待他退出帳外,便一下跪在地上,痛訴起來,“陛下有所不知,這杜重威在晉國行徑卑劣,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百姓之中對他風評極差,更何況,他在戰(zhàn)役中經常搖擺不定,老謀深算,見戰(zhàn)機不利便想著投誠到對方陣營,此人絕非忠臣良將,陛下切不可輕信于他!為了契丹能一舉拿下中原,還望陛下三思??!”

  看到趙延壽說到動情之處,幾乎漲紅了臉,耶律德光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愛卿著實多慮,杜重威與你之間孰輕孰重,難道朕還掂量不明么?你是最早追隨朕的肱骨之臣,更是杜重威的校樣之榜,沒有你,就沒有今日投誠的十萬大軍,故而愛卿不必憂慮。朕對那杜重威好,不過是逢場作戲,朕與你的情意,才是正如李白所言,‘不及汪倫送我情’吶?!?p>  “微臣能以卑賤之身換得陛下信任,實乃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澤,陛下就是延壽的天,就是我趙家世世代代效忠的神!”

  耶律見狀,趕忙命人將一襲同式龍袍送至趙延壽眼前,“待朕入主中原,將親手為愛卿披上這錦簇龍袍!中原江山,有朕的一半,自然有你的一半!”

  有那么一時恍忽,耶律德光感覺跟這些漢人處久了,說話做事也漸漸像演戲一般。許多話、許多事說著做著,便覺得十分套路,又備感無趣起來,這兩個投機之徒不過是其“以漢治漢”之策的卑微棋子,事成之后,終將舍棄罷了。

  而如今,他內心極為渴望收為己用的人,卻遲遲沒有任何表態(tài),在他看來,說服這個人倒比拿下中原江山困難許多。

  待趙延壽退下,耶律德光便迫不及待地叫人將他請入御帳。

  卸下盔甲、身著布衣的符彥卿,雖顯清瘦,流露出的傲然氣質卻沒有絲毫褪色,他向耶律德光微微拱手以示,高峻卻不失分寸,禮貌卻毫無諂媚。

  “符將軍多日以來身居契丹營帳,吃住可還順心如意?”耶律德光一臉關切。

  “多謝貴人幾日以來施恩照拂,冠侯感激不盡。只是這欒城本屬我漢家領地,哪里還有我漢人在自家住不習慣的道理?反倒是貴人,可還曾適應我中原天下這般浩瀚水土?”符彥卿嘴角輕揚,不經意間便掌握了此番對話的主動權。

  “符將軍,朕知道你一向對朕不曾服氣。的確,朕曾兵敗于你,但形勢比人強,你為之效忠的朝廷如今已近乎瓦解,你如今也已落入朕手?!币傻鹿馔蝗徽酒鹕韥?,走到符彥卿身旁,緊皺著眉頭,“朕的一句話,可以殺你,也可以讓你和你的符家軍永享榮華。因為,朕真的敬你是一條好漢?!?p>  符彥卿微微頷首,與耶律德光四目相對,仍舊毫無畏懼,“貴人此言差矣,貴人乃一代英豪,冠侯怎敢暗藏輕視與不屑,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耶律德光打斷他的陳詞,“昔日漢武帝三次大戰(zhàn)匈奴,卻仍舊重用匈奴王子金日磾,甚至榻前托孤,你們漢人有一句俗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不正應當如此么?”

  “那冠侯有三問,想問予貴人。若貴人之答可令冠侯心服口服,冠侯也愿效仿金王子,畢其余生效忠于你。”符彥卿凝視著耶律,雙眼泛著精光,“一問貴人率兵攻下晉國,是為何?二問貴人率兵攻下晉國后,做何為?三問貴人與晉帝之間,有何異?”

  耶律德光被符彥卿逼問得啞口無言,完全不知其中的關竅所在。

  他不懂,這些問題究竟有何區(qū)別,也不知符彥卿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何藥。

  “其實,這三個問題只有一個答案,便是‘民心’。當今亂局,四分五裂,各方勢力逐鹿中原,卻終究如落花流水、怏怏而逝,只因他們占有了土地,卻占不了民心,占不了民心,便終將復失了天下!”

  符彥卿冷冷的聲音傳來,好似向他的心頭插入一把尖刀,“其實你已經輸了!”

  耶律德光暴怒,一把打翻了木桌,桌上的漢家美食隨著諸多羊皮卷一同散落。符彥卿蹲下,撿起滾落在其腳邊烹炸的糖餅,仍自顧自說道,“老子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庖廚烹飪菜肴,首先便需要壓制住鍋內的油星,若任其沸騰四濺,傷的終將是庖廚自己。”

  耶律轉過身猛地抓起符彥卿的領口,咬牙切齒,青筋四起,“朕要用戰(zhàn)斗的勝利,讓你悔恨今日的言語!待我契丹軍踏平中原,朕要你心服口服地跪在朕的腳下,俯首帖耳!朕今日不殺你,就是等凱旋那日,再好好羞辱于你!”

  安歌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夢里的她,仿若看見父親被杜重威和江百捆綁著手腳,站在萬丈深淵的懸崖峭壁,她哀求著,哭泣著,卻阻止不了他們一掌將父親擊落山崖,而自己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是那么無能為力、撕心裂肺。

  轉過頭去,見到他仍在藥桶旁邊認真忙碌著。

  “我……”安歌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該如何對他說。

  此時,他卻突然回眸,一反之前的狂妄與不羈,眉頭緊蹙,面目嚴肅,教她生生將滿腹心事噎了回去。

  “我已為你進行了三次藥浴,如今這第四次,也是最危險的一次。所以,無論過程多艱難,你都必須給我撐下去?!?p>  安歌感到好似圣旨一般的壓迫氣勢撲面而來,沒容自己做何念想,便已不自主地點了點頭。

  “不錯,可比之前溫順多了?!彼p巧地挽起飄逸的長發(fā),在頭頂盤成最簡單的發(fā)髻,令他精致的輪廓更顯立體清晰。

  見安歌還在呆愣,他劍眉一挑,“這是要枉費我為你配了一夜的藥浴冷卻么?還不快脫掉衣服。”

  安歌腦海里閃回到她昨夜昏倒前的畫面,自己被他緊緊擁在懷中,還有那似幻似真冰冷的唇齒相依,仿佛從那時起,他們之間的一切,好似突然開始有了些許不同。

  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燃燒,毅然決然地搖頭。

  沒成想,前一瞬還在盛氣凌人的他,卻無奈地扯下系緊發(fā)髻的絲絳,用它蒙住雙眼,“大小姐,這下可否滿意?”

  安歌望著他瀑黑的長發(fā),抿嘴一笑,轉過身去,怯生生地解開束腰。

  “有什么了不起?你昏迷不醒的那幾日,我又不是沒見過?!?p>  她惱羞成怒,猛地把外袍甩在他的頭上,“我要用這燭火燒光你的頭發(fā)!”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