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和貓究竟誰能干得過誰,這個問題一直在吳克昂的腦海中來回環(huán)繞。它深深的困擾著小吳同學(xué)三歲的大腦和三十四歲的靈魂,一直到他上了飛機(jī)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路上,不管是康敏還是吳寧生都沒顧上招呼自己的兒子。吳克昂一路走在兩人側(cè)面,也在盡量替自己的爹媽減少一些負(fù)擔(dān)。
票面價值兩千八百萬的國庫券實在是太重了,重到兩個保險箱壓根裝不下的地步。最后康敏還是找盧局長又要了兩個箱子,四個成年人拖著四個極其沉重的帶輪保管箱,這才勉強(qiáng)算是完成了任務(wù)。
上飛機(jī)過安檢的時候,一開始負(fù)責(zé)安檢的小伙子看上去似乎對這四個箱子里的東西有些好奇——而且他應(yīng)該也從來沒在工作中見過能上飛機(jī)的安全免檢證。于是他叫住了康敏,要求開箱檢查。
一個箱子里可是七百多萬國庫券,康敏壓根不可能讓這么多東西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她非常果斷的同意了小伙子的要求,然后要求他馬上叫自己的主管到現(xiàn)場來——開箱檢查沒問題,你們機(jī)場安檢部門必須作出保證,如果箱子里的東西出現(xiàn)了丟失或者缺漏,那云鶴機(jī)場要負(fù)全部責(zé)任。
一旁負(fù)責(zé)帶班的安檢組長過來看了一眼康敏的免檢證,然后朝著小徒弟的后腦勺上就來了一巴掌,再送自己的小徒弟一頓臭罵之后趕緊給四人放了行。
吳克昂坐在座位上,滿腦子都還是那個刻進(jìn)自己靈魂深處的問題——黃奶奶平時是擼貓呢,還是被孟極按在炕上舔毛?
這個問題一直持續(xù)到了第二天。
“趕緊麻溜的帶著我大孫兒過來?!被氐郊业诙?,黃奶奶的電話就過來了,“趕緊的,我給他整了個好玩的!”
吳寧生完全沒有因為被奶奶提溜回家而產(chǎn)生不滿,事實上,他還盼著這茬呢——給公家扛回來的國庫券在下飛機(jī)之后就直接交給了前來接機(jī)的押運(yùn)同事,而康敏自己買的國庫券則被小兩口小心翼翼的帶回了家。
花了十萬塊買回來的面值十四萬的國庫券,去銀行兌現(xiàn)之后就能變成十八萬。一來一去凈賺八萬塊——這來錢的速度甚至比去搶還快。而帶著這么多國庫券去兌現(xiàn)……多少讓吳寧生有些擔(dān)心。沒辦法,90年代中期的治安條件確實比較差,槍支管理措施落后不到位,在電視臺工作的吳寧生甚至經(jīng)常會聽說又有了狂徒持槍作案的事情。
手里的國庫券肯定要趕緊去兌換,要是過了兌換日,那這些國庫券就得變成廢紙了。但直接去吧……吳寧生又有些擔(dān)心安全。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奶奶的頭上。
黃奶奶雖然沒槍沒棒,但怎么說也是個活了好幾百年的黃大仙,要是真碰上不長眼的,老太太豈不是一個眼神過去就能嚇?biāo)酪蝗撼謽尳俜耍?p> 吳寧生原本還在擔(dān)心自己直接去找老太太會不會不大好,如今聽到了老人家的召喚,頓時來了精神。很快,一家三口就以一種極不安全的方式開始了今天的出行——吳寧生開摩托,康敏坐在后座。
吳克昂在踏板摩托的前踏板上罰站。
這種出行方式當(dāng)然不安全,不過吳克昂實在是擰不過自家爹媽——這個年代的交通規(guī)則雖然條款不少,但大部分人仍然是把這玩意當(dāng)個參考。
吳寧生自己連頭盔都不戴。
不戴頭盔騎摩托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行為,但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不戴頭盔同樣也保證了吳寧生操作的安全性——速度只要超過三十公里,吳寧生就覺著自己有些睜不開眼。
一路騎車到了地方,康敏和吳克昂下了車,而段秘書早就等在干休所大門口的地方了。
“段叔叔好?!眳强税河脽o可挑剔的小朋友的禮貌程度向段秘書問了個好,然后一臉期待的問道,“黃奶奶給我整了個什么玩具???”
段秘書一直微笑著的表情忽然帶上了一絲“保密”的味道,“你進(jìn)去看看不就知道啦?”
吳克昂當(dāng)然知道那個“保密”內(nèi)容就是孟極,不過他還是努力表演出了小朋友迫不及待的意思,等著自家老爹把摩托車停好,他就拽著吳寧生和康敏的手往黃奶奶家里“沖”。
“哎哎哎!”剛一進(jìn)房門,吳克昂就聽見了黃奶奶的嚷嚷,“我跟你說了撒手!別舔……咋還啃上了?!”
吳寧生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
他用詢問的眼神向段秘書求助——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先出去等著?
段秘書還以一個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然后說道,“都進(jìn)家了就別愣著啦,來,換鞋上炕!”
吳克昂眨了眨眼,他從段秘書的話里聽出了明顯的笑意。
換了拖鞋,吳克昂和父母走入客廳,然后他一眼就看見了炕上的低著腦袋拱著身子,同時還不停發(fā)出呼嚕聲的孟極。
以及被孟極按在炕上舔著尾巴毛的,一臉無奈的黃奶奶。
“光瞅著???過來搭把手!”黃奶奶眼見吳克昂等人進(jìn)來了,連忙說道,“趕緊把這玩意給我扥下去!”
吳寧生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而段秘書壓根就站在原地沒動。吳克昂自付自己這個小胳膊小腿估計不好使勁,正在猶豫的當(dāng)口,卻看到自家老媽兩眼放光就湊了上去。
康敏用兩根指頭捏住了孟極的后頸皮,然后一把就把這只舔到昏天暗地的大貓咪提溜了起來。被提住后頸皮的孟極一動不動,尾巴上提遮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用一副無辜的眼神看著康敏。
我還沒舔完呢,你捉我干什么呀?
你看看那尾巴上的綹……還沒順開呢!
黃奶奶從炕上翻身而起,從一旁拽過床單就開始擦尾巴,一邊擦一邊咬牙切齒道,“我今天早上剛洗的澡!”
吳克昂看的目瞪口呆,他原本設(shè)想的場面是孟極被黃奶奶幾百年道行壓的不敢動彈,然后黃奶奶在孟極一身長毛里鉆來鉆去還能游泳……怎么現(xiàn)在徹底反過來了?
康敏抱著貓,用手撓了撓孟極的下巴。在聽到孟極毫不猶豫就開始呼嚕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才失笑道,“這個小東西倒是不怕生?!?p> “可自來熟了?!秉S奶奶又擦了擦自己的尾巴,翻了個白眼生氣道,“這貓怎么這個性子呢?就和狗似的!”
“那您整這么只貓來是干啥呀?”康敏好奇問道,“這貓是品種貓吧?看著真漂亮!”
“朋友送的。”黃奶奶沒有展開描述孟極的來歷,畢竟要是直說這“貓”是云鶴城隍送的,只怕康敏和吳寧生心里得有些想法?!拔矣浿税焊艺f過喜歡貓,這貓品種不錯,而且性格也挺粘人……”
黃奶奶在說道“粘人”的時候,表情稍微有些怪異。
“最重要的是脾氣好。誰抱都行,而且也不急眼——挺適合孩子的?!彼粗鴧菍幧f道,“上廁所啥的都會,這貓也聰明——帶回去養(yǎng)著吧?!?p> 吳寧生看起來有些不太樂意,他皺眉說道,“這貓容易掉毛,放在家里太麻煩了……”
“我也容易掉毛,一過春天這毛就掉的跟下雪似的?!秉S奶奶的眼睛瞪了起來,“怎么著,以后你家我也少去唄?”
想趕緊把孟極給扔出去的黃奶奶和想請黃奶奶當(dāng)保鏢的吳寧生正面碰撞,然后以黃奶奶大獲全勝告終。
老太太已經(jīng)快把尾巴甩到吳寧生臉上了。
和孫子孫媳婦聊了幾句話,黃奶奶突然對康敏說道,“你和你家這口子先出去到院子里溜達(dá)溜達(dá),我找克昂有點(diǎn)事兒要說?!?p> “大概要多久?”康敏對黃奶奶的要求倒是沒有什么不樂意的地方,她只是問道,“如果時間長的話,我讓寧生先陪著我去旁邊的商場逛逛?”
“不會耽誤太多功夫,你們就在院子里溜達(dá)吧?!秉S奶奶想了想說道,“等會我這事兒完了,我讓小段出去找你們?nèi)??!?p> 用幾乎沒有任何遮掩的借口轟走了吳寧生和康敏,黃奶奶一路游到了吳克昂腦袋頂上,然后毫不客氣的往下跺了跺腳。
“疼!”吳克昂躲也沒地方躲,更不可能低頭把黃奶奶給甩下來。好在黃鼠狼的腳爪還是挺軟的,其實不太疼。
但也得裝出一副“腦袋要炸啦”的表情才行。
“你疼個德兒?。 秉S奶奶用自己沾著貓口水的尾巴往吳克昂臉上一摔,然后轉(zhuǎn)身指著孟極罵道,“你給我站住,立正!”
孟極哪里聽的懂這個命令——就算聽懂了它也不會真就乖乖立正不動。
雖然性格像狗,但人家本質(zhì)上還是一只貓嘛。
于是孟極三步并作兩步,人立在吳克昂面前,直接上爪子掏住了黃奶奶的尾巴——開舔!
屋里這一陣亂的雞飛狗跳,等客廳的門被人推開的時候,現(xiàn)場的情況大概是這樣的:吳克昂站在屋子里微微低頭,孟極半個身子直立在空中,左爪摟住吳克昂的脖子,右爪掏著黃奶奶的尾巴,嘴湊到嘴邊咔咔一陣胡舔。
黃奶奶用小爪子拍著孟極的鼻子,可就是拍不走這條死皮賴臉跟狗一個性格的貓。
客廳的門被推開,一個頭發(fā)略微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走進(jìn)了房間,看了一眼屋里的情況之后先是愣住了,然后才問道,“黃奶奶,要不……我先到外面等會?”
“有謙,過來幫忙!”黃奶奶看到了吳友謙進(jìn)屋,頓時像是看見了救星似的,“趕緊把這貓給我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