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典當(dāng)?shù)馁I賣

　　三人跟隨阿嬌踏入光幕后，就沒再看見阿嬌的身影，只有異常潔凈的地板或者墻壁上交替閃爍的箭頭在不斷指示著前進的道路。

　　老楊和三七，這一老一少、一高一矮走在一起，頗有些違和，但是他倆倒渾然不覺，反而越發(fā)親密起來，一路上交頭接耳個不停。

　　老楊啰啰嗦嗦地跟三七解釋著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阿嬌是這黑市的登入系統(tǒng)，是個蠻高級的AI吧，那副形象也是她自己選的，你們非人類吧，想法就是特別哈？別看她小孩子模樣，大的迭代已經(jīng)有幾十次了，歲數(shù)不知道多少，反正肯定比我大?！?p>　　三七懵懂點頭，雖然還是有點半懂不懂，但聽到門后并不會有個實體的“阿嬌”來迎接他們，明顯松了一口氣。

　　三七又微微彎下腰，低頭小聲地問老楊：“阿嬌剛才說的，我怎么怎么了小喬就要照顧她生意，什么意思呀？”

　　老楊也貓個腰鬼鬼祟祟地用氣聲回道：“哎呀，她一個機器胡亂說的！不關(guān)你事，你不要瞎打聽啦！”

　　走在前頭的喬小喬聽著他倆自以為小聲的對話，有些無語，轉(zhuǎn)過身來：

　　“阿嬌的意思，是哪天你在白場要是被打死了，就讓我把你的仿生皮賣給她。”

　　老楊訕訕的，有種說了謊被戳穿的尷尬。

　　三七倒并不像是驚訝的樣子，“噢”了一聲。

　　喬小喬轉(zhuǎn)身繼續(xù)朝前走，拋下一句：“所以你給我好好打，不然我一定在你還沒涼的時候就扒了你的皮賣給阿嬌?！?p>　　老楊一跺腳，這死丫頭，就不知道好好說話！他對三七搖搖頭，做了個夸張的“別——理——她——”的嘴型，三七馬上比了個“OK”表示了解。兩人趕緊跟上前方越走越快的小喬。

　　走廊并不長，轉(zhuǎn)了幾個彎也就到了，頭盡頭處是一個小小的前臺，深紅的實木桌面，由于長期的使用和摩擦，被盤得十分光亮而有色澤。桌面上擺著一個招財貓，一只貓爪舉起，無聲地一搖一搖，反倒顯得一絲冷清。

　　喬小喬敲敲桌面，柜臺后面冒出了一個滿頭銀發(fā)的小老太太。她戴上胸前掛著的一副大大的銀邊眼睛，仔細打量著面前冷漠的女孩。

　　“唔…喬小喬，今天開了引領(lǐng)者通道。都帶了什么東西來？”

　　喬小喬從三七手中接過袋子，一件一件往柜臺上擺。她每擺一件，老太太的鏡片就迅速閃爍一次，錄入了貨品的所有基礎(chǔ)信息。

　　“嗯…突觸加速件，勉強算五成新……單分子線，數(shù)量太少了，要么白送，要么你帶回去吧……再成像視網(wǎng)膜，可兼容近…三代的高分子義眼，這個還算不錯……腎上腺素快充端口，品級一般，不過最近倒是真有人要……”

　　沒一會兒，桌上就擺了七八件喬小喬重新組裝的義體部件。老太太也端著閃爍不停的銀邊眼睛，銅制鏡鏈一晃一晃的懸在她松弛的臉頰旁，嘟嘟囔囔地登記完了全部待售的貨品。

　　“就這些。我要現(xiàn)付的點數(shù)?！眴绦淌扉T熟路的說?！叭缓笤匍_三臺超腦，一小時。”

　　“??？別算我的份兒呀！”老楊不滿地嚷起來，“我哪兒能上那地兒去，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就慘了……”

　　“一共抵押了基礎(chǔ)點數(shù)5800，三臺超腦一小時，扣除1800，給你轉(zhuǎn)4000，”老太太聚精會神地盯著鏡片，口齒清晰地算著賬，沖喬小喬招了招手?！斑^來?！?p>　　喬小喬只是側(cè)著耳朵往前伸了伸腦袋，她耳邊的一縷碎發(fā)輕輕飄了起來，耳后芯片幾乎不可見地微微閃了一下，點數(shù)就到賬了，這已經(jīng)是非常古董的NFC（近場通訊）技術(shù)，發(fā)明幾十年來一直沒有太大的進展。

　　她一邊接收點數(shù)，一邊用后腦勺沖著老楊回復(fù)道：“這次算我的。進去給你租個新的avatar（化身），不會露餡兒。”

　　老楊苦著個臉，囁喏了兩聲，最終還是沒能拒絕：“……好，好吧?！?p>　　他轉(zhuǎn)向老太太，“那麻煩您幫我把這些都發(fā)跨區(qū)速遞，單子我剛剛已經(jīng)下了?！彼掷镞f過去小一盒原液。畢竟，他還欠著喬小喬不小的人情，總不好這時候拒絕。

　　終于辦完了所有的手續(xù)，喬小喬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往來時的路上走。說來也怪，剛剛走來時還空無一物的墻壁上，竟憑空出現(xiàn)了一扇門——確切地說，是一條門型的光帶，和門牌一樣閃爍著艷俗的紫紅色熒光，好像早就在等待他們。

　　三人推門進去，房間里是三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按摩椅。

　　“這就是……超腦？”三七回憶著喬小喬剛剛要求租賃的設(shè)備名稱。

　　“嗯，也不完全是?！眴绦毯屠蠗罡髯赃x了一張坐下，三七坐進了最后一張椅子里，皮制的椅面柔軟而舒適，讓人全身都忍不住徹底放松下來，軟塌塌地沉陷進去。

　　“把你的頭貼緊椅背，”喬小喬的聲音傳來，隔著幾層椅子的材料聽起來卻過分模糊，明明就在同一個房間、彼此沒有隔幾步遠啊。

　　“……超腦的本質(zhì)僅僅只是微電流和我們內(nèi)置芯片的連接，大多數(shù)人都和我們一樣，體型正常，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就可以進入超腦了……當(dāng)然也有少數(shù)人，比如做過顱骨改造的，或者某些外部義體型號和一般人不一樣的，躺不進椅子，那只用連接電極片也是一樣的。”難得喬小喬如此有耐心的解釋了超腦的作用，或許是因為他們彼此現(xiàn)在看不見也聽不清彼此……

　　等等，三七突然發(fā)現(xiàn)，剛剛坐進椅子時還模糊含混的喬小喬的聲音，在剛才的一段話中怎么越來越清晰了？剛剛一直專注于聽著喬小喬說話的自己，究竟是忘記了睜眼，還是自己確實現(xiàn)在身處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睜眼，三七，睜眼。”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很近很近，幾乎就在他的耳邊，他恍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正身處一片繁華的市井。

　　說到身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和雙手，沒錯，確實是自己的，只是不知怎的，隱約有點不真實感從心底升起。再看面前的“喬小喬”和“老楊”，一個是又高又瘦、有著一頭銀色短發(fā)的成年女性，她穿著一件干練的黑色短皮衣，除了那雙明亮的眸子和冷漠的眼神還讓人似曾相識之外，并沒有原身的影子。

　　另一個則是……呃，一只羊……

　　冷漠女性開口，她的音色此時聽來也十分陌生：“老楊，你是不是有??？”

　　聽到這話，三七解除了自己的懷疑。絕對是喬小喬沒錯。

　　“我不是讓你換一個avatar了嗎？你選個羊？還能更顯眼一點嗎？”她的眼睛也像喬小喬一樣又大又黑，翻起白眼來殺傷力加倍，“給我換掉。別整這些沒用的。”

　　那只羊——老楊，局促不安地跺了幾下……蹄子，在原地踟躕了一會，突然變成了一個早期仿生人的形象，光潔的銀色身軀，面龐上的五官更像是屏幕投射出來的畫面。

　　喬小喬又轉(zhuǎn)過頭來對三七說：“你在心里想，打開屬性面板，就可以更換自己的avatar了。avatar是每個現(xiàn)實世界的人在這里的化身，沒有人會在這里透露一切和現(xiàn)實有關(guān)的信息。”

　　“黑市從來就不是一個實體。黑市，是一個元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