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奇女子
“他是為了我好，所以才那么說。他總是這樣，讓自己受委屈，也要把最好的留給我。但我知道，他的真心話，都已經寫在歌里了。我只舍得放給你一個人聽。”
女孩子家的閨房里，明菜把demo錄音帶放進錄音機里，梨花帶淚，對著好朋友小泉津日子說。
這是最初始的demo，明菜喜歡的人親自唱的。
在她心里，比自己的錄音室版本要更讓她更加讓她歡喜和寶貝。
音樂從里喇叭里悠揚而出。
小泉曾經只是在偶爾一兩次來明菜家時見過那個人出現在附近，華麗而危險，看一眼便會心跳加快，十分讓人害怕，她一直很好奇，為什么明菜敢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但現在她是懂了……有些人就是讓人不敢去喜歡，因為知道，一但喜歡上這樣的人，便是注定會是一場飛蛾撲火。
歌聲中，兩個都是戀愛腦的小女生抱頭相泣。
……
酈樂成回港后被他媽咪拿雞毛撣子追得滿屋亂竄，在吃了幾記抽打之后，媽咪這才勉強饒恕他辦了個音樂制作公司及一個電影制作公司的事了。
次日他老豆忌日，全家去墓地，他媽咪點了香后，就開始訴苦：
“老酈，你兒子真是一點都不給我省心！安安穩(wěn)穩(wěn)不好嗎？！我也不是說阻止他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凡事都要有度！他玩那么大，我們家已經經不起風浪了，真的玩不起??！”
酈父生前是港大教授，祖上一直書香門第，家中清貴，經濟條件也算是中產以上，但酈樂成剛上中學，酈父卻被查出了胰腺癌，這是最痛苦也最無希望的癌王，散盡家財，一年半后還是走了。而這種絕癥是有遺傳概率的，酈樂成受了很大打擊，恰好又逢叛逆期，寧可出去混樂隊麻痹自我，也不愿意面對真實生活的殘忍，他覺得賺錢交家里，就算是無愧于家人。
若是不瘋狂，說不定自己哪天就也死了。
他一輩子都不敢結婚、生孩子其實有很大因素是因為對此恐懼。事實證明，兩個妹妹和他都至少活到六十多歲還好好的。雖然不知道若他沒回到40年前，大家是否還會繼續(xù)無病無災，但他至少知道了，要是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說不定真能長命百歲的。
“老豆啊，你別聽媽咪亂說，她夸張了，我這個風險都是可控的！…哎喲！誰打我！”
酈樂成捂住腦袋，跳了起來。
卻見一個40歲左右的正裝美艷貴婦正單手抱著白菊花瞪他！另一只手上提的正是剛才打了他的長柄陽傘。
“阿姐？你來了也不吱一聲？！”
“我站在你們背后已經很久了，看你們那么專注，我一個外人哪好意思打擾?！?p> “……”酈母看到她，一時不知如何相處，前些年她做了許多讓人佩服不已的大事，自己便再也沒去斥責這個回頭是岸的契女了，只是一直拉不下臉同她和好。
酈樂成的契姐大他13歲，也是出身舊時代的名門望族，她父親和酈父曾是港大同事，二人是莫逆之交。她父親去后，酈父對她頗為照拂，待她如親女，她沒退學前，就一直在酈家養(yǎng)著。
所以她也每隔三兩年從內地回來給酈父掃墓。
但因為早年一些事，她和酈母的關系弄得很僵，加上酈樂成兄妹跟她年齡差頗大，久而久之也便沒了來往。
此時此刻，酈樂成只能靜靜看著一樣態(tài)度死硬的契姐一言不發(fā)地給他老豆上香，磕頭。
墓地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日頭也高了，酈樂成便帶著他們出了公墓，去附近的茶攤歇腳。
契姐從包里掏出一把小扇子搖呀搖：“我這些年在內地事業(yè)發(fā)展得不錯……聽說詩興是學通訊的，學成畢業(yè)后，歡迎來我公司做事啊?！?p> 酈詩興年紀小，加上酈母刻意阻攔，和這個“大家姐”的接觸極少，她性格和酈樂成當年有點像，實在又簡單，當即瘋狂點頭：“阿姐，我好崇拜你！我老師跟我說過，你是巾幗英雄，在支援航空航天建設……”
航空航天，大國才玩得起，這時代港島出生的小孩，很難有機會投身這種領域。
至于入外籍，對酈家人來說，那是該把腿打斷的事。
酈母聽她們的對話，心里稍稍舒服了一點，對契女道：“老三她還差得遠，提這個太早了，她現在才大學一年級，過個十年八年念個博士回來再說?！?p> 酈家兄妹大驚，他們媽咪居然主動搭話了，事反必有妖！
契姐的情商和心思之機敏吊打酈家母子四人，哪還看不懂。
行吧，她也想修復和他們的關系，只是一直找不到臺階讓大家一起下，既然……
酈母跟酈父說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便把目光投向酈樂成：“樂成，我這次回港，在機場看到你拍的墨鏡廣告哎！……剛才聽說你還開始拍戲了呀？”
酈樂成本來不欲細說，但契姐卻三言兩語把話都套了出來。
酈母怒發(fā)沖冠！居然還瞞了她那么多？！
不聲不響居然在拍兩部電影、一部電視劇！就這還每日能按時去港樂上下班，這不安分的臭兒子！
契姐看到酈母那怒氣騰騰的樣子，在心里狂笑不已，但到底當年也是做演員的，面上表情控制得很好，一臉關切：“你怎么就去邵氏了呢！你也知道，我呀，當年也進過無線和邵氏，在邵氏，可被坑慘了！”
說著，她眼里出現一抹哀傷：“像我們姐弟，只怪本錢太好，總被演藝圈很多壞人瞄上。我當年就是被邵氏一個叫蔡蘭的壞蛋監(jiān)制騙了，演了那種電影……他告訴我是和大導演合作，我還真誠感謝呢，我尊重李漢翔，所以事先送了他比片酬還重的重禮謝他器重，結果一到現場……
在這個圈子里混，大魚吃小魚！都黑心得很！不要以為對方地位高又是文化人就人品可靠！尤其小心相蔡蘭和李漢翔！連我都著了道，你這樣的個性，真的不適合娛樂圈?！?p> 酈樂成心了一苦：又是蔡蘭！怎么和他的劇本就差不多呢？
你若是上輩子早跟我說，我還至于……
雷同的經歷，兩個人之后的境遇卻完全不同。
酈樂成卻還沒發(fā)現問題關鍵，苦笑：“蔡蘭不在邵氏了……李漢翔應該會事先說好吧?！彪m然他也拍過李導五部那種戲，也是被名導光環(huán)給炫得，越陷越深。
“哎呀！你不知道！……”契姐巴拉巴拉跟他娓娓道來。
“這就跟爛男人騙女人一個樣！給你甜頭讓你覺得值，實際上還不是逢場作戲為了利用你！我是很open！但我自尊心比什么都高！他們有把我當個人看嗎？！”她一針見血道！
酈樂成渾身冷汗。
酈家母女更是聽得眉頭深鎖，面容驚怖，難以接受！
酈母氣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為什么不跟我們說？！我……我那么多年還誤會你，以為你是自愿的！”
酈母那么厭惡娛樂圈，除了思想傳統(tǒng)，還有這個契女的因素，本來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優(yōu)秀女孩，進了娛樂圈后，名譽卻一言難盡。
“這只是我人生經歷中不足為道的一小段。我把這些事看重還顯得我給那些人臉了?！?p> 她輕蔑一笑，又盯向酈樂成，仿佛把他看穿：“不過呢，話又說回來，尺度大小和電影好壞其實也無關啦，全看你自己怎樣想。很多人是心被埋了，人也就死了。人生最重要是，不能逆來順受！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酈樂成啞然……其實，他上一世面對很多東西的求索都有些用力過猛，過程讓他毫無快樂只有痛苦，現在想來，他失去的不是節(jié)操，而是自尊，曾經幾何時，他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失去了自尊心，哪怕再讓他來一遍，明明事事最終都有好結果，他卻依然覺得仿佛置身事外，什么都不屬于他。
他竟然發(fā)現，自己現在咸魚般躺平面對人生的姿勢，其實換一個詞，也叫——
“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