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五道口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的籌備、建設(shè)與運行,眼下還只能秘密進行,就連張彪這樣的憨貨都給瞞住了。
用朱缺少爺?shù)脑捳f,就是先搞一兩年研究,積累一些經(jīng)驗,編制一些教材,等時機成熟方能‘招生’。
基本上、算是一個研究所吧。
而且,這一切,還不是朱缺的意思。
而是孔希臉的意思。
老先生說,當(dāng)下的洪武皇帝尊崇儒家學(xué)說,重視農(nóng)耕,頗為鄙視工商者,這一點比較狹隘,雖然在短期內(nèi)能大大促進荒地開墾,也有利于人口增長;
但從長遠(yuǎn)來說,則不免有些偏激,遲早會釀成惡果。
他說,儒學(xué)是個好東西,但現(xiàn)在被清洗的太過干凈,早就失了原本的博大精深,也沒了對黎民百姓最基本的敬畏與憐憫,故而,只能算是末流之學(xué)。
至于以農(nóng)為本,本身也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一味強調(diào),也是一種禍患,不利于國力恢復(fù)和發(fā)展。
所以,如果學(xué)院的實情被皇帝知曉,定然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索性不如‘學(xué)以致用’、‘百姓日用而不知’,等學(xué)院有了一定的‘科研成果’,將其歸結(jié)為朱缺少爺?shù)奶炜v奇才就是了。
反正他的人設(shè)就是一個紈绔惡少、隱世高人,就算多上一些奇思妙想,朝廷也不會太過在意,只會全力拉攏……
……
聽君一席話,白讀十年書。
與老先生促膝長談大半夜,朱缺幾乎都要懷疑人生了。
這位孔希臉,到底是儒家?道家?陰陽家?還是法家?或者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墨家門徒?
都像,但不完全是。
當(dāng)然,對朱缺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位孔圣后人就是一位好校長,好老師,在冬日漫漫長夜的孤寂中,一位能與他促膝長談、隨和溫厚的老哥哥……
如此忙忙碌碌,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年關(guān)。
這期間,朱元璋、李善長、胡惟庸、毛驤四人曾來過一趟朱家莊,帶過來一些糧食、肉菜、酒等生活物品;
另外,朱元璋還帶來幾千斤鐵、銅等,好讓朱缺在開春前打制一些農(nóng)耕用具,以免耽誤農(nóng)時。
此外,還將工部的幾十名大匠也帶過來,讓他們隨時聽候朱缺調(diào)遣。
看得出,這位‘老爹’對朱缺培育的新品稻種、土豆,可是十分的上心呢。
在他的主持下,附近方圓數(shù)十里之地,所有農(nóng)莊,無論其人口、牲口、農(nóng)具、田地等,一股腦兒的都劃歸了朱家莊……
朱缺對此沒吭聲。
老爹這人不靠譜,這樣胡亂搞下去,侵占民田,擾亂百姓生計,不被皇爺朱重八追究罪責(zé)才怪呢!
簡直就、無語了。
朱棣、徐增壽、趙良成等一眾紈绔惡少,也是有事沒事的就往朱家莊跑,請教‘鐵路修筑’的一些細(xì)節(jié)問題,讓朱缺煩不勝煩。
這段時間,他與孔希臉等人,整日整夜的研究輕軌鐵路、蒸汽機車、紡織機、新式農(nóng)具等,哪有工夫伺候這幫大爺?
尤其讓人頭疼的!
是這幫貨一到莊子上就咋咋呼呼的,又是嚷嚷著要吃烤土豆,又是摩拳擦掌的打架斗毆,整日介不務(wù)正業(yè),搞得整個朱家莊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最后,朱缺實在受不了,便將張彪放了出來。
“少爺,有活兒干了?”
“對。”
“干誰?”
“看見那幫京城來的二貨沒?瞧誰不順眼,就找個借口或理由,往疼弄就是了?!?p> “好!”
“記住,不準(zhǔn)出人命,也不能縫屁燕子……”
眼瞅著張彪‘嘿嘿嘿’的笑著跑出莊院,朱缺心里有點不踏實,只好又喚來沈殺:“沈管家,你暗中盯著些,別讓張彪太粗野,那貨憋了這十幾天,心理有些變態(tài)?!?p> 沈殺微微點頭,轉(zhuǎn)身便走。
“終于要清靜了……”
朱缺長吐一口濁氣,便悄咪咪的跳入一口水井,進入了‘一號密道’,并在一炷香工夫后,出現(xiàn)在三四里外的一處天然巖洞里。
這里,便是五道口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的研發(fā)基地。
當(dāng)然,孔希臉等人進入此間時,走的是另外的一條密道,兩者之間自有機關(guān)溝通,朱缺才不會傻到將所有的秘密展露給旁人。
“朱缺少爺回來了?”剛一進巖洞,孔希臉老先生笑問道,“都打發(fā)了?”
“都打發(fā)了。”
朱缺揉了揉眉心,打了一個哈欠,疲憊不堪的說道:“咱去瞇一會兒,有了進展就喊我一聲,實在扛不住了?!?p> 孔老先生笑瞇瞇的說道:“那就干脆別瞇了。”
朱缺眼前一亮,驚喜的問道:“好消息?”
孔老先生點頭:“而且,不止一個好消息?!?p> 朱缺一下子來了精神,他那蒼白的臉上,登時便出現(xiàn)兩團紅潤,布滿血絲的眼睛賊亮賊亮的,讓孔希臉都覺得驚奇不已。
這個朱缺少爺,果然非常人也……
“第一個好消息,便是你所說的那個蒸汽機的滑閥配氣、蒸汽冷凝問題,差不多能夠解決了,”孔希臉招招手,讓他的大兒子過來,“孔大,將你的設(shè)想跟朱缺少爺說說。”
孔大點頭,從工作臺上拿過來一張圖紙:“朱缺少爺,你看看這種設(shè)計思路,應(yīng)該能夠解決滑閥配氣問題?!?p> “對了,還有這張圖,是我構(gòu)想的分離式蒸汽冷凝器?!?p> 孔大將兩張圖紙交給朱缺,便轉(zhuǎn)身去忙碌了。
朱缺接過圖紙,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這個、我說孔老先生,你們父子十三人確定自己不是穿越者?”
“天王蓋地虎?”
“符號看象限?”
“三短一長定選長?”
孔希臉對朱缺的‘胡言亂語’已然習(xí)慣,呵呵笑道:“如何?孔大可是十一歲便能復(fù)原木牛流馬的好木匠,只要你有奇思妙想,休怕他給你捯飭不出來!”
言語之間,對自己家的老大還挺自信。
的確值得自信。
孔大設(shè)計的滑閥配氣裝置和分離式蒸汽冷凝器,如果能夠在制造工藝上達到標(biāo)準(zhǔn),其作用堪比后世瓦特改良的一代蒸汽機!
朱缺對蒸汽機的原理,其實主要還停留在紐可門時代的技術(shù),對于汽缸冷卻時,造成的大量熱能消耗根本就沒辦法解決。
想不到,孔大只用了短短十幾天,便在理論上解決了這一難題……
現(xiàn)在,就剩下工藝制作了。
“孔老先生,孔七、孔八呢?”朱缺有些著急的問道。
這老頭兒是個怪人,給自己的十二個兒子起名,并未像其他孔圣后裔那般文縐縐的,而是粗暴簡單的命名為——
孔大,孔二,孔三,孔四……直到孔十二。
還別說,簡單明了倒在其次,聽上去還頗有一股子古賢者之風(fēng)呢。
“他們正在打鐵,”孔希臉躺在一張馬扎子上,愜意的飲著‘十糧液’,“你不是說想要一架什么車床么,他們正在按照你的圖紙,給你打造呢?!?p> 朱缺躺平在自己的馬扎子上,舒坦的直哼哼:“我說老孔啊,你的這些個寶貝兒子,都是咋生出來的?”
孔希臉頗為嫌棄的笑罵一句:“等你娶了媳婦,自然就知道咋生娃了?!?p> “古人云,瓜熟蒂落,功到自然成吶?!?p> 朱缺:“……”
好吧,打嘴炮,他弄不過這個奇怪的大讀書人。
“對了,年關(guān)一過,很快就要開春耕種,咱們的農(nóng)具目前還沒著落,”朱缺突然想起一事,猛的坐起來,“蒸汽機、鐵路什么的,都可以暫緩一下,先得整一批農(nóng)具出來?!?p> 他都開始有些發(fā)愁了。
都是老爹那個騷包惹得禍!
本來,以朱缺自己的想法,凡事都要循序漸進,糧食種子的問題都沒有徹底解決之前,他根本不想擴大種植面積,所以,現(xiàn)在還真有些捉襟見肘。
“另外,紡紗機、織布機、縫紉機這三大件,必須得盡快整出來?!?p> “一千多將近兩千婆娘都閑得慌,最近都開始倒是非了?!?p> “趕緊弄一批器械出來,讓那些姑奶奶去上班……”
朱缺愁的不行,只好使勁揉著眉心。
最近莊子上沒什么活兒干,男丁們都還好說,在沈殺的帶領(lǐng)下,整日操練,每天繞著莊子跑二十五圈,外加一些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匍匐前進、障礙翻越、散打……
基本上都沒什么精力搞事。
就是那幫大嬸子、二嫂子、三姨媽、花大姐們,除了常規(guī)的軍訓(xùn)、洗衣做飯與廣場舞,整天就知道扎堆兒說閑話、倒是非,讓朱缺想起來就頭大。
“朱缺少爺,農(nóng)具的事情好辦,只要你有圖紙,孔七、孔八他們很快就能給你整出來。”
孔希臉也有些發(fā)愁,沉吟幾聲,道:“要不,先給她們找點事兒?”
朱缺有氣無力的說道:“什么事兒?”
孔希臉:“讓婦人們?nèi)ド蠈W(xué)吧?!?p> “讓婦人們?nèi)ド蠈W(xué)?”朱缺一愣神,忍不住問道:“先生何意?”
孔希臉嘆一口氣,悲天憫人的說道:“以后你的事情會越做越大,又要搞基建,又要忙著搞糧食搞錢,還要盯著五道口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的一大攤子事。
如此一來,男丁們勢必要跟著你常年在外打拼,婦人們識點字、念幾天書,一方面可以讓她們能夠在沒有男丁的情況下,也能從事農(nóng)耕生產(chǎn);
另一方面,婦人們就算不能知書,起碼也能達理,如此一來,咱們莊子上孩童們的教養(yǎng),也算是有個著落了。
畢竟,家庭教養(yǎng),才是孩童真正的啟蒙老師……”
瞅著孔老先生清瘦的臉,朱缺心下頗為震撼。
他鄭重點頭,道:“就依先生的?!?p> “盡快將紡紗機、織布機、縫紉機三大件整出來,早上學(xué)文化,下午、晚上技能培訓(x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