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十一月十七日深夜三點鐘,安小滿買好二十一日上午七點四十二飛往深圳的機票后,便扔了手機,埋頭熟睡。
二十一日凌晨,時針還未爬到數(shù)字“2”,他猛地抽搐一下,睜眼瞬間安小滿腦袋“嚯”地無比清醒。
他激動,忐忑,期待,畏懼,彷徨......凌亂的思路沒來由地迸發(fā),纏繞,消失,閃現(xiàn),它們在他身體里竄來竄去,肆意對抗。
剛過五點,安小滿拖著行李箱已經(jīng)到了虹橋機場。
他緊張地梳理著上飛機前的流程,眼睛四處篩選屬于他的柜臺。安小滿強裝鎮(zhèn)定不讓周遭的人看出他的陌生與窘迫。當?shù)爻巳藛T與他溝通時,他早已通過觀察他人的行為舉止,腦海中有了熟絡的流程,因此,安小滿自然地提供相關證件,辦理托運事項。
接下來的流程,他一次次投入到陌生——觀察——熟悉——心定的循環(huán)。
安小滿運氣很好,坐在了靠窗處,他透過窗戶觀察著機場密集的飛機。
他想到在老家時,他和一眾小伙伴玩耍得不管多么地投入,只要腦袋上空傳來沉悶地轟鳴聲,他們會不約而同地抬起腦袋,出神地遙望翱翔于天際那米粒大小的移動物體。那時候他可沒有坐飛機的愿望,也沒有開飛機的夢想,飛機于他而言,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他們不太可能會有交集。
安小滿笑了笑,他懷念以前無知的幼稚。來上海后,他好像一下子就對飛機失去了好奇,不知道是因為見得多了失去了新鮮感,還是失去了愿意花一些時間在沒有意義事物上的耐力??傊劾锏褂车谋姸囡w機不再是玩物,它們只是飛機,和汽車,地鐵,高鐵一樣,只是交通工具罷了。
安小滿又想到這么多的飛機在他面前,他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在其中一架上,沒辦法觀察飛機的形態(tài),飛機的細微結(jié)構(gòu)等。是不是再珍貴的東西只要數(shù)量多了,就會讓人晃眼?就會稀釋人的注意力?就像單峰峰的出現(xiàn),母親的心神就無法聚焦在他身上。隨即,安小滿又想到了相悖的東西,那就是錢,一堆錢在面前時,依舊會對每一張都愛不釋手啊!
飛機起飛后,安小滿感受著網(wǎng)絡上所說的那嚇人的“耳鳴”。
耳鳴在腦中炸開時,安小滿有了一絲想嘔吐的沖動。他坐直身子,靜靜地感受,銘記這種不適感。好在,耳鳴時間并不長,等它完全消失后,安小滿視線往下,他看到地面的高樓變成了《奧特曼》怪獸腳下的樓磚。然后,一排排整齊的樓磚不見了,城區(qū)變成了被切割成大小不一,黑灰白藍色不一的區(qū)域。再一會兒,整塊的大自然景色另安小滿身心一陣愉悅。飛機繼續(xù)往上航行,一片片白云被壓在了它的身下。
安小滿看向遠處,他才知道,原來天空的白云并不是平行存在,它們是一層一層在空中鋪開。
安小滿眼睛有些疲勞,困意襲上腦門,他閉起惺忪的眼睛。
兩個半小時的航行,安小滿在航線的結(jié)尾被甜美的語音廣播吵醒,他立馬又投身“已經(jīng)到深圳”的現(xiàn)實里。
下了飛機,拿到行李箱后,安小滿撥通郝哥的電話,郝哥告知他碰面地點。
“安安。”郝哥跟著美發(fā)店人員的稱呼大聲呼喚安小滿。
安小滿循聲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郝哥,他朝他疾步走去。
“現(xiàn)在才十點二十,我先帶你把行李放在住處,然后我們?nèi)コ燥??!焙赂缣鹱笫滞?,掃視著機械表上指針。
“嗯,好的?!卑残M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最大的適應力就是完全贊同郝哥的所有安排。
郝哥給安小滿找的是一間精裝修房間,三十平的屋子,被合理精干地劃分出臥室和衛(wèi)生間兩個部分。
“怎么樣?滿意嗎?”郝哥問道。
“挺好的,謝謝郝哥?!卑残M想著該怎么和郝哥說房租的事,只聽郝哥說道,“這是我朋友之前住的地方,他去香港了,這邊已經(jīng)付了一年的房租,一直空著沒人住,你先住著,如果房租到期后,你想續(xù)就續(xù),不想續(xù)就另外找更適合自己的住所?!?p> 不要錢的住處誰不喜歡,安小滿看著五臟俱全的房間,直言表示他很喜歡。
“那就好,東西放下吧,鑰匙也給你,我們先去吃飯?!?p> “好的?!?p> 安小滿跟在郝哥身后下了樓,郝哥預約了家徽菜館為他接風洗塵。
臭鱖魚,黃山毛豆腐,皖北粉絲包,臘味合蒸被端上桌,安小滿認識這些菜,在他去了上海后,他才知道有那么十來樣菜品被推選成為了安徽美食代表。
至于它們是被誰推選出來的,標準又是什么,安小滿不得而知,可如果讓他挑選,他肯定想把草溝燒餅介紹給全國人民。
安小滿餓了,也不愿意浪費眾多食材,他盡飽了吃,吃到第二聲飽嗝出來時才放下筷子。
他抬頭和郝哥四目相對,如夢初醒道:“對不起,我不能吃這么多的,得保持身材對不對?”
“沒事,吃多吃少無所謂,不過一定要多健身,身材好,身體好什么都好?!?p> “哦?!卑残M點了點頭,“那我什么時候工作呢?”
“不急,最近沒有什么合適的活動帶你去,你先在這邊休息休息,在福田逛逛,了解熟悉一下周邊環(huán)境,等有機會了,我會帶你去的?!?p> 安小滿聽著郝哥誠摯的語言,只能爽快應承。
“你下午休息下,晚上我過來接你,帶你去玩玩?!?p> “好,幾點呢?”
“我晚上八點來找你?!?p> 安小滿盤算著,那他就七點鐘出去吃飯,吃完飯回家等郝哥。
八點整,郝哥如約而至。他見到洗完澡,打扮一番的安小滿,特別高興地贊賞一番,
安小滿羞澀地笑了笑。
“有發(fā)膠嗎?”
“有?!?p> “你嘗試把頭發(fā)往后梳看看呢!”
安小滿看著郝哥右手在腦袋上劃拉的動作,心領神會:“大背頭?”
“對?!?p> 安小滿進了衛(wèi)生間,按照郝哥的意思梳理著發(fā)型。
郝哥再次見到安小滿時,被他驚艷地說不出更好的詞匯,他只能通過“臥槽”“真他媽的”等感嘆詞表達著欣喜。
泛著濕潤光澤的黑發(fā)疏松地盤在安小滿的頭頂,兩三縷黑絲叛逆地垂在兩側(cè)濃黑的眉尾上方,安小滿白皙的前額一覽無余,大背頭搭配他棱角分明的面龐,潮牌時尚外套下削瘦的身形,高級的少年感令郝哥望其項背。
安小滿聽到郝哥的話,疑惑問道:“不行嗎?”
“太行了,我果然沒看錯你!”
郝哥開著路虎車穿梭在繁華的街道,他在一家高端的夜總會前停了下來。
“來過夜總會嗎?”郝哥笑著問道。
“沒有?!卑残M差點就問郝哥,夜總會是不是裝修富麗的KTV?
安小滿不想顯得他很沒見識,便沉默地跟在郝哥身旁進入名為“金皇”的夜總會。
會所內(nèi)的裝修極盡富麗奢華,燈光璀璨,物品精巧,幸虧安小滿外形不錯,否則他真沒有勇氣踏進一步。
安小滿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看到的這一切,只有那么一個詞可以詮釋他的感受,就是奢靡。
他瞥著身旁的男男女女,他們大多成群結(jié)隊聚集。男人左擁右抱,話說個不停;女人打扮得光彩奪目,臉上綻放著高居臨下的笑容。往來的工作人員步履匆匆,似乎前方有重大的事情著急處理。
“郝哥?!?p> 男聲在身后響起。
安小滿和郝哥同時轉(zhuǎn)身看去,一位一米九左右,壯實,長得并不甚突出的男人朝他們走來,男人看到安小滿后,露出和郝哥接他時同樣的震驚。隨后,他笑著問郝哥:“伙伴?”
“嗯?!焙赂绨氩[著眼睛,提示著男人,“第一天來福田,我?guī)麃硗嬉幌??!?p> “哦。”男人心領神會,“了解,好好玩,我先去趕場。”
“你先忙。”
安小滿不解地問郝哥:“他也是模特嗎?”
“嗯?!?p> 安小滿回想著男人耷拉下垂的眼皮,本不大的眼睛顯得如同老者般疲憊。他不太能理解,這樣的眼睛在模特界混得開嗎?模特界不都流行狐貍吊梢眼嗎?
郝哥帶安小滿進入了一間清吧。
郝哥似乎是這里的熟客,來來往往好多人同他打著招呼。安小滿提醒自己,以后說不定他也需要經(jīng)常出入夜總會洽談事宜、休閑放松,他可要好好記住這兒的習俗和規(guī)矩,不能丟丑。
清吧里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孩在唱著一首曲調(diào)悠揚的英文歌,安小滿只能聽出“go”“away”“beautiful”“rose”之類的簡單單詞,這些單詞組合在一起后,他就不明白歌詞的含義了。
“夜總會和KTV不一樣,”安小滿心里想著,“夜總會也不是那么色情不堪?!?p> 郝哥和安小滿在里面只坐了二十來分鐘,郝哥便神秘地和他說:“帶你去放松一下,今天坐飛機累壞了吧?”
“還好。”
“你跟我來?!?p> 郝哥領著安小滿走出清吧,七繞八繞,來到按摩房。
這里安小滿熟悉,他之前在上海,腰背太過酸痛,在得到農(nóng)墨批準后,也會花點錢在按摩店消除渾身的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