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花開花落,歲月轉換,物是人非。夜泉城也是一樣,未因一場大火而改了夜泉城的名號,也未因靈石堂的毀滅而止步不前。
藥鋪的廢墟上已然立起了嶄新的酒樓,原來擺放藥柜的地方,也變成堆滿美酒的貨架,每天照常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疏欄園仍舊像往常一樣熱鬧著,雖是不見謝家父子的身影,但唱戲的仍舊唱著,聽戲的照常聽著。
只有當夜幕降臨,行人漸漸消失之時,酒樓和疏欄園這中間的街道便顯得異常凄清,大概是缺少了那位整天充滿活力,蹦跳著往返于其間的女孩,更是最后連那個孤獨的少年也消失不見,只留下這一路被雨水、霜雪一遍又一遍打磨干凈的石板路。
人們常說的是: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痛,抹掉一切得失,但是對于有些人的有些傷痛,歲月卻如同一把鋒利的尖刀。
每當時間的沙子流過沙漏,都在驅動著這把尖刀反復地割劃著傷口,讓其深到刻骨銘心,也許只有疼才會讓自己時刻記著傷口的位置,時刻記住要一輩子留于心間的人。
但是終究“有些人”的“有些痛”還是占少數,否則這世間便滿是愁云密布難以喘息,終歸普通人的普通事還是要普通地過。
這不既不逢年又不過節(jié),但街道上卻早已站滿了看熱鬧的“普通人”,一個個像看新媳婦一樣,伸著脖子齊刷刷地望過去。
殿試金榜掛于張榜之墻,第一甲狀元葉然,榜眼朱味,探花公孫盛,依次數張黃紙豎列而示。
隨后只見鑼鼓開道,喜炮震天,狀元手捧官家欽點圣昭,身穿狀元袍,腳踏金靴,騎著高頭大馬,從東安門走出,一路官兵開道,果然是一躍龍門便成了這譽京城的新貴。
大街兩旁凈是稱贊和艷羨的目光?!肮媚?,您快看,那個騎著馬,穿著紅袍,走的中間的一定就是狀元爺。狀元爺可真是英俊,飽讀詩書定然也是溫文爾雅,聽說狀元爺還未娶親,要是咱們姑娘成了狀元夫人,定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敝灰娙巳褐幸粋€打扮清爽的丫頭歪著頭對著另外一個姑娘說道。
“草癡成喜,想什么呢,見到俊秀之人都要給你家姑娘當姑爺,這都是今天第幾個了,若是都嫁了,那我可真是要三夫四漢了?!敝灰姶斯媚锷现凵桃?,下著綠色繡邊長裙,外面系著對襟墨色薄薄的披風,手持團扇輕輕地敲在成喜腦袋上。
成喜道:“那又怎樣,成喜覺得只有咱們姑娘才配得上這譽京城最好的男子,而這譽京城最好的男子也都該配給咱們姑娘,管他多少,咱們給編個號,自然都能區(qū)分開來?!?p> “成喜,你再說,看我不打你?!惫媚镆贿吋僖馀e起手,但實則就此在半空停下,眼睛盯著馬上的那位狀元。此人確如成喜所說英俊俊秀,特別是放在人群之中,對比下來更是如此突出。
成喜忙求饒道:“再不敢了,您就饒我一次吧!姑娘,咱們還是快回去吧,等夫人回來見不到我們,又要被罵了。”
姑娘還在盯著馬上的狀元,不時用扇子擋住左眼,換個方向擋住右眼,再用扇子擋住嘴鼻,只露出兩只眼睛,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看著。
“姑娘,姑娘?!背上矄拘蚜税V呆中的姑娘,“要趕快回去了?!背上怖媚锬嬷巳和刈?。馬上的狀元爺似有所感地回頭望去,只看到兩個急匆匆在人群中消失的背影。
“夫人肯定又是和東林街的陸夫人聊得忘了時辰了,不過辛虧是沒回來,不然撞見我又偷偷放小姐出去,肯定又要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的。”成喜終于松了口氣道。
提到東林街,不得不讓陸水心想到蔡家公子蔡猛,初夏時一起到東林街陸宅,走到一半便被母親和嫂子帶到院子里面,看著大哥哥和幾個公子蹴鞠,其中就有著這位蔡猛蔡公子。
蔡家大公子雖是勇猛健壯,但一直停留在四肢發(fā)達階段,頭腦思維卻直來直去異常簡單,球場上只知道用蠻勁,完全和球技沾不上邊。陸水心看了半場就覺得甚是無趣,母親卻甚是積極。
成喜打斷陸水心的思緒說道:“姑娘,先更衣吧,今天大街上人擠人的,撞得到處都是灰塵,趕緊換了衣服,免得被夫人發(fā)現?!?p> 陸水心低頭看去,確實只顧著看熱鬧了,竟沒發(fā)覺鞋上凈是被踩的腳印,鞋底裙角也都沾滿泥土,聞著也是一身臭汗,于是提起裙擺墊著腳尖躡手躡腳地走回房內。
正更衣,忽見成喜端著水盆,急忙忙地沖了進來道:“夫人回來了?!标懰幕艁y中穿好衣服,拖著鞋子,攬著頭發(fā),拿出秀活,端坐在榻子上面一本正經的繡起來。
門外聲音漸行漸近,溫柔而響脆的聲音道:“心兒,今兒你哥哥和嫂子還念叨你,問了怎么沒一起去,你嫂子肚子里面的小外甥可是天天嚷著要姑姑,倒是娘不曉得什么時候能盼到外孫?!?p> 陸水心聽著娘親一面喝茶,一面喋喋不休地說著,想著自己的這個外甥定是個仙胎,不然怎么才剛懷了一個月的小不點,還在肚子里就知道瞎嚷嚷了。
哎,不過還是不要頂撞她為好,省得又是一頓啰嗦,只是道:“娘,爹爹快要回來了,您還是快點去準備晚飯吧,爹爹最喜歡娘親的手藝。”
聽到此,方才還是一個為女兒操碎心的“娘”的形象,迫切地轉變?yōu)椤捌蕖钡慕巧?。起身、出門、張羅、忙碌,一氣呵成。
耳根總算清凈了,陸水心看著手上繡的圖案,越看越像狀元袍上面的繡圖,不免也覺得自己也如成喜一樣成了草癡,于是扔了繡活躺在躺椅上,合上雙眼,搖著團扇,試圖驅趕這久久未降去的暑熱。
要說這譽京城之內,人如潮,貨如山;集市有大有小,有早有晚,從未間斷;聲響有高有低,有說有笑,從不遮掩;特別是在夏日,除了“熱”便是“鬧”,再者譽京的夏天又仿佛比其他地方的更長,所以常住譽京的人們,記憶最深的便是夏天。
隨著一陣連一陣的清熱茶,護心茶的叫賣聲,睡不下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輕紗薄衫地又匯集到了一處,熱鬧的早夜之市也是又開始了。
擠擠攘攘,汗流浹背,楚臺高樓,輕歌曼舞,酒正酣濃。但因種種原因,被困足于一方小院和四方閨房的少女來說,便只能悶著將這夏天過完。
終于夏去秋來,清涼適體,譽京城也換了一番景致。朝中新進能臣,邊疆捷報連連,定然需要點振奮人心的活動來抒發(fā):蹴鞠、騎射,捶丸,馬球這些譽京城公子哥們平時消遣的活動,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登上炫耀競技的官家大舞臺。
皇宮下達文詔,各位官員及家屬,不論男女都可參賽觀看。這就不僅僅是男人們的活動,而夾雜著久居深閨的女人們爭相斗艷,少男少女們集合放風,家長們則像往常一樣四下觀察,為著自家未婚的姑娘、兒郎先過濾出一部分有眼緣的之人,留著后續(xù)接親打算。
秋高氣爽,云淡風輕,果然是個外出的好天氣,遠遠地看見一個個凸起來的營帳,像是草場上開起的花朵,近看則只像一朵朵超級大的蘑菇。
營帳左側的草場,三邊被看臺圍圈起來,皇上,妃嬪,王侯們坐在專設的中間看臺上,大臣和男客坐在左邊的看臺,女眷一起坐在右手邊的看臺,整個圍場只留一個口子出入,圍場邊上插滿五顏六色的旗子,悠悠蕩蕩地遠遠看去如風掠過的春日野草野花。
“你們快看,那個是齊王,襄王也來了?!迸_上幾個年輕的女眷像是剛被放出來一樣,激動地逢人便說,“是啊,襄王可真是英俊,只可惜這襄王妃早已定好了人選,若這親不是皇上親訂的,說不定咱們還是有機會的。”說著唉聲嘆氣地甚是惋惜的表情。
陸水心只是坐在臺上,雖是靜靜地身不動,但眼睛卻也不停地打量著。
場上凈是穿戴鮮亮馬服的男男女女,看著場上健美的英姿,也很是羨慕,但因之前騎馬摔過,便再也沒碰過馬了,所以也只剩下羨慕的份。
再順著方才她們專指的馬廄方向,確實有那么兩位穿著異于其他人的公子,身材微胖的這位應該就是齊王,因為對比開來另外一個身著淺紫色衣服的男子確是更英俊非凡,這位想來應該就是襄王。
齊王騎上馬背,勒緊韁繩對著下面的襄王說道:“聽說三弟的嘶鳴是從希國新尋的馬種,果然體型健美,器宇軒昂,不過我可聽說這種馬最是桀驁難馴,雖說這兩年,三弟這身子骨硬朗了些,但也別太逞強,小心又摔了自己?!?p> 襄王摸著嘶鳴的鬃毛,笑對齊王道:“多謝二哥關心?!彪m是距離有點遠,但還是能看到整體狀態(tài),“儀表堂堂,帝王風范”陸水心心里默默念著。
在家中,陸父也提到過朝中立儲君的事情,對這個襄王,一直是贊不絕口,今日將齊襄二王擺在一起看,果然還是襄王看著比較順眼。
“你們快看,是他,是他,他竟然也來了?!蓖蝗慌赃叺念櫣媚飶淖紊咸似饋?,神態(tài)一下子從看到襄王時候的吃飽了飯,提升到打了雞血的亢奮。
“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子,秀美的臉龐,特別是粉嫩嫩翹起的嘴唇,啊啊,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男人。”說話間手上的手帕已被扯的凈是褶皺,腳也配合著跳了起來,震得整個臺子啪啪響。
顧家這位還未出嫁的姑娘竟完全不顧旁人的目光,對男子“一絲不掛”地表達自己的愛慕。
陸水心也是好奇究竟是何人,竟然有這等蠱惑人心的魅力,于是移開襄王轉向旁邊被吹上天的人:“此人怎么見著如此眼熟?!标懰囊幻婵粗幻婷摽诙觯共皇且驗閹浀乩淄J錯,而是真覺得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在旁的成喜忙接道:“可不是眼熟嘛,還真是冤家路窄。”
見陸水心一臉疑惑不解,成喜繼續(xù)道:“姑娘那時可是氣得牙癢癢,今兒怎么說忘就給忘了?!?p> 陸水心更是一臉糊里糊涂道:“竟是瞎說,我何時會為個不相干的人氣得牙癢癢,你若和他有什么過節(jié),大可自己去和他拼命,何必拉上我?!?p> 成喜聽著便不服氣道:“姑娘還別不承認,為了那燈籠我可是幫著姑娘追回了一百兩銀票,那票子還在抽屜里面放著呢!”
陸水心看著場上的人又想著元宵節(jié)前夜之事,畢竟覺得不是同一人。成喜道:“拿了咱們姑娘親手做的燈籠,害得我在你們中間左右地傳著話,競標著價,最后還是只能怪咱們姑娘太窮,人家拿著一百兩銀票砸過來,我哪里敢有底氣再多要一個銅板,賣給他也是值了?!?p> 突然一陣鑼鼓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和回想,一時間,馬上兩腳一蹬,馬下四蹄生風,草泥飛濺不管不顧地都直奔彩旗飄飄的終點線。
“加油、加油!”場上熱血沸騰,場下的觀眾更是目不轉睛,尤其是顧家的大姑娘,舉著彩旗一邊吶喊,一邊激動地又跺起了她的小碎步。
“他贏了,他贏了,果然是他贏了,就是他贏了,啊啊!”看臺上的顧家小姐只顧自己沉浸在帥哥的英姿中,任什么都不管不顧,一腳踩空,身體前傾就要倒地,倒也就算了,卻不忘抓住了旁邊的女眷,女眷又拉著手邊的人群,丫鬟們也在混亂中試著拉住自己姑娘。最終你一手我一腳,你一抓我一撓,裙釵粉黛摔做一團。
“姑娘,快起來,當心踩到裙角,沒事吧?”成喜從一堆人中拉起陸水心,并忙著幫陸水心整理衣裳。
賽馬場上的人也都把注意力從比賽的興奮轉移到更加熱鬧的看臺這邊,并毫不避諱地議論著:“這顧家小姐果然如城中傳言的,燒香都能碰倒菩薩,舉止魯莽的很啊,誰娶了她可算有福氣了!”說著便都大笑起來。
此時一人也直盯著臺上,眼神由驚訝很快變成了喜悅,由喜悅變成興奮,調轉馬頭就往這邊走來。
“姑娘,快看,他走過來了。”顧家旁邊的丫頭忙提醒著還在狼狽中的自家姑娘,顧家姑娘忙立身而起,強裝鎮(zhèn)定地等著。
“果然是你?!眮砣伺d奮地說道,顧姑娘此時已是面頰緋紅,手足無措,舌頭都開始打結,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水心,你沒事吧?這下可好,始作俑者干干凈凈,你卻弄了一身的臟水。”林家姑娘林竹溪關切地說著,“趕緊換下來,免得著涼?!闭f著拉著陸水心往后面走去。
“水心”來人嘴上費解地念叨著,欲要上去再問,人卻已結伴離開。那人帶著滿臉的疑惑調轉馬頭,只留顧家姑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拉扯手帕。
那人順著陸水心離去的方向,在營地里面找著,遠遠地看到方才和陸水心一起離開的那個丫頭,正站在一個帳篷外面,便面露笑容跑上前。
“這位公子,你要干什么?”成喜想要攔住,此人卻不接話,而是徑直要沖進帳篷,“公子,你不能進去,我們姑娘正在里面......”成喜硬扯著,卻還是被硬扯著給一同拖了進來。
“看什么,還不把臉轉過去?!绷种裣幻嬗蒙眢w擋住陸水心一面對著門前的這個不速之客罵道,那人的表情顯示他一定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雖是強裝鎮(zhèn)定,但紅色的血液已然順著臉頰流過耳根然后貫徹到整個脖子,于是遲疑了一下,閉上雙眼,轉過身去面朝門口。
被連拖帶拽拉進來的成喜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急忙拿起火爐旁的衣衫幫著陸水心穿上。
“成喜,不是讓你把門嗎,怎么放了個人進來?”此時的陸水心衣衫不整,所以語氣也帶著不敢聲張的意味,只得用悶聲問著身旁的成喜。
成喜忙著解釋撇開責任道:“都是他,不是我,我攔著了,他硬闖。”并準備趾高氣昂地去指責一下這位,卻見這位嘴巴猶猶豫豫張開了幾下,又憋了回去,并下定決心似的甩袖而出,留下罵聲還未出口的成喜,只能將一些可能不太典雅的言語吞了回去。
成喜這邊剛咽下去,另外一邊那人又像是做了天大的決定一樣,闖了進來,不過雙眼卻被汗巾蒙了起來,帳內的人自然是二次受驚。
那人臉色比彼時更加紅烈,終于說出了那句:“你過的好嗎?”這句萬萬不該問出口的話。此話并未得到回應,而是覺得有一個黑影,一種溫度在靠近。
那人迅速地,試探性地扯開汗巾,只見穿好衣服的陸水心理直氣壯地立在眼前。陸水心只得將抬起的手又迅速縮在身后,臉上甚有不甘心之狀,然后召喚過來成喜。
成喜領了姑娘的意思,走上前道:“一個燈籠收了您一百兩,確實顯得我們姑娘太黑心,是不太應該?!眲傉f到此,見自家姑娘的臉色,又接著道:“但也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當初您可是妥妥地把錢給了我,我也未向您追要燈籠,今日您再找上門來算賬,可就不對了?!?p> 那人眼見著面前的成喜,又見其說著元宵節(jié)燈籠一事,便分了些注意力回想起了往事,對著陸水心又道:“那盞燈籠原來是你做的?怪不得和原來的那盞如此相像,原來你一直在譽京城,我竟全然不知?!?p> 成喜作為自家姑娘的發(fā)言人,自然首當其沖,就事論事地對著那人道:“我們姑娘自然一直在譽京城,但為什么要讓你知道?”
那人望著陸水心的方向,酸酸的情緒涌出鼻腔,一副嵌著梨渦的苦笑臉道:“終究緣淺,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了了幾行字,區(qū)區(qū)幾封信,又豈能留住心中的唯一?!?p> 完全不知對方所云,但卻被對方這透進骨子里面的情話給說的楞在那里。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陸水心,因為畢竟本能地覺得這些話不是說給她聽的,所以頓時又一股酸水涌到胸口,怎么樣都覺得這話太酸太矯情。但是耐不住那人就這么盯著,帳篷里就這么靜著,四人就這么站著,彌漫著的深情和尷尬積攢著要撲出來。
“哎呀,腿軟了。”撲通一聲,只見成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站了起來,期盼地看著自家姑娘,仿佛在說:“咱站不過他,倒不如認個錯,賠個錢,趕緊撤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人主動避開陸水心的雙眼,用行動了斷了心中的胡思亂想。倘若不是成喜這一跌,那人的這胡思亂想怕是已經到了生二胎的階段。
虛幻的暫且不提,眼下先要解除心中的疑惑,那人道:“為什么是你一人,他為什么不陪在你身邊,今日闖進來的若是其他不懷好意的好色之徒,丈夫如何能保護妻子?”
陸水心想著,這人莫不是個瘋子,怎么說的話沒一句聽得懂,什么丈夫妻子,還姥姥姥爺呢。
因今天這特殊場合而答應家長暫時隱藏的本性,再也收不住了,于是越過成喜這個發(fā)言人,直接懟上去道:“這位公子,不請自來,硬闖營帳,毫不避諱,胡言亂語,要說不懷好意的好色之徒,也是你。還有我們仨,不說暫時還沒有丈夫,即便有也大可不需要他來保護,我們的能力你還沒見識過吧!”說著示意成喜和林竹溪,然后用力一腳朝那人的下方猛地踢了過去。
結果就是,成喜和林竹溪并未領會深意,而還是站在那里,特別是林竹溪更是木頭,從那人闖進來到現在,她似乎連話都沒吭過一聲。再結果就是連陸水心這一腳都被那人可立為標桿性的動作給化解了,畢竟代表男人尊嚴的三件套,一個都不能少,一樣都不能傷。
眼看自保已經不能,正要魚死網破,只見躲在后面的林竹溪站了出來,像只青蛙一樣鼓足了滿分的勇氣道:“住手。不過是一盞燈籠和一百兩銀子,就把你給逼瘋了,你平日里可不是這樣的人,往日見你連一字一句都懶得吐出,今日怎么倒被逼成了個話癆和無賴。就你這身家背景,也在乎那一百兩銀子嘛,若是真不服氣,你把燈籠拿回來,那一百兩銀子我們林家出,見到林華景你問他要便是?!?p> 趁著鼓足的勇氣還未完全消退,繼續(xù)對著那人道:“水心她也不是故意要黑你那一百兩銀子,要不你現在就放我們走,銀子馬上還你,若是還不放心,你讓我和水心先走,我們可以把成喜壓在這?!闭f著說著,這底氣如同破了洞的皮球,氣是越來越不足,最后委屈求全到送人質的地步。
那人苦笑道:“水心,你現在叫水心,不但嫁了人,竟然連名字都改了,你是對原來的陳子苓又多不滿意,竟連名字都不愿意留下?!?p> 這下,林竹溪和成喜齊刷刷地將目光聚集在陸水心的身上,希望從陸水心這里得到回饋。
成喜更是直截了當問道:“姑娘,你又許了人家?”成喜說完,覺得用詞不當,畢竟平日里瞎湊的那些根本不能算,“不對,姑娘,你什么時候嫁的人?”
陸水心被這從天而降的鍋砸得馬上要抑郁了,不過在沒抑郁和暴跳如雷之前,還是要靜下心來理理從這人闖進營帳開始的一系列話語。
從頭到尾她都認為此次的糾纏是從那一百兩說起,但這位似乎并不去提一百兩的事,再者一百兩的事情自己并未露面,但這位說起話,問起事來倒像是對著個故人。
“丈夫,妻子,嫁人,改名字,陳子苓?!标懰男闹心钪?,“莫非是認錯了人,根本不是借討債來裝瘋的。”
陸水心驚喜地問道:“你剛剛是說陳子苓,你是說我曾經叫陳子苓?”
那人道:“是,夜泉城靈石堂的陳子苓。”
陸水心長長舒了口氣道:“這位公子肯定是認錯人了,再下陸水心,一直都叫陸水心,而且特別重要的一點,陸水心還沒嫁人?!?p> 那人一直記得回到譽京城后,因遲遲未有陳子苓的回音,又兼著襄王的病情打斷了重回夜泉城的打算,只得接連寫了幾封信送往夜泉,但都被退回,最終從姑父姑媽那得知,陳家已經搬離夜泉城,原因是女兒遠嫁,再問嫁了誰?嫁到哪?卻也都無從告知。
那人臉上的遲疑,讓陸水心覺得似乎又要打個持久戰(zhàn),所以也不再管林竹溪和成喜看沒看懂她的暗號,趁著那人還在遲疑的間隙,趕緊竄出營帳,還好,這次林竹溪和成喜都沒有掉隊。
逃離是非的三人,雖說大膽猜測是那人認錯了人,但小心總歸還是要小心,若真是為了一百兩裝瘋討便宜,碰上了豈不是更麻煩。
眼下人多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便這人再膽大再混蛋,至少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再為了一百兩銀子的事報復,說些或是做些出格的事情,所以三人仍舊回到了看臺。
此時蹴鞠球賽已經開始,場上雖盡是些熱血少、青年的奮力拼殺,但看臺上總算是安安靜靜。
對于譽京城的大小人員來說,對于蹴鞠的熱情,大多只賦予進球或是沒能進成球的那一霎那,其他時間盡量都保持佛系。因為若是滿場都保持熱血觀戰(zhàn),怕是不但細弱的神經繃不住,就連腦子和心臟都擔待不起。
此等習慣已都被譽京城人員普遍接受和延續(xù),可想應該是不乏身先士卒者為之接受了無可挽回的教訓。
記取:小酌怡情,大賭要命,少喝不賭,發(fā)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