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起來倒也是一把好劍!應(yīng)該也能換不少銀子吧!”
躲在大黃石后面的諸葛絳小跑著出來,撿起躺在碎石之間、閃著寒光的兩截斷劍,自言自語起來。
“怎么回事?難道他們忌妒你的美貌不成?”
看著心事重重的盧鰲,諸葛絳不真不假地開起了玩笑。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誰沒個怨種仇家呢!”
對于方才遇險之事,盧鰲似乎頗不以為意,說起話來輕飄飄的,還帶著一些自嘲的意味。
要說機靈,還得是云竇,真像一只山林里的野兔一般,前一秒還在原地呆萌地與人相視一笑,后一秒就直接消失了!等到云竇和嫣兒從一棵三人抱粗的羅漢松后面、慢慢騰騰走出來的時候,倒讓步且有些出乎意料呢!
“娘子躲藏得可真好,連我都一時沒找到呢!”
步且可不是已經(jīng)派遣目光在四周搜尋了一會兒了嘛!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身影!正要大聲呼喊娘子之時,云竇倒如及時雨一般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解了步且心頭之渴。
“你說你,可把我們給拖下水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諸葛絳油腔滑調(diào)地朝盧鰲討起彩頭來。
“百匹馬、千鐘黍、黃金屋、顏如玉,隨你們挑,行了吧!”
聽到這里,不由地讓諸葛絳想起一件往事來——
還是麻隸主政彤縣的時候,偶然聽見一個災(zāi)民對一路人問道:
“如果你是父母官,你愿意開倉放糧嗎?”
“當然愿意!”
路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那如果你有萬貫家財,你愿意在此立一個個小小的粥鋪嗎?”
災(zāi)民繼續(xù)問道。
“不愿意!”
路人脫口而出道。
“為什么?”
災(zāi)民不解道。
“因為我真有啊!”
路人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如果一個人本來就一無所有,那許起諾來,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磥?,盧鰲是深諳此道呢!
“得了吧!口惠而實不至,不如得空請我們?nèi)ン@旭樓雅座間吃一頓吧!”
對于諸葛絳這種不喜歡虛頭巴腦的人來說,搓一頓,不就是最實實在在的事情嗎?
“那可不是便宜了我!”
怎么聽起來,盧鰲還有些不樂意呢!
“你知道就好!八年陳的韜康酒、區(qū)湖的浪激魚、還有出自這釉山的松花團子,到時候可一樣都不能少!”
步且聽諸葛絳這么一說,肚子都覺得有些餓了呢!能不餓嘛!要知道,剛才生死攸關(guān)之時的那一番打斗,得耗費多少能量?。?p> “你可下來了!高手的耳朵都是聾的嗎?我都叫喊得這么大聲了,你卻愣是沒有聽見!還是裝作沒有聽見?方才,我們都差點被賊人給干掉了,你知道嗎?”
看到星流飛身而下,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諸葛絳的嘴巴就像一只吹風機一般,對著星流就是一頓狂噴。
“我一直在上面看著呢!”
你看星流,說起話來一直那么不慌不忙的。
“你竟然在上面看熱鬧?我算是服了你了!那賊人不會跟你是老熟人吧!”
諸葛絳激動地大喊大叫了起來。
“我一看那家伙,就知道他不是步且的對手,哪輪得著我出手?。 ?p> 星流自然是懂里面的竅門的,所以此次袖手旁觀,也不是沒有道理。
“看在你取回仙水的份上,這回就不和你計較了!”
諸葛絳接過星流拋出的水袋,嘴軟下來不少。
“這青岡劍雖不在六大寶劍之內(nèi),卻也是稀罕之物,據(jù)說頗有靈性。若能尋得一位鑄劍師,只需在崩裂處稍加冶煉、鍛打、冷淬,那你手持的半截,至少也是一把絕世短劍呢!”
看著諸葛絳手上那支如泣如訴的斷劍,別說星流有些于心不忍,即便是山谷里,別有一番情意的春風,也忍不住停下腳步,摩挲著青光閃閃的劍身撫慰一番。
女兒回門,大宴賓朋。青府里,人頭攢動,上上下下忙得不可開交。見著云竇連蹦帶跳地走來,云辛夫人早已熱淚盈眶;便是身后的白無瑕、蒯鐲和云卷小娘子,也跟著紅了眼眶、閃著淚光,不過,她們可能是因為瞧見了自家的有情郎吧!
佳婿自有應(yīng)酬時,女眷也有私語處。
正廳里的步且,由老丈人領(lǐng)著,向各桌的親朋好友一一敬酒致意,如走馬觀花一般,這么一圈下來,喜慶自然是喜慶,熱鬧自然是熱鬧,只不過當步且回到座位上之時,早已記不清誰是誰了。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嗎?因為岳丈如此行事之初衷,并不是真的寄希望于步且可以認得誰,或許只是想讓在座的眾位,聊記住自家女婿而已。
正當大廳里笑語歡聲如雷動,縱情宴飲各自醉之時,此時心不在焉、猶如置身于事外的步且,瞧見家丁皮鐘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不知與身旁的岳丈附耳說了些什么,不過從青書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這一表情變化來看,定是棘手之事不請自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步且正這么想著呢!只見廳外一人正加緊腳步、迎面而來,笑容可掬之態(tài)遠遠可見,溫文爾雅之姿俯拾皆是,一進入大廳就忙不迭地施禮道:
“聽說青書得了乘龍快婿,糴某特來相賀,聊備薄禮一份,萬望勿要推辭吶,糴某別無他意,不過討口美酒喝喝罷了!”
聽眼前那人這么一說,步且一下子便從朦朧酒意中清醒了過來,原來這家伙就是糴景吶!
果真如蒯鐲小娘子所言,看此人,奸不示于外,惡不形于色,慈眉善目傳遞著人畜無害之心,和顏悅色顯示出平易近人之意;殊不知其心思詭異,陰險異常,在具國雖貪腐成性,壞事做盡,但在朝堂之上,仍不乏擁躉,可見其待人處事之能力。因為人,本身就是錯綜復(fù)雜的,而若僅站在各自的立場上,去評判他人,那就更加如緣木求魚一般,背道而馳了。就說如今坐在廳堂里的那些賓客,有幾個人會與青書站在一條線上同仇敵愾?哪一個腦子里首先想到的不是切身利益?至于青書怎么樣、百姓怎么樣、旦國怎么樣,有幾個人真的會去關(guān)心呢?
“既如此,請入座吧!”
寂寂無聲了好一會的廳堂,仿佛就在等著青書這句話呢!這不,話音未落,立馬又鬧鬧哄哄,喜氣洋洋了起來。
能讓嫉惡如仇的青書說出這種話來,可真是令步且有些吃驚呢!但細細一想,也在意料之中:一來,如今同殿為官,尚未撕破臉皮;二來,此刻終究是大喜之時,總不能不歡而散吧!三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就是在迫于各種情理的妥協(xié)之中掙扎著過來的嗎?有什么不能容忍的?人吶,不到走投無路、生死一線之際,是斷斷不可能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之勇氣的。畢竟自己不單單是為自己而活!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對于青書、步且等人而言,面前的美酒佳肴頓時不香了,但對于大多數(shù)賓朋來講,似乎整個喜宴氛圍,就此達到了高潮呢!
比起廳堂里的波詭云譎,廂房里面無疑就溫暖得多了。如果說剛?cè)胱赖臅r候,因為阿母們都在,所以云竇和一眾小娘子們顯得有些裝模作樣得正經(jīng),等到阿母們先行散了席、一并去它處大話家常的時候,這原本只聽得見碗筷之音的廂房內(nèi),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七嘴八舌的,好不熱鬧!
“你還別說,也就這一個晚上,云竇倒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白無瑕搞得像是在賣關(guān)子似的,聽得眾人直牙癢癢。
“怎么個說法?”
蒯鐲果然和白無瑕是死黨,一唱一和這一套早已是練得爐火純青了呢?
“之前是小娘子,如今是大娘子了呢!”
白無瑕明擺著想挑事呢!
“可不許胡說!我只做娘子,才不稀罕做大娘子呢!”
若不是白無瑕坐得離自己較遠,云竇都想上去打她了呢!
“那你可得把你家郎君給看緊了!”
白無瑕講起話來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自己在這方面很有經(jīng)驗似的。
“他敢?”
云竇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兇兇的,眼睛里卻滿是溫柔,臉上也滿是笑容,看起來開心極了。
“看到了沒,云竇娘子的口氣變大了,本事也見漲了呢!”
白無瑕的話就是多,害得其它小娘子都插不上嘴了呢,只能光顧著笑了!
“我看你也就敢在我們面前說說狠話,在你家郎君面前,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副乖巧模樣呢!”
趁著白無瑕喝口茶的間隙,蒯鐲也忍不住挑唆起云竇來。
“我才不怕他呢!今天早上,我還欺負他了呢!”
云竇說著說著,就得意洋洋起來了呢!
“那昨晚誰欺負誰了呀?”
白無瑕好不容易逮著了云竇的話頭,如何肯就此輕易打?。窟@虎狼之詞,不知道已經(jīng)在她心里憋了多久了呢!
在座的一眾小娘子,瞧見了白無瑕那副意味深長、不羞不躁的模樣,哪一個不心領(lǐng)神會?
別說此時此刻心里面正掛念著情郎的云卷和蒯鐲小娘子了,就說未經(jīng)人事的松束、云揖和楚遮三位小娘子聽了,也瞬時羞得滿臉通紅,笑得小腰都直不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