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曉遠來到書房門口，房門緊關著，若是平常，先生會為了方便他們到書房請教問題，不是大開房門，就是留一道小縫兒。今日，課已經(jīng)下了，書房門確實緊閉著的。

　　林曉遠斂了斂神，他自知今日動手之事使先生失望了，但他不后悔。白言言雖與他沒有血緣關系，但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妹妹了。他們一家相依為命這些年，血緣不血緣的早已不重要了。這些年家里若是沒有白言言在韓叔那兒做學徒，賺取些月例，他恐怕也難以在學堂繼續(xù)讀書。

　　他抬起手，在門上輕敲了三下，“先生，學生林曉遠來拜見先生?！?p>　　隔著房門，林曉遠聽到屋內(nèi)傳來重重的翻書聲。

　　他又敲了三下，“學生林曉遠拜見先生?！?p>　　屋內(nèi)仍舊沒有聲音。

　　在先生門下做了這些年學生，先生是什么樣的想法，林曉遠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先生叫他來，卻不肯見他，讓他在門外等著，無非是想讓他說一聲“知錯”，可先生不曉得事情真相，再者，先生對女子是有些貶低的，因此，林曉遠更不想與先生講那些“廢話”。

　　先生等不來他想要的答案，但又對林曉遠十分憐惜，最終還是親自開了房門，“進來吧?！?p>　　但他也不讓林曉遠坐，只讓他站著，然后開始批評他：

　　“林曉遠啊林曉遠，為師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竟然敢打架?！毕肫疬@場架的源頭，先生立刻鄙夷地說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招搖撞騙罷了，你何必為了這到手，若是誤了自己的前途該怎么辦？”

　　先生于林曉遠有恩，教他學問，待他又極為仁愛，因此他不想出口頂撞先生，只能站在先生面前一言不發(fā)。

　　先生又說了許多，卻得不到林曉遠的任何反應，不管說什么或者問他什么，林曉遠如同一個木頭一樣立在先生面前?？诟缮嘣镉钟錾匣鹕蠞灿停壬粴庵?，抄起手邊的木條就往林曉遠身上抽去。

　　林曉遠也不躲，只是發(fā)出一聲悶哼。

　　先生這一木條打下去消了氣，擺擺手讓林曉遠出去。

　　林曉遠頗為狼狽地出現(xiàn)在學堂眾學子面前，引來不少同窗唏噓——先生平日里對林曉遠看著疼愛有加，打起人來，卻好不手下留情。

　　林曉遠怕回家會被母親發(fā)現(xiàn)身上的傷，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先繞道去韓叔家，請韓叔給他上上藥，又問韓叔借了個香囊，嘗試把身上的膏藥味壓住。最后離開的時候，林曉遠囑咐韓叔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白言言，韓叔嘴上答應的好好好，轉(zhuǎn)頭就把林曉遠賣給了白言言。

　　白言言知道縣里醫(yī)館已經(jīng)亂了套，到處散布她的謠言，但是她沒想到，學堂里竟然也在傳播這一些謠言，甚至影響到了林曉遠。

　　該堵上那些人的嘴了。

　　白言言再次踏進百草堂的門是黃昏時候，當值的水鳴見了她想到醫(yī)館這些天遭受的白眼，恨不得拿起掃帚將她掃出去。

　　白言言無視水鳴熾熱的視線，熟練地掀開藥柜旁邊的簾子，到了后院。

　　百草堂的徐老板正坐在后院跟幾個大夫商量對策，其中一個大夫卻嚷著說不干了，他要去對面的醫(yī)館。

　　那人一轉(zhuǎn)頭，就瞧見了剛來的白言言，想起自己這幾天不公正的待遇，那人，遠遠瞧見就開始咒罵她，這下，所有人都轉(zhuǎn)頭去看，原來是白言言來了。

　　徐老板此刻瞧見她也是頗為無奈和后悔，他張口就想毀約。

　　“白姑娘，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你我都是始料未及的，不如……”

　　“徐老板是想跟我解除合約嗎？”

　　被一個小姑娘提了出來，章老板確實不好意思，但他這個百草堂養(yǎng)活著十幾號人，年終還要回京跟京城那家稟報經(jīng)營，若是醫(yī)館砸在他手里，他也吃不了兜著走。

　　“……我原本認為白姑娘來我醫(yī)館是雙贏的事兒，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份風險我徐某人擔待不起，只能委屈姑娘了。姑娘放心，百草堂跟你解約絕不會讓您空手而歸，由我徐某人代表百草堂付你這個月的月例，你看怎么樣？”

　　“我覺得不怎么樣。”白言言無視徐老板的話，走到石桌旁拿起一個空杯，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這女娃娃過分不識好歹?！币粋€老頭兒氣呼呼地指著她就要開罵。

　　“徐老板?！卑籽匝则嚾惶岣呗曇?，“您覺得這是個死局嗎？”

　　“難道不是嗎？”徐老板不解地反問道。

　　與白言言接觸幾番下來，張大夫知道眼前這個姑娘年紀雖輕，確是一個極有本事的女子，他忙問道：“姑娘有什么法子呢？”

　　“眼下的謠言無非兩種，”白言言分析道：“一是說我跟徐老板不清不楚，二是說我招搖過市、坑蒙拐騙，這些皆為無稽之談?！闭f完，白言言問道：“我對城里不熟，不知哪家貴人有不治之癥？”

　　“姑娘是想……”徐老板突然明白了白言言的意思。

　　“這我知道，”張大夫回答道：“城東的蘇家有個姨娘，年初得了一種怪病，找了許多大夫都看不好，蘇老爺不惜用人脈請了京城的御醫(yī)，就連御醫(yī)也束手無策。姑娘若是能治好這位姨娘，謠言必定不攻而破?！?p>　　“另外，還請徐老板抓住那些散播謠言的人，我要將他們告到衙門去，與他們對簿公堂。”

　　隔天，張大夫就帶著白言言拜訪了城東蘇家，管家一聽那小姑娘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白言言，當即回絕了張大夫，“看在往日情面上，我就不把你們打出去了。”

　　張大夫聽后連忙求情，“宋管家，這柳姨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蘇老爺為了這事也發(fā)了不少火，闔府上下都不好過。外頭雖然傳得沸沸揚揚的，但您是誰啊，旁人用的小把戲您怎么會看不清。這白姑娘確實厲害。您侄兒在杏村，那個叫劉猛的得了怪病您應該是曉得的，城里大夫都束手無策。就前幾天，這白姑娘一出手，那劉猛的怪病就治好了?！?p>　　宋管家聽到這兒，說道：“我確實聽說過這件事。那劉猛的病當真被治好了？”

　　“哪敢騙您？我親眼見的。”

　　宋管家聽后思索一番，“這樣，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著，我先進去稟了老爺。事情如何，還得看老爺?shù)囊馑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