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清晨的一縷陽光升起,江南院上下便如火如荼地忙碌起來。
只見江南院的中庭廣場被一層仙障罩住,場內(nèi)是年輕一代的弟子們在奮筆疾書。
江洛月、唐虞和蘇清明亦在其中。
考核現(xiàn)場并無監(jiān)考官,然考生們只要進入仙障,一切動作已被輪回珠收錄。
場外人流如織,各仙門弟子身著派服,圍聚一團,人聲鼎沸。
廣場正中央的前方,分別設(shè)下九座檀木椅,此時并無仙門家主落座。
偏坐同樣設(shè)下兩張?zhí)茨疽?,亦是無人。
參加試仙大會的弟子,一為奪得魁首,擁有選擇拜入九大世家門下的資格;二為仙榜個人排名。
仙榜每百年更替,初出江湖的少年們以榜上有名為榮耀。
此刻江南院正廳,九大仙門家主正仔細地觀看考場情況。
偶爾會傳出:“xxx違反考規(guī),逐出考場,禁考三次?!?p> “三次”便是三百年不得參與試仙大會。
上午是訓規(guī)考核,并無什么看頭。
云昭不知從哪弄來的兩套江南院的服飾,一大一小換上衣服,便大搖大擺地在院中閑逛起來。
江南院樓閣眾多,婉約靈動自成一格,不似山野中清曠寂靜。
今朝九大仙派,江南院居首,畫山城次之,廬峰居第三,其次依列為瓊州府、瑩洲島、瀟湘洞府、鳳京宮、云霄閣以及白浮觀。其中瀟湘、鳳京女修士居多。
一上午的功夫,云昭帶著蕭閑只逛了一小半,江南院的地形之復雜為云昭所料不及。
云昭自習武修道,除在山上與師父李后隱,師叔蒙鶴比武練劍外,還從未與其他人交手比試過。
殊不知,山上的幾人,已是世間罕見的修仙奇才。
既到了這里,她定要好生瞧瞧山外的好戲。
比武在即,云昭攜蕭閑尋得一處高樓,恰好將中庭大廣場盡收眼底。
此時檀木椅上,各仙門家主已陸續(xù)入座:正中央是江南院現(xiàn)任家主江洛卿,右側(cè)依次排行二,四,六,八的家主;左側(cè)依次排行三,五,七,九的家主。
只是九位家主均已落座,偏坐的兩張空椅還是無人。
云昭心下不免疑惑,究竟是誰這么大的面子?
四下觀望,正愁無處解答之時,忽聽得閣樓轉(zhuǎn)角傳出一聲:“姑娘在尋找什么?”
云昭心下一驚,自己忙著湊熱鬧,竟無暇他顧,身邊何時出現(xiàn)了旁人,絲毫沒有察覺。
正待回首,周身已隱隱布滿仙力,暗流涌動。
云昭心感詫異:‘難不成有人同我一樣,愛湊熱鬧?’
回首望去,卻道那人是誰?
正是一襲月白衣衫的東方未白,此刻氣定神閑地扇著扇子。
她隨即卸下周身仙力,不甚防備。
云昭淡淡道:“唔...是你啊?!贝丝趟闹邢氲剑骸顭o處尋你,此刻倒是送上門來。’
忽瞥到東方未白手中的折扇,開口道:“你手中的這把青玉扇卻非凡品?!?p> 東方未白早先一步登樓觀望,后見云昭攜孩童而至,便悄悄地藏了起來。但見二人一身氣度非凡,并無惡意,便出聲相交。
東方未白心下暗道:‘這把青玉扇乃幼年時一位老者相贈,這位姑娘竟然識得?’
于是回道:“姑娘且說來聽聽?”
云昭前些時日于徽寒山下見過東方未白,當時只覺此人豐姿俊逸、蕭蕭肅肅,如霽月風光。
云昭坦然道:“此扇名曰‘春塵’,通體青玉而制,扇面繪山河社稷圖。古籍記載‘春塵’認主,有靈性和意識。動之,山河巨震;靜之,四方安穩(wěn)。蘊涵無窮無盡的力量?!?p> 東方未白內(nèi)心驚詫:‘這位姑娘竟通曉諸多古籍經(jīng)卷?!?p> 東方未白忽地想起云昭那句‘是你啊。’
便問道:“姑娘認得我?”
云昭不答反問:“公子怎知我是姑娘?”
云昭身著男子服飾,卻屢屢被人看穿,嘴角微微撇起,似有不爽之意。
東方未白失笑,道:“姑娘掩飾的極好,尋常修士還是看不出來的?!?p> 眼見第一場開始,蕭閑出聲道:“小姨,開始了。”
語罷,東方未白和云昭一齊看向比試臺。
參加比試的修士眾多,因此上臺前均已抽取簽號,抽取相同標號的修士進行比試。修士們兩兩比試,直至魁首誕生。
此時臺上兩名妙齡女子正在比試。
身著紅衣女子率先開口道:“白云城——皇甫璇一!”
另一苗族服飾女子答道:“落梨堂——小九!請賜教!”
兩名女子在臺上均未率先出手,而是凝神聚氣,互相打量著對方。原來二人竟是進行了一番意念打斗。
片刻后,小九姑娘倏地睜開雙眼,一個“照雪流散”瞬移到皇甫璇一身邊進行攻擊,此招幻出萬千飛花,似雪般寒意綿綿,身中之即冰冷刺骨,疼痛萬分。
那皇甫璇一見招式襲來,避之不及,一招“魅風嘯旋”以攻為守,應(yīng)對小九的“照雪流散”。
“魅風嘯旋”本是極厲害的殺招,中招者隨即禁錮周身,無法動彈,任人宰割,再輔以一招“搖剎珠光”,小九姑娘便危險了。此招一出,即便不死,也會身中重傷。
豈知“照雪流散”暗含玄機,頃刻間化解了禁錮,小九姑娘雖身中數(shù)道珠光的攻擊,卻因身法靈活飄忽,免去大部分的傷害。
皇甫璇一亦沒有討到好處,只覺左臂冰雪入骨,寒冷陣陣。
遠處觀望的云昭惋惜道:“小九姑娘頗有慧根,只是此戰(zhàn)她想勝皇甫璇一確實不易。皇甫璇一修為略勝小九,但所修習的法術(shù)屬性局限性較強,不如小九的靈動飄逸。假以時日,小九勝過皇甫璇一亦非難事?!?p> 東方未白補充道:“嶺南的白云城和苗疆的落梨堂分別排第十一、十二。”
云昭一向不甚在乎所謂的世家排名,撇撇嘴道:“一群自詡正義之士的自夸說辭?!?p> 東方未白一怔,如此通透之人,倒與他的心性有些相似。
東方未白繼續(xù)道:“姑娘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云昭正看著臺上的好戲,頭也不轉(zhuǎn)的回道:“什么問題?”
東方未白暗自苦笑,似無奈般,只得再問一遍:“姑娘認得我?”
云昭回道:“姐姐告訴我的,說你是徽寒山莊的主人,叫東方未白?!?p> 東方未白這時方仔細瞧了瞧云昭,心下思索“姐姐”二字。
只見面前之人略微熟悉,似是哪里見過。
忽地想起茶坊云娘的模樣,便道:“茶坊云娘娘原是你的姐姐?!?p> 云昭驚呼道:“姐姐和你果然認識!怪不得說什么讓我必要之時保護你之類的話。”
云昭和云晚相貌似了七八分,性子卻是不甚相同。
姐姐溫婉處自有一番疏離之感;妹妹活潑嬌俏之外,自帶一股清冷之氣。
東方未白亦不是忸怩之人,見云昭如此坦蕩,便和云昭稱兄道弟起來,雙手作揖道:“敢問兄臺芳名?”
云昭乍聽“兄臺芳名?”倒也開懷起來,回禮道:“云昭?!苯又话牙^蕭閑,道:“這是我的侄兒,蕭閑。”
蕭閑只得看向東方未白,道:“未白叔叔好?!?p> 東方未白此時方注意蕭閑的正臉,眼前的孩童竟是幾日前星月茶坊的俊秀“小廝”。
此時臺上兩人已戰(zhàn)至數(shù)百回合,只見小九漸漸落于下風,靈動之余略顯倉促,一個不留神便被皇甫璇一找出破綻。
皇甫璇一即時雙手結(jié)印,使出一個“欲風離魂”,小九敗下陣來。
小九心中自是不服氣,卻也塵埃落定。
遠處傳來:“第一場,嶺南白云城--皇甫璇一勝!”
廣場白云城一片眾人響起一片喝彩。
“皇甫師姐真厲害!”
“是呀是呀,好佩服師姐!”
“師妹厲害呀!”
白云城的一眾弟子無不為皇甫璇一叫好。
皇甫璇一清脆的聲音說道:“承讓了。”藏著三分的驕傲。
飛身下臺,行至白云城家主皇甫俞松的身邊。
皇甫俞松喜笑顏開,摸著胡須大笑起來,連說道:“好!好!好!哈哈哈!”
皇甫璇一自是喜不勝收,揚起斗志,準備下一場比試。
有人歡喜有人憂。
臺下落梨堂弟子則默默無聲,一臉擔憂的看向走過來的小九。
落梨堂的家主穆欽同夫人程鈺,笑意盈盈,完全沒有責怪之意。
小九低著頭,挪步到父母身邊,輕聲道:“爹爹,娘,女兒沒用,給你們丟臉了。”
穆欽伸手摸摸小九的肩膀,和藹道:“小九永遠是爹娘最寶貝的女兒,輸了便輸了,沒什么關(guān)系,功夫不好可以勤加修煉,重要的是為人的正邪,爹娘相信你,將來會有自己的成就?!?p> 穆夫人則一臉寬慰的看向自己的丈夫,一家人和樂融融。
小九似重起信心,笑意燦爛,應(yīng)聲道:“是,爹爹!”
穆欽又轉(zhuǎn)身向弟子們說道:“這些話,你們也要謹記,修為低不要氣餒,只要刻苦修煉,一定有所收獲,萬不可逞一時之快,斷送前程?!?p> 落梨堂的一眾師兄姐妹聽了師父的話,一致答道:“弟子謹聽師父教誨!”
高樓上的云昭若有所思,靜靜地看著接下來的比試。
第二場是蘇清明對戰(zhàn)宋衍,只見沒幾個招式,蘇清明便輕松取勝。二人點到即止,互作揖下場離去。
這時云昭“呵”的一聲,問向東方未白:“好家伙,那個身著道袍的是誰?修為好生了得!”
東方未白不答反問:“云姑娘怎知此人修為了得?”
云昭回道:“此人只防不攻,可對手的小兄弟已然竭盡全力。四五十招后,此人故意露出破綻,順勢落敗。而他下臺時,氣息沉穩(wěn),面上也沒有絲毫的敗退之感?!?p> 只見那個道袍向首座江洛卿和師兄沈昱作揖道別,隨后離開廣場,一步一步往大門而去。
東方未白回道:“白浮觀--宋衍。江洛卿的右側(cè)第四位,是他的師兄沈昱。他們二人都是宋道貞的徒弟。”
云昭喃喃道:“宋道貞...等等!你說白浮觀的觀主宋道貞沒來?”
東方未白道:“據(jù)聞宋道貞從未下過山,一直待在觀中修行。外人皆傳他是怕死,因此從來不敢下山?!?p> 云昭猛吸一口涼氣,呵呵道:“真是奇了,天下之大奇!我家也有個師父從不下山!真搞不懂他們在想些什么。”
東方未白淡然一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云昭卻道:“有機會,定要上那白浮觀瞧上一瞧!”
然心中想的是:‘不知是我家?guī)煾竻柡?,還是宋道貞厲害,又或是打個平手?’
想罷立即搖搖頭,于是又想:‘那老道,怎么可能比師父還厲害?不若我先與他較量一番?!?p> 如此想定,又繼續(xù)觀摩臺上比試。
臺上一男一女已比試良久,仍未分勝負。
此前云昭走了神,轉(zhuǎn)頭看向東方未白。
東方未白立時明了,解說道:“杏衫女子叫林淺云,是鳳京宮的弟子;另一身著白衣的男子,是瑩洲島的弟子,陳文之?!?p> 陳文之此刻已是勝券在握,林淺云則節(jié)節(jié)敗退。
然敗退之際,陳文之又故意放她一馬,給她還手之力。
如此幾番欲擒故縱,似貓捉老鼠般,慢慢戲弄,不給個痛快。
林淺云哪堪如此受辱,愈是被他戲弄,愈是想要找到機會給他致命一擊,所以遲遲不肯認輸。
又是幾個回合,林淺云單膝跪地,手持仙劍支撐著,渾身已是傷痕累累,呼呼的喘著氣,臉上縱是冒著虛汗,仍遮不住一副清麗秀美的臉蛋,此時更添一番我見猶憐。
陳文之手中握劍直指地面,對著林淺云道:“林妹妹,快些認輸罷!再這樣打下去,我可就舍不得啦!”
林淺云怒急攻心,呵道:“你!姓陳的你不要臉!男子漢大丈夫,要么給個痛快,如此磨磨唧唧,倒比女子還要糾纏!”
陳文之萬沒料到此女子竟如此倔強剛烈,道:“修為不怎么樣,嘴倒是厲害!”說完劍訣一捏,一招“蛟龍出淵”化形而出,劍氣直奔林淺云,仿佛瞬間就要將她吞噬!
鳳京宮宮主鳳殷殷驚座而起,大聲喊道:“云兒!”
云昭在高樓之上早已不滿,見陳文之下此殺招,就早已看穿他的預謀。在他下手瞬間,順手擷取一片樹葉飛旋而去。
“砰!”地一聲清響,陳文之刺向林淺云的仙劍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打落,斷成兩截,而那化成“蛟龍”的劍氣瞬刻消散。
鳳殷殷見自家徒兒保下性命,此刻也顧不得什么,沖著旁邊瑩洲島的家主龔惟敘吼道:“好你個龔惟敘!看你教得好徒弟,戲耍我的徒兒就算了,如今更是下此狠手,倒是一點不講武德!心胸如此狹隘,不堪大用!”
龔惟敘此時滿臉正氣,笑面虎般,假意道:“鳳妹子哪里的話,勝敗乃兵家常事,少年弟子們難免一時手重,也情有可原。鳳妹子切勿動氣,為兄定當好好懲罰他。況且我瞧著你家云兒并無大礙,瑩洲自會送上靈草仙藥,將養(yǎng)半月即可痊愈。”
鳳殷殷怒道:“哼!不必了!”
這時臺上的陳文之不淡定了,眼神可怕至極,如瘋狗般亂吼亂叫道:“是誰!快出來!是誰!躲躲藏藏算什么君子!有種出來跟我打上一架!出來!出來啊!”
狂叫一番并無人應(yīng)答,廣場周圍此刻亦是雜亂紛紛。
見勢態(tài)逐漸控制不住,身為東道主的江洛卿環(huán)視一周后,眼神定在不遠處的高樓之上,對著樓上的三人,道:“不知是何高人,蔽臨樓中。既出手相救,何不以面視人?”
東方未白倒是無所謂,只是云昭攜蕭閑偷溜進來,此時露面倒有些不光彩。
云昭雖是貪玩,愛湊熱鬧,卻也是行事光明磊落之人。她示意東方未白,對方只是擺擺雙手。
接著,眾人只見遠處的高樓上,飄然躍下兩位翩翩公子和一位俊秀少年。
“是他!”蘇清明和唐虞不約而同的喊道。
原來那日徽寒山下的瞬移殘影,竟是女扮男裝的云昭。
“噫,那不是神醫(yī)小哥哥嘛,怎么和他們在一起?”蘇清明又道。
唐虞亦是一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