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子美先生
“呵,卻也當(dāng)真……不知死活了。“
二皇子景宣古井無波,抬手說道,“抓他來見我,活的。“
“是!”
尹巖通當(dāng)即回了話,已站起身拱手后退,當(dāng)轉(zhuǎn)過身的一剎那,這才覺得心臟猛然一縮,似有刺痛,不禁暗道,
“不知道這許慶如何得罪了殺神,既然要活口,倒不如死在當(dāng)場來的痛快些?!?p> 他略微知道二皇子景宣的手段,每每遇到這種情況,那些被抓來的活口,無一存活不說,自是死狀可怖,不知曾遭受過什么樣的對待。
即便是尹巖通這般樣的狠人,粗人,都覺得太過殘忍了些。
他加快腳步往回走,不敢耽擱片刻。
“殿下好手段?!?p> 當(dāng)尹巖通才出了小院,少頃,便有一個(gè)儒生樣的中年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施施然踱步到二皇子景宣身前,拱手道,
“久等了?!?p> 好似二皇子景宣在這里和尹巖通會面,不過是順手而已,他真正等的人,是眼前的儒生才是。
“呵!呵!”
二皇子景宣輕笑兩聲,也不招呼那人看座,更不回禮,只半晌才說道,“好個(gè)世襲罔替,也是當(dāng)真了得……”
他這話兒說得好沒頭腦,不過來人卻聽得很是清楚,也深深知道意思,只略笑了笑,并不答話。
二皇子景宣并不以為意,更不責(zé)他無禮,又接著說道,“子美先生,你是北靜王身邊第一能人,即便我……再多等上半日,也是應(yīng)該的了。”
他看上去淡淡的,眼里卻有薄薄的怒意,像是做了錯(cuò)事的孩子,突然被人拿到了把柄,并毫不留情的當(dāng)場抓住。
那叫做“子美先生”的儒生自然看得出來二皇子景宣的怒意,只裝做不知,又像是自來熟的性子,在他對面小幾前緩緩安然而坐,瞧了瞧桌案上煮的茶,笑說道,
“殿下好生雅致,倒不是你性子了,只是,想讓王爺替三皇子背鍋,這事兒萬萬沒有可能,如果殿下邀我來此,只為這事兒,這茶,我看不喝也罷?!?p> 儒生倒也奇怪,嘴里說著不喝茶,手并沒停,已倒了一杯茶捏在手里,不住嗅聞,似乎貪婪那一絲香味。
那茶是新煮,沸水滾燙,絲絲水氣蒸騰,拂在儒生并不太好看,長了一堆麻子的臉上,立刻凝結(jié)成了水露,倒像是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
“說笑了?!?p> 二皇子景宣見他這樣子,心里無來由更怒,不過仍微微露出笑臉兒,說道,“與其說是相邀,倒不如說,我已猜到水王爺會找來了。
自然已被堪破,那自也沒什么好說的話。
我們兩家素?zé)o糾葛,本應(yīng)聯(lián)手才是,沒想到卻鬧成這樣兒,還請你帶個(gè)信兒,改日,本王一定攜了禮物,親自到府上拜訪水王爺?!?p> “不敢!“儒生笑了笑,卻說道,”那就恭迎殿下了!“
他已放下茶盞站起身來,這會子倒禮了一禮,施施然走出小院。
兩人話不投機(jī),似在打啞迷,其實(shí)各自心中,都知道事情來龍去脈,卻不說破,只在暗暗較勁。
表面上,明顯是二皇子景宣弱了一籌。
只不過,見著儒生略有張狂般出了門,二皇子景宣這才舒了口氣,心下想道,“四王八公之中,以北靜王為尊,只是啊,這個(gè)王爺水潑不進(jìn),油浸不入,還不是裂了道口子。
只是……怕不是,要可憐了我那弟弟?!?p> 二皇子景宣幽幽一嘆,繼續(xù)坐在椅子里曬太陽喝茶,臉上溫潤。
他似什么事情都很有把握,做了謀劃,所以才顯得這般城府。
那三皇子與之相較,當(dāng)真如云泥了。
自從河岸邊刺殺景正帝未能成功時(shí)起,三皇子就每日膽戰(zhàn)心驚,可以說惶惶不可終日,今兒,終于這恐慌有了結(jié)果。
太上皇差了身邊貼身太監(jiān),宣旨讓三皇子入宮,并沒說什么理由,只說有人參了一本,事關(guān)景正帝河岸邊遇襲之事。
三皇子當(dāng)然認(rèn)定這是景正帝做下的事情,以他腦子,也想不出來旁人。
但三皇子不知道,那日景正帝確實(shí)把遇襲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說了給太上皇,并把可能的推測說了出來。
直指三皇子。
但是太上皇一直按住沒動,可能是念在親情,有些不忍,事情轉(zhuǎn)折在今晨時(shí)分,是朝中有人遞到太上皇那兒一份奏折。
按理說,刺殺皇帝這事兒,已經(jīng)大到天了,朝中也曾沸沸揚(yáng)揚(yáng),卻無一人敢挑破,似都在等風(fēng)向。
要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了,哪個(gè)混跡官場的人又當(dāng)真是傻子?
只有令太上皇不解,一眾朝中大臣更是迷惑的是,今兒朝會時(shí),一平日里鮮少露面的監(jiān)察御使卻突然發(fā)難,遞了折子,說景正帝遇刺,恐怕是北靜王所為。
他這奏折一遞,朝野震動,更是令北靜王大怒,怎么也沒想到有人會向自己發(fā)難,簡直是,顛倒是非。
不過,太上皇威望仍在,并沒在朝會時(shí)令群臣討論這件事情,那北靜王也并非任人欺凌的性子,不到半日功夫,已找到事情源頭。
原是二皇子景宣在背后操弄。
對北靜王水溶來說,他自然相信太上皇并不會因?yàn)橐粋€(gè)監(jiān)察御使的折子就定了自己的罪名,但著實(shí)心中警覺,這里面或有原由。
只不過。
是二皇子所為,這樣的消息來源似乎得到的太簡單了些,又讓北靜王有些愣怔,更覺如被毒蛇嗜咬,所以他這才派了子美先生前來,和二皇子景宣過了一招。
可是想想,那監(jiān)察御使之所以會呈上這樣的折子,也并非空穴來風(fēng)。
原是。
大乾朝太祖皇帝開國時(shí),那會子才趕跑異族人,天下初定,百廢待興,各方勢力如龍蛇般混雜,不止是長安城暗中藏了各方勢力,天下各地亦同。
俠以武犯禁,英明如太祖皇帝,自然知道這個(gè)道理。
可他更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與其想要徹底清理這些雜草,倒不如把雜草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剛巧,那時(shí)的北靜郡王功勛最著,也最為服貼忠心,太祖皇帝便把管理天下江湖人的重責(zé),交給了北靜郡王。
可以說,如今的北靜王府,哪怕有一絲的風(fēng)吹草動,在天下江湖間,也要引起不小的震動。
那日河岸邊景正帝遇刺,又多是江湖人出手,可不是讓人鉆了空子,以為北靜王出了手?
但縱然是個(gè)傻子,也不會認(rèn)為那當(dāng)真是北靜王出的手。
但不管如何,北靜王府都有些責(zé)任,至少是監(jiān)察不力。
……
那邊。
中年儒生蘇子美才從依翠閣里出來,他那張布滿麻子的丑臉上,嘴角不由勾起,也向著賭坊踱步而去,并說道,
“師兄收徒素來嚴(yán)厲,到如今不過才收了五人而已,不知他這新收的弟子,是真傻還是找死,又有幾分斤兩,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