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我自費去了美國,游手好閑的我,在那個名字長到離譜的大學(xué)混了三年。別的事沒干,就交了一個朋友,全名叫安格斯?賽弗里奇。是個金發(fā)碧眼的帥哥,怎么說呢,人沒什么架子,除了好色外,沒什么太大的缺點。他特別鐘愛中國女性,總在我面前亂吹,想讓我給他介紹個中國女友,我回想了一下他情婦的數(shù)量,決定不禍害自己的老鄉(xiāng)了。
六月里的一天,安格斯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邀請我去野游。哦,拜托,我可不想躺在帳篷里聽著小曲,夜不能寐。
“OK兄弟,我并不想當(dāng)一盞照亮夜晚的小燈?!蔽艺f。
“曹,我分手了?!彼f的倒是一點也不悲傷。
“who care?!蔽也⒉辉谝馑植环质?。天天換女友的人,自然得天天分手。
“你不能這樣,我和安妮談了……”
“幾天?”
“shit!A week!”
“那是挺久的?!蔽覍⒋昂熇_,最近天氣不錯,很適合出行。
“我不能接受,她怎么能,她……”
安格斯的語氣很奇怪,有種無能狂怒的感覺,這和他平常的狀態(tài)不一樣。
“嗯……讓我猜猜……你被甩了?”
“No!曹!……這是不可能的!”
他急了,所以我靜靜的等著,果然。
“……好吧,別說出去?!?p> 我翻了個白眼,將手機(jī)扔到沙發(fā)上,準(zhǔn)備給自己弄點面包吃吃,手機(jī)里安格斯的聲音還在響。
“Please,曹,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p> “你還在嗎?”
“……嘿,兄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打911?!?p> “不,謝謝。什么時候出發(fā)?”我端著熱可可坐在了沙發(fā)上。
“……你同意了?”
“你好像很驚訝?”
“……emm下個星期可以嗎?我最近有一個很重要的約會?!?p> 我感覺血壓有些高,恨不得立馬給他一耳光。
“希望你不要忘記?!?p> “當(dāng)然……”
“Go out!”我掛斷了電話,一臉不爽地躺在沙發(fā)上,光線忽的暗了下來,我伸頭一看,竟下起了小雨。
安格斯還是想起了他說過的話,不倫不類的越野車在遠(yuǎn)離城市的土路上搖擺,像磕了毒品。
“所以這就是不讓我開車的理由。”我抓著車?yán)锏奈瞻押艿疤鄣膯栂蛘趭^力扭動方向盤的安格斯。
“你那些名貴的跑車?它們的作用應(yīng)該用在泡妞上,而不是在這受罪?!?p> 他說的很正經(jīng),我無奈的別過了頭。“我有越野車,正經(jīng)的越野!”我生氣的拍了拍車子,“不是你這種從廢車場拼起來的行尸走肉。”
“曹,你不能這么說它?!卑哺袼雇O麻_車的動作,看向了我,好像有些生氣。
我瞪著他,一字一句的回道“怎樣,它還能變成變形金剛嗎?”
車?yán)锿蝗话察o了下來,只有我倆的呼吸聲,良久,我看了看天,陰沉的很。
“好吧,我承認(rèn)它很酷,咱們先找個地方住著,行嗎?”
車子還是沒有動,我看向安格斯,以為他還在生氣,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
他抿了抿嘴,拍了拍方向盤。
“也許你是對的?!蔽翼樦囊暰€向下看,他的右腳不停地踩著油門,一上,一下。“它確實是個廢物?!?p> 我簡直要氣炸了,伸出了拳頭,指著他的臉。
“你為什么不早說!”
安格斯縮了縮腦袋。
“怕你罵我?!?p> 看著他那張傻氣的臉,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咚咚。”
雨點打在車身上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這下好了,下雨了。
“你確定嗎?曹?!卑哺袼拱淹馓醉斣陬^上,迎著雨,偏頭向我問道。
“我很確定,來的路上我看見了一棟別墅。”我更灑脫一點,雙手插在衣兜里,任憑雨水打濕我的黑發(fā)。
“那為什么我看不見?”可能是受我的影響,安格斯原本急躁的腳步平穩(wěn)了下來。
“你的眼里只有你的變形金剛。”我打趣道。
下坡了,我眼尖的發(fā)現(xiàn)了別墅的一角。
“看到了?!蔽抑敢哺袼钩瘎e墅看去。
樹木的間隙里,依稀能看見朱紅色的磚墻和高過樹冠的尖頂。我們加快腳步,想盡早回歸溫暖。希望有人,我心想。
外圍的鐵門沒鎖,安格斯很不客氣地推開,沖向了別墅。我大略的掃了一眼這外面的院子,除了花草樹木,那個高大的雕像太抓人眼球了。安格斯站在門口敲門,我便先走到了雕像前。
是個男人,年過半百的樣子,穿的并不像是西服,似乎很局促地站著,這感覺有些奇怪。于是我又打量起男人的臉,細(xì)看之下,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曹去!”
安格斯的喊聲傳來,我小跑了過去,開門的是個老奶奶,長得很慈善,有些駝背。
“This is曹去?!?p> 安格斯向老奶奶介紹我。
“我叫曹青?!边@句話我是用中文說的,青字咬的很重。
當(dāng)我說完,老奶奶愣愣的看著我,用一種很小心的語氣說道。“不好意思,孩子,你能重復(fù)一下嗎?”
我以為她聽不懂中文,于是用英文重新說了一遍。
“不,不,不是這樣,就像你剛剛那樣說?!?p> 老奶奶擺了擺手,樣子有些急切,我只好重復(fù)了一遍,難道他認(rèn)識我?我思索著。
我的話好似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老奶奶張了張嘴,不確定的又看了看我?!澳闶侵袊??”用的是漢語。
這下輪到我發(fā)愣了,木訥的被老奶奶拉進(jìn)了屋。她又說了很多話,我只記得她姓韓,并不是我在走神,韓奶奶說的可能是某種方言,你知道的,漢語其實可能不是同一種語言……
韓奶奶應(yīng)該是看出了我的迷茫,笑著捂了捂嘴,再之后就換回普通話了。
大家聊的很開心,我們還沒開口,韓奶奶就讓我們留下,等雨停了再走。
我以為韓奶奶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其實不是,她是個老管家。家主姓陶,名言柳,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今年40多了,是個社畜,雖然韓奶奶說的很好,什么公司的什么管。但40多歲了還沒娶老婆,著實是讓人意想不到。二兒子也30幾了,似乎小有成就,有一個白人妻子,后來去世了,只留下了一個16歲的洋娃娃。最小的女兒今年25,聽韓奶奶說長得特俊。安格斯聽到了“女”這個詞,立馬興奮地站了起來,吵著讓我翻譯,我想了想,小聲的告訴他,陶老頭子有一個奇丑無比的女兒,她知道我在說反話,立馬興奮了起來。
“砰。”
巨大的響聲從二樓傳來,接著還有瓷器碎裂的聲音。
“爸!你把鑰匙藏哪兒了?”是個中年男性的聲音,很流利的英語。
外面猛地炸了一聲,雷閃的一片白。
“怎么又吵起來了?!表n奶奶匆忙的起身往樓梯跑去,中途轉(zhuǎn)了個彎,給了我一把小鑰匙,叮囑了幾句,上樓去了。
鑰匙……我若有所思。
“發(fā)生了什么?”安格斯站到我身邊,盯著我手中的鑰匙。
“別人的家事,她讓我們?nèi)バ菹?。”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這是客房的鑰匙,走吧?!?p> 韓奶奶告訴了我房間的位置,進(jìn)門前我聽見四周似乎有哭聲,很輕,被雨聲很輕易地掩蓋住了。
房間的確很贊,有獨立衛(wèi)生間,洗過澡后又用吹風(fēng)機(jī)把洗過的衣服吹干,舒爽。
下午的時候,韓奶奶來敲門,她還是帶著笑,邀請我們共進(jìn)晚餐。去的時候就感到飯桌上的氣氛很冷,首位上坐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右手邊坐著個女人,長得很清秀,左手邊空了個位,我沒想到竟是留給我的,安格斯沾我的光,坐在了我的下座。
每個人的食物都是分好的,一盤盤的分給每個人。用飯的過程中無人說話,我?guī)状蜗腴_口,卻怕這老頭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擁護(hù)者。一向愛挑話頭的安格斯也一直沒說話。
一邊咬著大塊的牛排,一邊打量著桌子上的人,我對面的應(yīng)該是陶老頭的女兒,叫陶紅夭。長的的確很好看,眉眼間點著微粉,有些妖嬈。女人下邊坐著個小女孩,卷卷的金發(fā),顯出她并不是中國人。
混血確實很棒,我想著,以后一定找個外國妹子。
韓奶奶將菜盤分完后就坐在了女孩身邊,我就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安格斯身邊的男人,肥頭大耳的,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喘著粗氣,一邊吃一邊喘。
找不到老婆是有原因的,我汗顏。
最后的男人戴著個金絲眼鏡和那女孩有幾分像,應(yīng)該就是陶老頭的二兒子陶又聞了,長的倒是斯斯文文的。
“我吃完了!”
那胖子把叉子一丟,站起來走了。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動作,剎那間靜的可怕。安格斯正在擺弄著他那雙筷子,動作有些不雅。他發(fā)覺到不對,抬頭一看,嚇得慢慢放下了筷子。
“Sorry,我不是故意的?!?p> 他還以為問題在他身上。
“沒關(guān)系,吃吧?!?p> 陶老頭的音色很沉悶,但同時又很溫柔。他一說完,眾人就又低頭吃飯了。我余光中那女孩偷偷看了看安格斯,又盯著我瞧,嚇得我急忙收回了視線。
我很快就吃飽了,但還是陪著幾人吃著,我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邀請我。
“你叫曹青,對嗎?”陶老頭問我。
我點了點頭,她用的是漢語,除了我和韓奶奶以外的人都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安格斯聽不懂很正常,但……
“能去我的書房聊聊嗎?”
他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之后就跟著他去了書房,他指著椅子讓我坐,我也不客氣,兩人就聊了起來。
他鄉(xiāng)遇故知的喜悅還是很足的,大部分是他問我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但估計挺長的,因為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了。
門是被那個胖子打開的,他還是喘著粗氣。
“爸,你要拖到什么時候!”
我想我要走了,這些事不適合我聽??墒桥肿雍竺嬗肿邅韮蓚€人,桃紅夭和陶又聞,門被堵死,我只能尷尬地往后退了退。
“我欠的是死債!您想讓我死嗎!”胖子越說越大聲,陶老頭還是沉默著。
“2500萬的欠款,父親,保險箱的鑰匙就招出來吧?!碧沼致?wù)f話很正經(jīng),一板一眼的讓人很容易被繞進(jìn)去。
“你們賭光了底,就要來找我要嗎?”陶老頭也吼了一聲。
“不要那么多,500萬就夠了?!蹦桥肿勇曇羧趿讼聛?,但呼吸還是很重。
“500萬只夠一期的,到時候你再來找父親要嗎?”陶又聞開口,語速平平“父親,3000萬,我知道你有,我的公司……”
“閉嘴?!迸堇项^呵斥住他“一個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彼钢鴥蓚€兒子罵道。
“父親?!迸肿泳尤还蛄讼聛?,我有些吃驚“您救救我吧?!?p> “沒有?!碧绽项^把頭一扭“我已經(jīng)把錢給別人了。”
“誰!”陶又聞立馬出聲“你已經(jīng)80歲了,我可以從法律上追回這筆錢?!?p> “他是我的私生子!”陶老頭站了起來“他有繼承權(quán)?!?p> 房間安靜了一會,傳來一個女聲,是桃紅夭。
“怎么沒聽你說過,他叫什么啊,父親。”
“陶羰?!?p> 陶老頭推開子女,走了出去,我跟在后面,對著三人抱歉地笑了笑。
我剛一回房,和在床上打游戲的安格斯打了聲招呼,就有人來敲門。
“有什么事嗎?紅夭小姐。”
“不請我進(jìn)去坐坐嗎?”這女人換了衣服,身上有種古怪的氣味,出于禮貌,我將她請進(jìn)了門。
“你好,安格斯先生?!彼谏嘲l(fā)上,修長的雙腿搭在一起。
安格斯點了點頭,他昨天又泡到一個妞,現(xiàn)在沒心思開新坑。
“有事嗎?”
我坐到她的對面,自顧地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我父親不可能有私生子?!彼f的很小,怕被別人聽見似的?!拔也聹y是一種中文的字謎,所以……”
“我不這么認(rèn)為,小姐。我也不想插手你的家事?!?p> 她咬了咬唇“是這樣嗎?”她端起我的杯子,特地的從我喝過的地方下口?!澳侨绻彩悄愕募沂履??”她的眼神很有侵略性。
直到她離開,我才感到那種危機(jī)感遠(yuǎn)去。
“如果我是你,今晚就不會讓她離開?!卑哺袼箯拇采险f道。
外面又炸了一聲雷,雨點擊打玻璃的聲音更囂張了。
“Shit!”我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我睡得很淺,醒得很早,那時雨還在下,屋里有些悶。我想著出去走走,就是那時,我認(rèn)識了卡笛,一個柔弱但瘋狂的女孩。
剛出門的時候,目光中就涌現(xiàn)了一小團(tuán)火光,我快速地扭過頭,一棵樹,一顆正在燃燒的樹!它應(yīng)該是被雷擊中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燒完了。
Wait,樹邊似乎站著個人。是昨天那個金發(fā)的女孩,她應(yīng)該在雨中站了有段時間了。漂亮的金發(fā)濕答答的垂在臉龐,我想也沒想,脫下外套沖了過去為她擋雨。
“Thank you sir.”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地謝了一聲。
“你在看什么?火嗎?”我想了想說道。
她點了點頭,大眼睛動情地眨了眨,白嫩的手指向那正在燃燒的樹
“Fire?!?p> 似乎被她感染了,我便也立在那,呆呆的看著火光。
“卡笛,曹先生?!表n奶奶拿起傘,跑了過來“怎么在這淋雨?回去吃早飯吧?!?p> 火已經(jīng)熄滅了,只留下黑色的焦木。
“Oh my god.它被雷擊中了嗎?可惜了這上好的楊杉?!表n奶奶拉過卡笛的手,帶著她往別墅走,她頓了頓,回頭看著我。
“My name is羅曼?卡笛。”
卡笛?他不姓陶嗎?我疑惑。
回到別墅后,韓奶奶給了我干凈的便衣,專門為客人準(zhǔn)備的。我洗過澡后換上,還不錯的審美。
早餐是三明治加牛奶,我期待的油條豆?jié){沒有出現(xiàn)。
“我叫叫人來拖車,”安格斯湊到我身邊“估計快到了,你一起走嗎?”
“怎么?我難道留在這?”我不解。
安格斯像卡笛的方向挪了嘟嘴“回去路不好走,我想著回去開你的越野來接你,曹少爺?!?p>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女孩也換上了便衣。女士的,應(yīng)該是同時采購的,和我身上的有些情侶款的味道。“你連借口都幫我想好了?!蔽野琢怂谎?。
“Sure,只是……”他嗯了半天“沒想到你喜歡這一款?!?p> 我沒理他,專心對付起面前的食物。
“味道怎么樣?”桃紅夭端著牛奶坐到了我身邊。
“很美味?!痹诿绹乙呀?jīng)很少用,“還不錯”,來回答了。
“真的嗎?那可不枉我早起費了那么大功夫?!彼性谧雷由?,紅唇笑得很燦爛?!澳恪忾_了嗎?”忽然變換的語氣,讓我有些愣神。
“陶武山先生呢?”我想岔開話題,恰好那個胖子不在,我便佯裝問了一句。
“咦?”她看了一圈,似乎也有些不解“睡過頭了?”和我說了聲抱歉后,她就起身去了二樓。
門被人敲響,是安格斯叫的人到了,他和陶老頭打了個招呼,走了。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要是早知道之后發(fā)生的事,我一定不會留下。
“先生,您知道薔薇和玫瑰的區(qū)別嗎?”
我當(dāng)時正坐在沙發(fā)上玩手機(jī),卡笛就像一只小貓一樣出現(xiàn)在了我的身邊。
“這……”我一時答不上來“需要我上網(wǎng)查一下嗎?”我示意了一下手機(jī)。
卡笛搖了搖頭“就現(xiàn)在,你心中的想法?!彼难壑谐涑庵诖?,我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
“嗯……”我斟酌了幾下“玫瑰止痛降火,薔薇理氣清熱?”
“好特別的回答啊?!彼龑⒛抗鈴奈疑砩弦崎_?!澳轻t(yī)生嗎?”
“只是個醫(yī)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罷了。”我情不自禁的用余光去瞄她,那里散發(fā)出一種花香,很好聞。
“我在紐約……”
“??!”
我話才說一半,就被突如其來的尖叫打斷了。
“是紅夭阿姨?!笨ǖ演p呼一聲,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我追著她一起上了二樓。
桃紅夭跌坐在地上,捂著嘴,面露驚恐。她面前的門半開著,里面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
雖然對這個女人沒什么好感,可我還是跑過去將她拉了起來。
“死……死人了?!彼邶X不清地說著。
“什么?”我向門內(nèi)看去,半開的門只展示了屋內(nèi)的一角,我便伸手將它推開。
“Oh,my……god……”
“出什么事了?”卡笛從我身邊擠出了腦袋,向里張望,我立馬回過神,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卡笛。”我的聲音發(fā)顫。
“好的先生,我不會看的?!彼@得很乖巧“是陶武山叔叔去世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屋子里很快站滿了人,卡笛被韓奶奶帶走了。
“聽說您是醫(yī)生?”陶又聞走到我身邊問到,說完他又接了一句“是卡笛剛剛告訴我的?!?p> 我點了點頭,知道他的意思,我又看向陶老頭,他正一動不動的看著大兒子的尸體??赡懿煊X到了我的目光,他面向我說到:“你能看看是怎么死的嗎?”
“我盡力?!苯舆^陶紅夭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我擺正了死者的臉泛紫,雙眼外凸,尸體上沒有外傷,很顯然是窒息而亡。哪怕我不是法醫(yī),也看出來了。
“他有肺疾?”我問到。
“是哮喘!”我突然想到。
“打911了嗎?”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正經(jīng)過。站起身,我一臉嚴(yán)肅的問道。
“大哥身上有些污點,所以……”陶又聞貼著我的耳朵,輕輕地的道。
這事情看起來很復(fù)雜,wait,從剛才進(jìn)門就一直忽略的是……氣味!我抽了抽鼻子,雖然已經(jīng)散去了很多,但還有些許殘留,我順著氣味尋去。
在床底!我立馬俯身從床底掏出了一個小爐子,上面插著十幾根燃盡的煙。我湊近鼻子聞了聞,很濃烈的香氣。
好像在哪聞過,一邊想一邊站了起來“這么看來,有可能是謀殺。”
另外幾人的目光瞬間投向了陶又聞,他向后退了退“不是我,我昨晚一直陪著女兒的?!?p> 他和陶老頭吵了起來,我用手沾了點香在鼻尖,反復(fù)聞著。
“我沒你這個兒子!”陶老頭大吼一聲,扭頭就走了。
陶又聞沉默了一會,俯身將尸體抱了起來。
“不要緊的,我去給他收拾收拾,改天入土?!彼艺f道。
這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是……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陶紅夭。
“你好聰明啊?!彼穆曇魩е恍┕殴值娜崛酢?p> 她湊到我身邊時,我立馬就想通了。
“是你吧?!蔽依淅涞牡?。
“什么?”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覺得在哪聞過這氣味?!蔽掖炅舜晔种?,用一種不善的眼神盯著她“和你昨晚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啊。”
“不……不是?!彼帕?,我有種莫名的興奮感。
“你知道陶武山有哮喘,呼吸不便,恰好昨晚有大雨,門窗緊閉。你就在他床底點了濃香?!蔽揖彶阶叩介T邊,點了點門上的外鎖“等他進(jìn)了房間就將門反鎖,估計窗戶也被鎖死了吧?!?p> 我又跑到窗邊,一推,果然上了鎖。
“怎么會。”唐紅夭后退了幾步,我微笑著看著她。
“之后你又去我房間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是想構(gòu)成不在場證據(jù)嗎?!蔽易叩搅怂磉叀?p> “我只是去房間換了身衣服,那香味是衣服上的!”她語氣很快,極力的反駁著。
“呵?!蔽逸p笑一聲“算了,反正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p> “是這樣嗎?武山叔叔是你殺的嗎?紅夭阿姨。”
我猛地一回頭,卡笛正縮在門邊,此時只探出了一個腦袋,大眼睛閃閃的看著我。
“我在開玩笑呢?!弊叩介T邊,摸了摸她的頭,警告的看了眼房內(nèi)的桃紅夭,拉著她走了。
“小妖精?!彼е麓健皠e讓我知道是誰在搞我……二哥?”
“你怎么過來了?韓奶奶呢?”
“她去安慰爺爺了?!笨ǖ淹O铝四_步看著我“紅夭阿姨真的是兇手嗎?”
看著她藍(lán)寶石般的眼神,我還是說出了違心的話。
“也許吧。”
她有些不高興,主動拉起了我的手。
早知道就和安格斯請教幾句了,該怎么哄女孩子開心呢。
午飯是直接送去了我的房間,韓奶奶十分莊重的向我道了歉,她還要去照顧陶老頭,很快就離開了。
“哥哥,你很有錢嗎?”
卡笛和我聊了一上午,她現(xiàn)在改口叫我哥哥。
“還算得上吧。”
“要是父親有錢的話……”她嘟囔著。
“什么?”我沒聽清。
“你能帶我去紐約玩嗎?”又是這種期待的眼神。
這種感覺太棒了“當(dāng)然,我隨時都可以?!?p>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來的依然是桃紅夭。
迎面扔來了一件衣服,上面有很濃的香味。
“這衣服不是我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從衣柜里拿出來時,它就有香味了?!彼脑捓飵е耷?,我將衣服拿開,發(fā)現(xiàn)她還抱著一疊衣服。
“這些全都有香味,都是女士的,男士的都是正常的?!彼f的很委屈,像要哭出來了?!罢娴牟皇俏?,有人在陷害我?!?p> “這………”我啞口無言。
桃紅夭就這么紅著眼看著我,我有些內(nèi)疚。
“可我的衣服沒有香味……”卡笛弱弱的從旁邊開口。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腦袋。
“有的,你身上有一種丁香混著薰衣草的味道。”我隨口一說。
兩個女人都被我送走了,我仰躺在床上,心很累,摸出手機(jī)打給安格斯。
“喂,什么事?”
“你到哪了?”
“……我在舊金山?!?p> “what?你跑那去干嘛?”
“見網(wǎng)友啊。”
“那我怎么辦?”
“你在那住著唄,有兩個大美人相伴,不快樂嗎?”
“………一點也不。”我想著早上的事。
“切,總之我一時半會回不去,你在那等著吧。”
安格斯麻利地掛了電話,我坐起來看向窗外,該死的雨好像又大了,那個焦木正孤獨地立在風(fēng)中。
“都燒成碳了啊?!蔽夷剜?。
晚飯還是正常的,進(jìn)行了安靜的吃過飯后,韓奶奶和陶老頭在屋子一角立了個遺像,是陶武山。
陶又聞?wù)驹诟赣H身后,遞過去幾張紙,老頭子擦了擦眼睛。
“我要立遺囑。”她很堅定地說著,那眼珠子瞪的陶又聞不敢出聲。
“可以請你當(dāng)公證人嗎?”他問向我。
“我?”
“是的,我要寫一篇中文遺囑,所以……拜托了?!?p> 我稀里糊涂的在公證人一欄簽了名,遺囑有兩份,一份在陶老頭自己身上,一份給了我。他讓我在他死后再來宣讀,我是沒想到,那么快。
“我將遺產(chǎn)全都存在了瑞士的金庫里,那個保險箱的鑰匙我給了陶羰,誰最先找到他,鑰匙就歸誰。另外,我給羅曼?卡笛留了一筆錢,在銀行里,賬號xxxxxx,密碼xxxxxx。只有等她成年了才能取出來?!?p> 我簡單的看了眼遺囑的一小段,就將其折好收了起來。
“羰……我還以為是湯呢?!蔽倚南滤剂俊皶腥私羞@種名字嗎?”
門突然被打開,在我驚訝的目光中,桃紅夭走了進(jìn)來。
“今晚我和你睡,讓你知道我是清白的?!彼J(rèn)真的看著我。
“你在說什么?。俊鹊?,你是說今晚還會死人?!蔽也桓抑眯拧?p> “父親立了遺囑,一定會有人坐不住?!?p> “那你……”
“我不想死,也不想當(dāng)替死鬼?!彼龜r住準(zhǔn)備出去的我“更不想你死?!?p> 我愣在了原地。
“父親,您要出去嗎?”羅曼?卡笛對著面前的男人道。
“我馬上回來?!碧沼致匋c了點頭,面無表情的出了門。
羅曼看著關(guān)上的門,手伸進(jìn)衣兜里摸了摸。
“父親……”
韓奶奶一般會在夜里將明天的食物準(zhǔn)備好,今天出了這種事,她怕陶老頭睡不著,于是沖了兩杯牛奶,想去陪陪他。
“二少爺?”韓奶奶驚疑出聲。
陶又聞不知何時站在了韓奶奶的身后,他的聲音很溫和的傳來。
“父親想吃點心,能麻煩您做一下嗎?”
“這有什么,只是……”她看著手中的熱牛奶。
“我送過去吧?!痹鹿庹赵谒难劬ι希瓷涑鲫幧墓?。
韓奶奶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交過盤子開始忙活點心,陶又聞的腳步遠(yuǎn)去,夜又平靜了下來。不,風(fēng)拍打著玻璃,一聲驚雷閃過,角落里隱隱的人影讓人不安。
“老爺?!表n奶奶輕輕叩了叩門,門內(nèi)傳出陶言柳老爺子的聲音“進(jìn)?!?p> 她便端著點心打開了門,陶老頭坐在桌子前看著書,面前那兩杯牛奶沒有被動過。
“剛做的小蛋撻,您要吃點嗎?”
陶老頭合上了書,看了看韓奶奶和她手中的蛋撻。
“又聞讓你做的?”
她點點頭,在陶言柳對面坐下。
“怎么不喝牛奶?”
她端起一杯抿了抿。
“還是熱的呢?!表n奶奶看向一言不發(fā)的陶老頭?!皠e太傷心了,總會過去的?!?p> 陶老頭輕輕嘆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對方離開。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p> 今晚的雨被風(fēng)卷著,顯得異常的狂傲??ǖ训姆块g里,小小的人縮在被子里,手里捏著一個泛著紅光的小機(jī)器,一陣嘶嘶聲后竟傳出了陶又聞的聲音。
別墅的一個角落,戴著眼鏡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打著電話。
“這邊能出價400萬,已經(jīng)很高了?!彪娫捘沁厒鱽硪粋€男人的聲音。
“500萬少一分我都不會賣。”
“你太貪心了,你以為你賣的是什么?天使嗎?”對面的人顯得很憤怒,470萬,這是底線。
陶又聞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成交。”
今夜注定將有人不眠。
“你能離我遠(yuǎn)點嗎?”我無奈地往床的角落縮了縮,那個得寸進(jìn)尺的女人竟然又靠了過來。
“不行,我會看著你的?!碧壹t夭打了個哈欠“怕你趁我睡著了,偷偷跑出去?!?p> 我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她。還真是個妖精,我想。陶老頭還真會起名啊。紅夭、又聞、武山……羰……他自己叫啥來著?
“你父親叫什么名字?”我向身邊的桃紅夭問到。
“你問這個干什么?好像叫凱文。”
“不,我問的是中文名?!?p> 她思索了一會才道:“……言六?”
陶言柳,我記起來了,……言……柳……炎……柳……難不成真的是個字謎?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顆燒成焦炭的楊杉。楊…碳…羰?我雙眸一亮,好像抓住了些什么,言柳,炎柳燒成了碳。
也就是說,陶羰指的是他自己,那遺囑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頭有些昏昏沉沉,我繞開床上的桃紅夭去開門。
“哥哥,爺爺和韓奶奶死了?!遍T外是卡笛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
我腦子像是炸了一聲雷。
“你父親呢!”我急忙說。
“他去爺爺那了,好像在找什么。”
“shit!”我罵了一聲,向二樓跑去。
在我身后,卡笛幾乎是瞬間板起了臉,那雙大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stop.”陶又聞那特有的平穩(wěn)音調(diào)叫停了我,我在樓梯上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他。
“冷靜……我……”
那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我的額頭。
“可以……翻譯一下這張遺囑嗎?”他沒有搭理我,將那張遺囑展開向我詢問。
該死,我只能被迫點了點頭,接過他手上的遺囑開始宣讀。
“當(dāng)我死后……”
內(nèi)容和我手上的沒什么差別。
“陶羰……”他念念有詞“還要等她成年,有夠煩的?!?p> 趁他自言自語,我悄悄地向后退了退。
“你知道些什么?”他又把注意力投向我。
“I,don't……”陶又聞的身后忽地冒出一個人影,羅曼?卡笛!她像幽靈一樣的貼到了他的身后“……know anything.”
“不可能,父親一定和你…啊?!彼Ш恳宦?,我看準(zhǔn)時機(jī)沖了過去,從下方抓住他的腳,向下一扔,他慘叫著滾下了樓。
“卡笛……嘿!”我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女孩撿起了地上的手槍。
“能把那個給我嗎?”
“No!”她回答的很堅定“I will kill him.”
我震驚地看向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的后腰上插了一把尖刀,血已經(jīng)殷紅了一大片。
“為什么?他是你的父親啊。”
“羅曼……”陶又聞呻吟的看向卡笛。
“My name is羅曼?卡笛!”女孩大聲的說著,她顫抖著舉起了槍,雙眼中噙滿了淚水。
“當(dāng)你賣掉我母親的時候,我就發(fā)誓要殺了你?!彼煅实恼f著“你這個人渣,昨晚已經(jīng)幫我聯(lián)系好買家了,對嗎?”
“No,卡笛?!蔽颐黠@的察覺到了她情緒的不穩(wěn)定。
槍還是響了,那顆子彈并沒有太偏離它的軌跡。
地上多了一具尸體。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嗎!”我莫名的吼道沖到他的身邊,輕易地奪走了她手里的槍。
他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渾身不住地顫抖,我知道她在害怕。
“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將她抱在懷里。
“嘖,總感覺我錯過了什么?!睒翘菹聜鱽砹颂壹t夭的聲音。
這荒唐的事應(yīng)該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將陶老頭的尸體和陶又聞的尸體埋在了后院里。至于那個姓韓的老奶奶,卡笛說她早上看見她倒在走廊上,可我并沒有在別墅里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算了,逝者已去,生者安息。
“你知道鑰匙在哪嗎?”
將要離開的時候桃紅夭問我,我看著院子里高大的雕像,只輕輕地笑了笑。
“No”
“要和我去紐約嗎?”我向兩個女人發(fā)出邀請。
“你知道薔薇和玫瑰的共同點嗎?”卡笛反過來問我。
“……都有刺?”我試探著回答。
她們都不說話的看著我,我猛地明白了她們的意思。
“I don't care.”
---------------《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