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有一個多星期,施明山回到工作室。他看了周幸的劇本,缺點如他所想,故事性是她的死穴。因為只是首次,他不算太嚴厲的做了點評,周幸沒有反駁和解釋,都一一應(yīng)了下來,重新改稿。
他很奇怪周幸三天兩頭留在工作室寫稿,甚至狂熱到有住在工作室的企圖。難道這個女孩子沒有自己的生活圈么?聚餐、逛街、游玩,再怎么也不能將原本就貧乏到兩點一線活成一點一線啊。
又是晚上,他回到公司,見周幸蹲在垃圾桶旁,手里弄著什么黑色物體,腳邊還支著一個小碗。
施明山走過去。見她用一把塑料勺將牛油果的果肉刮成泥又甩進燉盅里。
“干嘛呢?”
他開口問。
“做東西吃呢,明明導(dǎo)要嗎?”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她對他的稱呼偶爾會比之前親密一些。
看著她巴掌大的小碗,施明山搖頭。
“這是什么?”
“牛油果燕窩。”
“這里面的是燕窩?”
“是呀,我泡了一盞。冰箱里還有燉好的,給你拿一碗?!?p> 說著,周幸將牛油果里最后一點果肉刮下,起身朝冰箱去,很快就端回了一個燉盅。“明明導(dǎo),你是要加牛奶呢?還是牛油果呢?”
“都不加了?!?p> “不加那可沒多少。我還有水果。”周幸提醒。
“那牛奶吧?!?p> 不多一會,周幸將兌好牛奶的燕窩遞給施明山,自己拿起小碗邊攪邊吃。
“你還不回去呢?”
施明山見這燕窩挺稀的,不過味道還不錯。
“先不回去了。感覺回去沒感覺?!?p> 她仰著臉,說的話難得糊里糊涂的。
施明山笑著。
“感覺是什么感覺?!?p> “就是只有在工作的環(huán)境下才能逼著自己做事?;丶揖拖胨X?!?p> “是你太累了?!?p> “還行吧?!?p> “怎么不見你交什么朋友,出去逛逛,玩呀,放松一下?!?p> “不太想?!?p> “為什么啊。也沒有交男朋友嗎?”
施明山開口的這句話,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
周幸搖頭。
“呵。沒有談過嗎?”
掛在臉上的笑因為很輕松偷跑出一些年輕男孩意氣風發(fā)的神色。
“談過?!?p> “幾個?”
“兩個?!敝苄医乐炖锏氖澄?,突然嘆了口氣。
“怎么?到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一些”
余下的話施明山察覺不太好表達,他開始后悔提起這個話題。想象面前這個女孩子對別的男人愛慕,牽腸掛肚,念念難忘,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唉?!?p> 又是一聲更重的嘆氣。周幸低頭為難。
怕是勾起了她不太好的回憶和感情,施明山已經(jīng)在盤算該怎么安慰她了,可嘴里還是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還是覺得難受?很喜歡那個人嗎?”
“唉。我是悔啊。”周幸重重地搖了一下頭?!懊髅鲗?dǎo),其實被劈腿算不了什么,一直被劈腿也不算什么。你知道我看見在他身邊的那個女生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感覺嗎?”
心里有些涼意,施明山并沒有在臉上顯出失望的神色,他心里有答案卻連自己的都不喜,勉強的笑問。
“是什么?”
“我瞎了眼呀。就這種貨色。找那種女人的貨色。我怎么能夠被放到跟那種女人去比較的程度呢?”
她的發(fā)言有小孩子的氣性,倒是也誠懇,想必第三者并不是能夠入她眼的女人。施明山有趣的笑了起來。
“很好笑吧?我也這樣覺得?!敝苄以抑煜茸约狐c頭承認了,“青春期荷爾蒙太多,昏兩次就夠了。現(xiàn)在我到是覺得我的眼光還挺高的,那種很無趣的高。認為大多數(shù)的男的都很幼稚,沒有男人味?!?p>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恨不得天天沒事能夠出去。該多交些朋友。”施明山勸她。
“我還有很多的時間去玩,所以現(xiàn)在少一點也沒有關(guān)系。”周幸將勺子咬在嘴里,想了片刻?!捌鋵嵨矣X得朋友不是一定要交的。交到能夠和你成長速度相當?shù)呐笥烟y了,要是他成長的不夠快,我覺得以后的相處也會是問題?!?p> “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想法?!?p> “其實也不怪啊。老生常談,只要成長到一定的地步,旗鼓相當?shù)娜俗匀痪蛠砹?。如果對朋友沒什么要求的話,還會有更多的人?!?p> “很現(xiàn)實?!彼c頭。
“還行吧。畢竟活著這件事就是現(xiàn)實的。其實我不是那么現(xiàn)實的人,只是很慕強?!?p> “多強算強?!?p> “明明導(dǎo)演就很強啊。”
“不敢當,不敢當?!?p> “我到是不愛聽謙虛的話。強就是強,我斷定你是我可以一直仰望的背影?!敝苄业陌l(fā)言很果斷,或者說很獨斷。
施明山不免勸她。
“女孩子這樣不太好。”
“嘿嘿。管他好不好,我就是喜歡這樣,并且覺得舒服。人總要有些毛病的?!?p> 這是帶著天真的任性,施明山望著周幸笑里帶著滿足,他喜歡和她談話,并且不吝夸贊。
“我喜歡同你講話,聽你講話,像是聽小孩子在講大人的道理。還頭頭是道的?!?p> “大人就是這樣,喜歡看小孩子耍機靈,覺得有意思?!?p> “嗯?!?p> 施明山點頭。
“不過,明明導(dǎo),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p> “還小,還小。不用急著長大?!?p> 周幸假笑著長噓一口氣。用手指著施明山,嘟起嘴。
“壞大人?!?p> 施明山確實是一個壞大人。失去初次的顧慮之后,他對周幸重改過后的劇本破口大罵,噼里啪啦的指出一推缺點后,將本子丟在桌子上。除去仍然不太完整的故事性,周幸在寫一個她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見識過的世界,而施明山見過也正是親歷者,難免有些更加苛刻的要求。
其實對于第一次的人來說,劇本修改的進步還算不錯,周幸的態(tài)度也無可指謫??墒侨ミ€原那個時代的人的精神思想是有難度的,因為有的價值觀,有的人生苦難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周幸成長生活于另一個三觀的世界,想要將那些已經(jīng)過時,甚至于早就被人詬病的思想恰到好處的與當下年輕人思維的融合,難度可見一斑。